開門營業第三天
“我希望我不會是你的敵人。”石之軒意味深長地說道。
宴笑低笑了一聲,他拿起水壺給石之軒倒了杯水,“客人您真是會說笑,這不過是笑談罷了,當不得真。”
“笑談嘛?”石之軒不置可否,他看了旁邊陷入深思的林平之一眼,這位分明現在已經在想哪個計策更加好使了,這可不是笑談。
他都有些同情那青城派了,這倒霉蛋進來這裏的時候分明還垂頭喪氣,一副敗家之犬的模樣,現在卻是滿眼野心。他可篤定,這人出去后,必定會着手開始報復那青城派。
石之軒想到這裏,不由得看向宴笑。
他走過來本意是想試探這個人的心性,現在他卻有些猶豫不決了。
這家人生書吧里的書,他都想要,但很顯然,寶物不是那麼容易拿到手的。
“我剛才看的那本書?”石之軒露出一個堪稱親和的笑容,“掌柜可願意割愛?”
宴笑朝沙發看去一眼,那邊桌子上放着的不過是一本《太極》,這本書是當初進貨時店家送的,不值錢,“可以。三十元。”
雖然是贈品,按照宴笑的脾氣,白送也不是不行,但他早已從石之軒的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氣息,同類相斥,所以,得加錢。
“三十元?”石之軒臉上露出疑惑神色,元是什麼,他心中悄悄記下,面上不顯,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扯開荷包,“這些,可以嗎?”
宴笑的眼神在那荷包掃過一眼,荷包里的隋五銖讓他臉上神色有些複雜,他抬眼,隨意點了下頭,“好吧,成交。”原來是個瘋子,竟然拿這樣的東西來當錢使,罷了,就當他今夜做做慈善。
“多謝。”石之軒道了謝,回到沙發拿起那本書,他風度翩翩地回到吧枱旁邊,“希望有機會能再見到掌柜您。”
宴笑面帶微笑,無可無不可,他隨手在桌上摸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這是本店的名片,有需要訂桌服務的話可以聯繫我們。”
石之軒接過名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后,點了下頭,他走到門口,輕輕推開門,他的視野里店門外是一片漆黑的場景,空氣里傳來墳墓里陰沉的氣味。
石之軒回過頭,寬敞明亮的書吧已經消失不見。
他低下頭,看着手中的《太極》還有名片,唇角勾起,“有意思。”
……
送走了一位疑似神經有問題的客人,宴笑看向還沉浸在思索中的林平之,“這位客人,我們店快要打烊了。”
林平之從思索中回過神來,他臉上露出尷尬和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不住,在下一時想得入神,耽誤了您的事。”
“耽誤倒是談不上。”宴笑無所謂地說道,其實他們店也沒有確定打烊的時間,全憑他喜好,想什麼時候打烊就什麼時候打烊,不過,今天晚上看情況是不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宴笑便懶得再開店了,“你回去后可以好好考慮下我的建議,我的朋友們都說我這人的建議都挺有效的。”
豈止是有效!林平之心中暗道,這等計謀絕非尋常人能擁有,眼前這位的來歷絕對不同凡響,“好的,在下記住了,等在下報仇完后,定會來找您報答您的恩情。”
他說完這話,從髒兮兮的懷裏掏出幾片金葉子出來,放在桌子上,“適才在下說了謊,在下身上其實是有銀錢的。”
宴笑看着桌子上的金葉子,臉上毫無驚訝神色,在橫店待久了,什麼神經病沒見過。他笑了笑,“不必了,我不缺這點兒錢。”
“不,這是我一定得給的。”林平之卻在這方面固執了起來,他這人說起來其實也不差,家世富貴,還能有一根赤子之心,願意打抱不平,若是家中不出事,估計會永遠是一個好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宴笑見他固執不肯收回,也懶得多費口舌,點了下頭,“好吧,那我就收下。不過,你臨走前,我可以送你一本書,請稍等片刻。”
他對着林平之微微頷首,從吧枱後走了出來,繞到書架旁邊,這書吧里有四排書架,按照書籍類別分門別類擺放,較多的是武俠小說,原因就是現在這些武俠小說實在沒多少人看,所以售價便宜得很。
宴笑看書並不挑剔,這書吧里所有書都看過一遍,因此無需指引他都能直接走到要看的那本書旁邊,他很快從書架上抽出那本書來,走到林平之面前,遞給他,“這本書,我送給你。你在編,復仇的時候,可以參考下這本書。”
“《蠱師》?”林平之看着封面上的書名,愣了愣,再仔細一看,封面上所畫的玄衣男人目光冷冽,只一瞧便知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多謝前輩。”林平之心中雖不解宴笑贈送他這本書的原因,但也知道這書定然不是凡品。
“不必客氣,”宴笑面帶笑容,他從吧枱上拿了一張人生書吧名片遞給林平之,微笑着說道:“有機會可以再來本店做客。”
“是。”林平之鄭重地接下名片。
他手拿着名片和書走出書吧,走了幾步路后,林平之想起自己竟忘了問前輩的名諱,忙站住腳步,想往回走去,可這一轉身,他所瞧見的卻是一片荒蕪的草地。
一眼望去一覽無遺,草地上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更沒有那人生書吧。
彷彿一轉眼間,天地間有一隻神鬼莫測的手將那家書吧擦拭而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林平之瞳孔收縮,心跳飛快,他的腦海里浮現起他以前所看過的一個故事,《述異記》上記載:“信安郡石室山,晉時王質伐木,至,見童子數人,棋而歌,質因聽之。童子以一物與質,如棗核,質含之,不覺飢。俄頃,童子謂曰:‘何不去?’質起,視斧柯爛盡,既歸,無復時人。”后以“爛柯”謂歲月流逝,人事變遷。【1】
那晉代王質進山伐木,誤識那山中童子,食了童子所給的東西,等再出山,已經過了不知多少歲月。
林平之以往聽這故事,只把這故事當成古人編造出來的神怪故事,但今夜,這事發生在他身上時,他卻只覺得渾身發抖,心裏頭既興奮又緊張。
他低下頭,看着手中的《蠱師》,就着昏黃的月光翻開了書。
“蠱者,以蟲相鬥,勝者為蠱。
可活死人肉白骨,也可滅一國一城池。
蠱師,乃驅使蠱蟲之人,我輩蠱師稀少,但同道中人莫無是天下敬畏之人。
故而,我修蠱道,不為長生,只為讓千萬人敬畏。”
寥寥幾語,便讀得林平之呼吸急促起來,他的鼻孔翁張,這上面的字雖然同他所學的字有些不同,但並不難認。林平之迫不及待地翻開下一頁。
等他看見琳琅滿目的各種蠱蟲的介紹時,同心蠱,忠心蠱,同生共死蠱,裂經蠱……
林平之徹底獃滯住了,他看着那些蠱蟲,突然明白了掌柜把書給他的原因了,掌柜是想要他修鍊這上頭的蠱術。掌柜給他提的上中下三個對策,已經給他指點了對付青城派的方向,但光是有方向是不行的,還得有武功,有實力才行。青城派可是江湖一流門派,門派內高手不少,別的不說,單單是英雄豪傑,青城四秀那四個弟子的武功就在二流高手之列。
林平之四周瞧了一圈,覷見四周無人,匆忙將《蠱師》藏入懷裏,又看了眼名片,名片很簡樸,只寫了人生書吧四個字,另外就是一竄電話號碼。
林平之雖不知那電話號碼是什麼,卻也慎重地將這名片藏入懷裏。
他決定要按照這本書上的功法來修鍊,他不是不知道苗疆蠱術名聲不好,可這又如何,青城派是名門正派,還不是無惡不作。
這世界上的武功心法沒有邪正之分,只有人才有。
“哈—”宴笑打了個哈欠,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他走到門口將店門關上,將吧枱上的餐盤放到洗碗機后,熄了燈走到樓上休息,心裏頭想到,有那本《蠱師》作為參考,那個可憐的三流編劇應該能夠把劇情編造得有趣點兒吧。
不過,那三流編劇就算劇本賣不出,估計也餓不死,身上帶着那麼多金銀,隨便賣賣也夠吃喝好幾年了。
宴笑想到這裏,不禁搖頭,唉,他們這店裏來的客人是越來越古怪了,本來以為小謝先生已經夠怪了,沒想到這天下間還有同小謝先生一樣奇怪的人。
今晚那三流編劇的顏值挺不錯,幹啥不好,偏偏去當編劇?
難不成不知道現在當編劇死路一條嗎?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夢想吧,宴笑嘀咕道,他洗漱完畢,拉上被子上床睡覺。
次日早上,宴笑還在睡夢之中,就聞見一陣香味,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就瞧見一個男人站住他的床邊,男人留着一頭白髮,皮膚是性感的古銅色,斷眉,五官深邃,脖子上紋着複雜詭異的紋身,一身黑色西裝將寬肩窄腰長腿的身材顯現出來,看見宴笑醒了,男人扯了下唇角,端着手上的餐盤上前,聲音沙啞磁性,“早安,宴先生,您是想先吃早餐,還是先吃我?”
宴笑沉默無語地看着他。
男人面帶痞笑,毫無尷尬神色,眼神放肆地在他露出的鎖骨上掃過,視線漸漸向下,頗有一股臭不要臉耍流氓的氣質。
“我給你三秒鐘消失在我面前,不然我就報警說員工性騷擾老闆。”宴笑微笑着說道。
男人嘖了一聲,舌尖抵了抵上顎,抓緊時間在宴笑拿起手機前肆無忌憚地多看了幾眼鎖骨,才將餐盤擺放在宴笑的床頭柜上,利索地離開。
半個小時后,宴笑走到了一樓,開始了上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