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風雲突變

光緒皇帝咽了口氣，緩緩地說道，“兒臣知道，李鴻章是您器重的人，可是天下人皆視其為國賊，與除之而後快，朕也是逼不得已，才革去其文華殿大學士之位，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慈禧：“甲午中日一戰的戰敗罪責，不該歸結於李鴻章一人！究竟誰該負主要責任，你比我自個內心還清楚！你怎麼能因為那些小人的三言兩語，就給他降下這般的懲戒呢！”

光緒：“他們是朕的維新之臣，不是什麼小人。”

慈禧大力地拍了下扶手，憤怒地吼道：‘小人小人！都是一群敗壞朝綱、亂我社稷的狂悖小人！他們不明事理胡來就算了，你怎麼還跟着他們瞎胡鬧！

你是皇上，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沒有教過你嗎！社稷重臣，政無大謬，你不可輕棄。你平日裏做事沉穩，如今怎麼能做出這般的糊塗事來？你是想氣死我嗎！’

光緒：“事已至此，為了平息民憤，只能先罷了李鴻章了……”

慈禧：“李鴻章都賦閑在家都多久了？他哪裏礙你的眼了，你要這麼對他？”

光緒：“那些維新人士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風聲，說是李鴻章又要得到重用，入主軍機了。一時間群情激憤，朝野震動，紛紛上奏剝奪其大學士之位，人言可畏，為了平息眾怒，穩住大局，連朕也不得不這樣做了。”

慈禧冷笑了一聲說：“我說你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對李鴻章下手，原來你事先已經知道本宮準備讓李鴻章入軍機了。你這不是在打擊李鴻章，你這是在針對我！

你是嫌我礙你的眼擋你的道了，所以你才想要敲山震虎，除之後快！是也不是？”慈禧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劇烈起伏，又朝光緒投去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

光緒皇帝慌忙地給慈禧下跪，“不是這樣的親爸爸！兒臣絕無此意……”

慈禧又吼道：“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光緒慌慌張張地說：“兒臣事先並不知道親爸爸要擢升李鴻章……兒臣都是聽他們說的。”

慈禧又冷笑了一聲，“聽他們說的？他們要是說把我這個皇太后也給廢了，你是不是也要聽他們的話！”

光緒皇帝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氣一般，臉色煞白，趴倒在地上，“兒臣絕無此意……兒臣做的這些，全都是為了國家社稷……”

慈禧：“扳倒了我這個老婆子，就沒人能攔着你了，你不就可以獨佔這江山社稷，高枕無憂了嗎？”

光緒：“親爸爸這樣說，讓兒臣無地自容……”

慈禧吐了一口氣后緩緩地說道：“收回罷免李鴻章的旨意，讓李鴻章入軍機輔佐你，有他在，我才能繼續放手給你去變法，我就這麼一個條件，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光緒猶豫了一會兒，閉上眼睛，緩緩地說著：“聖旨已經傳下去了，天下人皆知，這種時候，要是收回聖旨，世人又會怎麼看待朕？您是執掌過政事的，知道天子一言九鼎，聖旨既下，便是覆水難收，若是輕易廢止，皇上的權威便蕩然無存，今後還有誰會聽朕的話？”

慈禧像是受了了刺激一般笑了幾聲，連連逼問道：“我才對你寬鬆管束幾天？你就學會跟我討價還價了？給你嘗到了一點當家做主的甜頭，你就真的以為自個是這大清的主子了？”

光緒被慈禧言語一激，惱羞成怒，便脫口而出：“朕要政由己出，乾坤獨斷，成就一番帝業！朕不是任人擺佈的木偶，不要當這政治的傀儡！”

一聽這話，慈禧思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往後一倒，眼睛裏既是震驚，又是失望…“沒想到我在你心心裏竟然是這麼不堪……我用心良苦這麼多年，到頭來，卻讓自個的兒子這般記恨。”慈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又沉重地吐了出來，短短的十幾秒卻又像幾個日夜那般漫長，眼角已經不知不覺淌下一滴淚來了。

光緒緩過勁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那一番言語過於衝動了，連忙磕了下頭，“親爸爸這樣說……讓兒臣何以自處……”

當慈禧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又恢復了往日那般冰冷決絕的眼神，“皇上不必為難，你乾的你，我干我的。”

光緒：“兒臣知錯了……”

慈禧搖搖頭，幽幽地說道：“不，皇上，你沒有錯，我也沒錯。我們都在干自個想干、卻又自以為是的事情。我們誰都沒有錯。

從我入宮為貴人到現在，四十餘年過去了，我原本還以為，我這一生經歷過的風風雨雨，功也好，過也罷，都已經蓋棺定論了。沒想到，這已經是半個身子入棺材的年紀了，還要再踏進這修羅場裏。”

當光緒再想開口說點什麼時，慈禧又閉着眼睛冷冷地說了句：“皇上累了，也該回去好好歇着了，不然，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務？”

光緒皇帝緩緩地站起身來，垂着頭，剛走到門檻上，就聽見從屋內傳來慈禧的聲音：“傳本宮的懿旨！讓朝廷二品以上大員到頤和園陛見，新任官員一體奏謝。”

光緒皇帝的腳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生怕一下子踩空了一般，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地上。他閉上眼睛，咽了口水，又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失魂落魄地往頤和園外走去，這偌大個頤和園，往返了那麼多次，本該輕車熟路，可他卻曲曲折折饒了好多個彎才走了出去。

他這一輩子都在尋找出口，在這迷宮裏掙扎了這麼久，本以為自己已經身處圍牆之外了，可是如今抬頭一眼，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堵堵高聳入雲的環形圍牆，連成了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走出去的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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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步軍衙門的官兵衝進強學會，將里裡外外砸了個稀巴爛。“皇太后懿旨：強學會譏諷時政，誹謗官吏，挾嫌妄議，蠱惑人心。特命步軍統領衙門，查抄該會。”

一眾維新人士皆愁眉不展。原本，他們還天真地以為，在光緒皇帝的支持下，維新派已然成為了能左右朝局的勝負手了，沒想到慈禧一出手，簡單地比劃一下，就將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顯然，他們既高估了自身的影響力，也低估了慈禧的手腕。維新派身處於權力鬥爭的漩渦當中，卻對局勢的發展缺乏準確的判斷力；本該預留餘地、未雨綢繆，卻對危機的來臨後知後覺。當積累的矛盾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時，才會像剎車失靈一般，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為之奮鬥的維新事業驟然滑坡。一時間，維新派皆人人自危。

在此之前，階級矛盾、思想對立、權力衝突等種種因素，已經匯聚成了纏繞在維新派命門上的一根緊繃的弦，只差臨門一腳，便會讓大廈轟然倒塌。沒想到，這一腳竟然是自己人踹的，又或者是被某股神秘力量裹挾着往火坑裏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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