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百年後的團聚

懸浮在半空。

萬華環視着前世的家。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房間裏寒磣、簡陋，處處烙滿了貧窮的印記。

母親陳燕滿臉愁雲，正坐在蜂窩煤爐前熬着中藥。

父親萬寧獃滯地蹲在地上，茫然地揪扯着花白的頭髮。

那股引力愈加明顯，他順勢看過去，就見牆角的木板床上，躺着個蓋着被子的少年，面如白紙、氣若遊絲，渾身瘦的皮包骨頭。

萬華唏噓。

那正是這一世的他。

他深情地看了父母一眼，悄無聲息地飄過去。

按照前世的記憶，這具虛弱的身軀，再苟延殘喘十幾天後，黑虎就會上門討債，那時候，就將和父母小妹，一同凄慘地踏上黃泉路。

但現在。

他兵解重生。

前世今生截然不同！

世道有輪迴，人生已改變，那個曾經孱弱的多病少年，在不久的將來，會讓所有人為之震撼。

“合體！”

萬華心中輕輕一叱。

躺着的少年身軀微顫，元神魂魄化作的青色光影，如同遊子返鄉，從其鼻孔中鑽入，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縱然有千般思念、萬種牽挂，無數種擔憂…

但既然回來了，肯定就要身形合一，也只有這樣，才能與爹娘訴衷腸，否則將會嚇壞老人。

這詭異的一幕。

愁雲慘淡的兩位老人，卻絲毫沒發現，就聽陳燕凄然開口。

“他爸，咱還得想想辦法，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

話說一半。

陳燕再也說不下去，捂着嘴巴哽咽起來。

作為母親，不到最後一刻，她絕對不會輕言放棄。

“唉！”

萬寧重重嘆息一聲。

他心如刀絞，卻無言以對，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兒子住院的這段時間，病情非但沒好轉，反而開始昏迷不醒。

那筆昂貴的醫藥費，更像一座大山，壓得這位五十齣頭的漢子，腰背佝僂、頭髮花白如老頭。

家裏早已空空如也，一分錢也拿不出。

認識的熟人求了個遍，借到的錢卻杯水車薪，根本填不滿那個大窟窿。

本指望鄰居們能幫一把，但他和妻子舔着臉陪着笑，挨家挨戶走下來，卻一分錢沒借到。

那些朝夕相處的街坊，還假惺惺地說著風涼話，治不好就認命吧，別再瞎幾把窮折騰。

認命？

怎麼可能！

那是自己的親骨肉啊。

走投無路的萬寧，只好借下了高利貸。

然而說好的三萬元，扣除利息和手續費，拿到手只有一萬多一點。

一萬多就一萬多，對他們來說，這也能解燃眉之急，為救兒子也認了。

但把這些錢交給醫院，不到一周又花沒了，就在前天，院方堅決讓他們出院，說是讓病人回家靜養。

狗屁的靜養！

萬家人都明白，那是因為他們再也交不起醫藥費。

冠冕堂皇的說靜養，其實就是回家等死，更雪上加霜的是…

高利貸主也讓手下捎來話，限他們半月之內把賬還上，否則虎爺就親自出面。

萬家人如墜深淵。

他們這才知道，高利貸主，竟然是那頭惡名昭著的霸王龍。

並且那個黃頭髮的傢伙，還給他算了一筆賬，那筆錢已經利滾利漲到三十萬。

三十萬那！

萬寧當時就嚇傻了。

這麼大的一筆錢，他們就算砸鍋賣鐵也還不起。

一邊是瀕臨死亡的兒子，一邊是凶名昭著的黑虎，如果按照前世的軌跡，這個家庭已走上了絕路。

萬寧咬咬牙，噌地一聲站起來，“我去賣腎！”

“不行！”陳燕卻撲過來，拉住丈夫哭泣道：“要賣也是賣我的！”

夫妻二人相擁而泣，絕望的淚水打濕衣襟。

陳燕猛地抬起頭，“要不去我再找刑偵，警告黑虎別亂來。”

萬寧凄然地搖搖頭。

實際上他們已經去過一次刑偵局，但人家表示，這雖然屬於非法借貸，刑偵局根本沒有精力管這種小事。

萬寧也諮詢過律師。

律師說這種事很麻煩。

因為他們陷入了套路貸的陷阱，並且白紙黑字、條款清晰，還摁着手印。

這種情況下，就算打官司，也要耗費極大地精力與金錢。

說到訴訟費。

萬寧又一次傻了眼。

那筆在常人看來，或許微不足道的訴訟費，對這個一貧如洗的家庭來說，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律師見他們可憐，還給他們出了個主意，那就是等黑虎鬧出大動靜。

什麼叫大動靜？

想起黑虎的殘暴，萬寧都不敢往下想。

“這是把我們逼上絕路啊！”陳燕也意識到自己的天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恐怕找誰都白搭。

“都怪我沒用。”

五尺漢子渾身顫抖，頹然地摟緊妻子。

“爸…媽…”

但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傳來。

那個聲音雖然細如蚊吶，但老兩口卻如五雷轟頂。

他們不敢置信地緩緩轉頭，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兒子，此時竟然奇迹般睜開眼。

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兩位老人的心臟，又同時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萬華卻緩緩坐起來，雖然依舊虛弱不堪，但萬寧夫婦清晰地看到，兒子的臉上，逐漸泛起一股正常人該有的紅潤。

老兩口呆若木雞。

本來…他們都已經絕望，兒子水米不進，一直在昏迷不醒。

其實…他們已經肝腸寸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就要在這個家庭上演。

但是現在，兒子竟然自己醒過來。

“小華…”

陳燕猛地撲過去，摟住萬華嚎啕大哭。

突如其來的這一變化，讓這位受盡磨難的家庭婦女無法控制。

“別嚇着孩子…”

萬寧也疾步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同時，輕輕拍着妻子的肩膀，但他自己卻忍不住老淚縱橫。

哭吧、哭吧…

萬華眼中柔情萬種。

他一隻手摟住媽，另一隻手拉住老父親。

看着父母在痛哭流涕，他並沒勸慰，而是任由他們盡情宣洩，流血、流汗，從未流過淚的他，此時的眼角也泛着淚花。

精通醫道的他清楚。

那股淤積已久的情緒壓在心中，對身體的傷害反而更大。

那就讓爹媽暢快哭吧，把所有痛苦和悲傷都哭出來，從今往後的這個家，只有笑語再無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