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話別

第六章:話別

玄墨辰聽她所言,似是放鬆了一些警惕,不知怎的,眼前這人,說的話,做的事,竟讓他有種毫無由來的信任感。這時,玄諾琪在旁,向那人微微頷首道:“多謝這位……先生,”她似是不確定要如何稱呼對方,禮貌問道:“請問我是否可以看一下這藥粉?”

那人一怔,隨即點頭答應,將手中瓷瓶遞予玄諾琪。玄諾琪打開瓷瓶輕嗅,只聞得一陣淡淡的苦甘之味,並無其他不適味道,便向玄墨辰點了點頭。玄墨辰這才將受傷的手伸出,道:“多謝!”

那人卻未回應,只是將藥粉輕附在他的傷口處,又將棉布繃帶細細纏敷,無比專註認真。藥粉敷在傷口處,多了幾分細微的刺痛,亦有幾分清涼之感。她動作輕柔,玄墨辰甚至感覺有些舒服,傷口的疼,反而不那麼明顯了,不由得細細打量起面前之人來……

初見她時,只覺她身材嬌小,身負藥箱卻行動靈活,對面而立,離她近了些,才能看清她的面容:粉黛淡着,卻仍覺白皙秀美,眉如柳葉春展,眼似繁星璀璨,鼻峰高聳,薄唇輕珉,美的內斂而不張揚,若着女裝,定能再增添幾分顏色。她周身似乎瀰漫著一縷淡淡的香氣,分辨不出是什麼香,卻很好聞。

“回去不要沾水,盡量透氣,傷口會很快癒合的。”她囑咐着,語氣乾脆利落,隨即在纏着傷口的繃帶上打了一個漂亮的小結。而對於眼前這位小醫師抓小偷的一幕,玄諾琪仍好奇不已,忍不住從旁問道:“剛才……你是如何制服住那個小偷的?”

小醫師聞言,動動手指,從袖內抽出一根粗細均勻的銀針,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道;“小把戲而已。我見他跑的急,伸腳絆倒了他,把這個刺入他的‘公孫穴’,夠他疼半天的!”

公孫穴,是人腳側的一個穴位,若以針狀刺入,則會疼痛異常。她既是醫師,快准狠的找准穴位,攻其不備,這才制服了這個偷竊行兇之徒。好機靈的傢伙!玄諾琪不禁莞爾。這時,她似乎看到了什麼,低頭彎腰拾起一物,遞予小醫師,問道:“先生,這是否是您的物什?”

玄墨辰順着玄諾琪目光看去,見玄諾琪似乎手中放着一枚香囊,剛才那縷好聞的香氣,八成就是從這香囊中散發出來的。小醫師依言看到玄諾琪手中之物,當下神色微窘,臉頰處似乎飄起了淡淡紅暈,點頭雙手接過道:“是我的……多謝公子”

玄諾琪抽回手,柔和笑道:“這物件……很別緻。”

“沒什麼特別的。”小醫師淡淡的道,一種被看破的尷尬呼之欲出。她將藥箱背在身側,略施一禮:“告辭。”便轉身離去。

“等一下……”玄墨辰心下一動,下意識的叫住了她。她腳步一怔,回頭問道:“你還有何事?”

玄墨辰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醫師燦然一笑,道:“醫師,郁兒。”

“郁兒……”目送她如一片雲般遠去,他喃喃自語。“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句詩的意境,玄墨辰此刻,彷彿才是真的懂了……

這個笑容,彷彿一把鋼刃,只一擊,就穿透至他的心裏……

思緒迴轉,那日記憶的點滴,依舊還是落回了靜謐如斯的雍明宮。玄諾琪回想那日經歷,不禁淺笑嫣然。忽然,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道:“陛下既對此女有意,是否派人再去尋過?”

玄墨辰重重的嘆了一聲,語氣中幾分無奈道:“朕派人去暗查,在那街上日日巡守,然而卻一無所獲……名為‘郁兒’,在燕都做醫師,為什麼就找不到呢?”

“陛下莫急!”玄諾琪見他神情沮喪,忙安慰道:“那日我見那醫師裝扮不俗,衣料裝備均非下乘之物,應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或許是此女隱藏了身份,或許是王公世家之後也不一定?”

“不可能的,”玄墨辰微微搖頭,落寞道:“所有的貴胄嫡女,今日都站在朕的面前由朕挑選,沒有她……”

“這並非壞事……”玄諾琪溫柔笑道:“不是貴胄之後,反而少去很多麻煩。緣分會讓陛下與她再相見的。”

“沒錯!”皇上堅定道:“朕相信,朕還會與她再相遇!”他沉吟片刻,繼續道:“等西北戰事平息,朕會親自去找她,把她帶回到朕的身邊!”

“嗯!”玄諾琪重重的點了點頭,“等到那時,臣定會相助。”

……

言知儀被選中的消息,先她一步傳入了言府中。

言知令雙手握住姐姐,悵然道:“長姐,你入宮后,我更要寂寞了。”

言知儀歉然一笑,將妹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阿令乖,從今往後,你更要聽母親的話,不要惹她生氣。”

阿令聞言扁扁嘴,又往姐姐懷裏鑽入幾分,感到更難過了,喃喃道:“我還是想和姐姐呆在一起,姐姐要是不嫁人……就好了……”

“又在胡說!”熟悉的嚴厲聲音傳來,阿令不禁打了個寒戰,怯怯的望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言母行至門口,仍是那副凜然不可犯的樣子,但神情中,卻多了幾分從前少有的溫柔平和。這句之後,她沒再和從前一樣斥責阿令,而是緩緩道:“阿令,你先出去,我和你長姐說幾句話。”

阿令聞言,依依不捨離開姐姐懷中,點頭離去。言母走到言知儀身邊、在剛剛阿令的位置坐下,微微一滯,伸手撫向言知儀的頭髮。

言知儀很意外,印象中,她的母親很少有過如此溫情表露明顯的時刻,心下心緒微動,想到不久后,她便要離開家中,連人帶心鎖入深宮,可能見上家人一面都是奢侈,初被選中時的那陣欣喜漸漸退去,悲傷之意緩緩湧上心頭,心中頓然酸楚,熱淚洶湧而出,她撲進母親懷中,輕聲喚道:“阿娘……”

這個稱呼,言知儀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了,記得自懂事後,無論是她還是弟、妹,都只能敬稱“母親”,而此刻的她,不是言家大小姐,不是皇上未來的嬪妃,只是一個娘親懷中的小女兒。言母心中亦是不忍,卻還是輕撫她的後背,聲音中有幾分喑啞,強做平靜道:“你既得償所願,又何必要哭?若你現在便哭,往後入了宮,遇到難處,又要怎麼辦?”

言知儀努力止住了翻湧而出的情緒,低聲啜泣道:“子期常年在外,我與阿屏都不在您的身邊,小妹頑皮,我……我放心不下……”

言母頓了頓,道:“家中,你不必掛心……很快就要進人了……”

言知儀聞言,張大了眼睛,從母親懷中起身,疑道:“娘這話是何意?”

言母道:“今日皇上下了旨,指了三品內閣學士安如柏的女兒給子期,等子期過幾日歸來,定了六月十八,就要準備完婚了。”

“安如柏大人的女兒?”言知儀驚喜道。安如柏大人,她不只是知道這個名字,安大人的著述她幾乎都拜讀過,頗為折服。言母點點頭,表情卻有幾分難看,道:“比阿屏還小一些,叫……安什麼郁的……”

聽到這兩個字,言知儀眼前一亮,又不敢確認的問道:“安思郁?”

“對!是這個名字。”言母訝異於她的反應,反問道:“你認得她?”

言知儀囅然而笑,剛剛瀰漫悲傷的情緒似乎被沖淡了幾分,握住母親雙手,肯定的道:“竟然是思郁妹妹,那真是極好的了!我今晨待選時與她偶然相識,她是個極好的姑娘……難怪,她還未及面君,就領了旨意回家,原來,竟是與咱們家有這樣的緣分……”

言母心下一怔。“你是說,這安思郁,今日也參加了延嗣亭選侍?”

“嗯,她似乎……不太願意參選……”言知儀想到安思郁接到皇上口諭時,那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表現,猶豫道。

言母神色凝然,似在思索什麼,片刻,她神情如常,也不再提起此事,又與言知儀叮囑一些,說了好一會話,這才離去。

想到今晨與安思郁的相識,言知儀不禁展顏,心道:“子期,一定會喜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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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入心,此生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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