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嫣然一笑(一)
這日,傅嫣有些惴惴不安,右側的眼皮一直在跳,來來回回已經有快一個時辰了。
她已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她還記得,上次有這樣不安的感覺,是收到了父親戰死疆場的噩耗,現在,這種突如其來卻又似曾相識的異感再次襲來,令她坐立不安。
她想要出去透透氣,讓這種不安的情緒盡量離自己遠一些,便隻身來到集市,隨意閑逛,卻見迎面走來一行人,為首的那個男子,衣着是光鮮的料子,樣式精緻華麗,但穿在他的身上,卻有些扎眼浮誇,怎麼看怎麼彆扭。
只瞥一眼那人衣着打扮,她便頓覺心中煩悶更生,便轉身回行,不願與那人照面。豈料那人卻快步繞到傅嫣面前,將她去路攔住,半玩笑半認真的施禮道:“傅郡主,好巧啊!”
傅嫣被此人攔了去路,先是一愣,后看清此人是誰之後,心中厭惡之情頓生。她強壓不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方公子,有什麼事?”
此人正是皇後方夢雪的弟弟,方宏才。此人渾身上下一副弔兒郎當的氣質,長相也是尖嘴猴腮,與相貌端正的皇后竟全無一點相像,全身上下,大概除了名字,幾乎一無可取。傅嫣很反感他,三年前,他姐姐方夢雪初封后時,傅嫣曾攜禮去方家道賀,那時,方老太師還在世,這方宏才仗着姐姐為後,言語之間便對她有些不尊重,她當時礙於場合和情面,並未發作,但是心中早已對這個紈絝子弟深惡痛絕。今日再見,心中嫌惡,只想離此人遠些。
豈料,方宏才的想法與她全然相反,嬉皮笑臉道:“郡主和在下偶遇,可真是太有緣了!不如與在下同赴燕翅樓,共賞這冬日美景?”
燕翅樓是燕都最大的酒樓,在皇城以西,平地而起共三層,算是燕都比較高的建築,不但裝潢精緻,地理位置更是優越,東見皇城根,西見遠郊山,南北所見皆是熙攘街市,令人無論坐何方位,都能盡享燕都美景。此地傅嫣平日也是喜歡的,但此時由方宏才說出,傅嫣便感覺連那個地方都討厭了,不耐煩道:“本郡主沒工夫,您找別人吧。”
言畢,欲要繼續前行,方宏才帶着幾個隨從卻再次攔住傅嫣去路,涎着臉皮道:“哎,哎,傅郡主,別急着走嘛!咱們聊聊唄!”
傅嫣又驚又氣,自己大小是個郡主,還是個將軍,沒想到這方宏才竟敢對自己如此無禮,手中之劍頓時出鞘一半,怒道:“放肆!退下!你怎敢對本將軍如此無禮?”
隨從見郡主寶劍出鞘,紛紛四散退後,而方宏才先是慌張退後半步,見傅嫣並無進一步動作,便撇了撇嘴,不屑道:“什麼狗屁將軍?不過是哄着自己玩罷了。”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遍!”傅嫣聞言,怒火中燒,掌中之劍再次出鞘半寸,方宏才一溜煙躲在隨從身後,壯着膽子大聲道:“本來就是!你一個女子家家的,不好好當你的郡主,學什麼男人上戰場打仗,往後怎麼服侍夫君?”
傅嫣原本礙於他是皇后的親弟弟,身後又有太后撐腰,不願與他多費口舌,豈料他竟越說越過分!傅嫣怒極,一把將寶劍徹底拔出,指着方宏才黑臉道:“你何來資格對本將軍指手畫腳?真是活膩了!”
見傅嫣拔劍,方宏才仗着人多,卻也不甘示弱,大聲道:“我怎麼沒資格?你別囂張的太早,我還就跟你說,你很快就要嫁給我了,太后她老人家可都點頭了!”
傅嫣聞言,大吃一驚,不由愣在原地,方宏才找准機會,吩咐隨從道:“快上!”
隨從一擁而上,圍攻傅嫣。原本來說,傅嫣解決掉他們並不費事,但人多勢眾,傅嫣因神遊慢了半拍,一人對多,還是比平時要稍稍吃力一些。況且,此為集市最繁華之地,打起來勢必會對商戶造成困擾,屆時,恐會有人借題發揮,反而麻煩。她現在只想狠狠教訓一下這方宏才,便欲擒賊先擒王。卻不料,還未出手,一副慵懶的男子聲音從方宏才背後徐徐傳來,“別動。”
方宏才只覺脖間一涼,恐懼頓生,那懶洋洋的聲音在他背後再次響起:“讓他們退開。”
“退……退開!”方宏才大聲吩咐,身體瞬間抖成了篩子。
若說方才,傅嫣拔劍而出,方宏才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究其緣由,是因為他算準傅嫣礙於自己的身份,多半是虛張聲勢,不敢輕舉妄動。但是背後這人可都已經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恐怕稍稍偏一點,自己就要身首分離。而這人刀絲毫未動,人卻繞到他身側,低聲道:“你剛才,說她什麼?”
傅嫣見此人竟是卓燃,又驚又喜,正欲開口喚他,卻見卓燃默默沖她搖了搖頭,悄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低沉卻又慵懶的聲音,響在方宏才耳邊,像是閻羅王的聲音一般。方宏才頓覺一股寒涼之氣,由內冷到外,不由問道:“你是誰?”
“你爹。”卓燃言簡意賅道。
“你……你敢侮辱我!”方宏才來了勁,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嘴硬道:“你……你快放下刀……你可知本公子是誰?”
卓燃打了個哈欠,手中刀卻絲毫未動半寸,道:“你是誰,對我而言不重要,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麼重複一遍你剛才對傅將軍說的話,要麼立刻給傅將軍道歉。”
說道“重複一遍你剛才對將軍說的話”時,卓燃有意無意的增加了些手中刀的力道,不至直接傷到方宏才,卻足以讓他嚇破膽!於是,他哆哆嗦嗦的對傅嫣道:“傅郡主,傅將軍,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過我這一次,好不好?”
傅嫣蹙眉道:“你把話說清楚,太后究竟同意什麼了?”
方宏才撇撇嘴,道:“指婚唄!你早晚都得帶着你的傅家軍嫁給我……”
“你做夢!”傅嫣怒道,方宏才頓覺脖頸旁寒涼更甚,隨即,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知自己的脖頸已被劃破,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