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烏與回憶

勉強恢復正常生活是在一周后，家中成了實實在在的收容所，重傷十餘人，按照我一氣之下的話就是讓他們自生自滅，但在伊米艾因的眼淚攻勢和爸爸的勸說下我才做了罷，其實我根本沒心情管他們。他們要怎麼樣怎樣。

爸爸說我的情緒太過明顯的寫在臉上這是不對的，可是我就是這樣，生氣就生氣，開心就開心，傷心就傷心，誰能管我？

我拒絕了家裏的一切活動，自己一個人窩在卧室，就這麼窩着。

“維里···吃飯了！”門被敲響，烏在門的那邊。

我晃回了神，收回望着窗外黑夜的目光，眼睛腫的老高，酸酸脹脹的難受。看了看門，沒有吱聲。

“維里？還沒起床？你睡了七天整了。受得了嗎？”烏的聲音中滿是關心。他想又一次代替修陪在我的身邊嗎？

“···”我還是不吱聲，我沒有睡七天，而是坐在小陽台上坐了七天，沒有人敢來打擾我。

“維里？我進來了？”沒有上鎖的們被緩緩推開，無比的小心翼翼。

房間中開着空調，很低的16度。在這漸漸涼透的天氣里。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冰窖，可是我還是沒有關掉它，蜷着身子，四肢麻木冰涼。

“你哭了。”烏走進來，站到我的身邊乖乖的像個孩子：“坐了很久？”

我獃獃的看着眼前的人，這個不像血族的血族。有一頭比天使還漂亮的銀髮，喜歡天使的顏色，擅長男扮女裝，讓人過目不忘的為之痴迷的狐眼，時而撒嬌慵懶，時而又有應有的王者風範的雙面性格。

這個和我很小就在一起的好朋友。

“烏~”我抬起僵硬的手一把抱住他，放聲大哭。我想修了，想奶奶了，想媽媽了，他們都一個個離開了我，爸爸也曾離開過，薇薇堂可也都四處周遊。

一直陪着我的，只有烏。

他真的是個足夠好的好朋友。

“維里，你別哭嘛，像個小孩子一樣···米修那傢伙看到了會殺了我的！”烏開玩笑似的跟我說話，一邊關了空調。

一件銀狐裘披到我的背上，帶着熟悉的味道，我的感覺已經遲鈍到察覺不出這是誰的味道。漸漸的，我的身體開始有了回溫，我哭得有些接不上氣，不停地抽氣，連話也說不連貫：“修，修他太，太過分了！我明明，明明有道歉的，他怎麼可以這麼，乾脆的，離，離開我！”

“這是個誤會！”烏討好的拍拍我的背。

“誤，誤會？我才不信！我什麼都沒幹，是他莫名其妙，是他不信任我！他是個白眼狼！我看不起他！”從頭到尾我都不明白做錯了什麼，還沒來得及解釋，一覺起來，一切全變了。說著這些話，我儘管生氣，卻有口是心非的感覺，理由？不知道，沒有理由。

世界上那麼多事是沒有理由的。

“···”烏一陣無語。

我的眼淚鼻涕一把抓的蹭在他乾淨的衣服上，他也不嫌臟。

“烏！”

“嗯？”

“別離開我！我怕你也像他們一樣！”我企盼的看着烏。

烏的身子一顫，點頭，他說：“嗯！”

“不要受傷。不要死！”我合上眼緩着氣息。

“維里，你擔心得太多了···”

“可是我就是不放心！沒有你的保證，我沒有安全感！”我固執地要他保證，手中拳頭已經捏好。

“是是是！維里大人~我保證保證還不行嗎？”烏裝的一本正經的向我點頭，大有逗我開心的趨勢。“那您現在先移駕餐廳用膳好嗎？千萬別我還活着你就先餓死了！”他調皮的沖我眨眼，哪裏有剛剛安慰人的正經早就不見了蹤影。

這就是烏啊。我抱着的，能感到瘦弱的烏啊。

我愣愣的盯着他的雙眼，紅寶石也沒有那麼好看，光澤。

忽然，腦中湧現出大量有聲有色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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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歲細小的身板立在充斥着煙塵血腥的戰場上，雙手執刃，不斷地廝殺已經讓我殺紅了眼，黑夜阻擋不了我的視線，千年前的我，站在千年聖戰的最前線，我是被爸爸推薦給尼菲亞家的，他說我需要鍛煉，他還說。被抓走的修就在尼菲亞家，那個幾大家族中領頭的家族。

我無從選擇，也無所謂。

為了逃生，為了活下來，我只有舉起手中的刀刃，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的斬下，血肉橫飛。在遇到強大的血族時，我也有跪在他們面前，用我屬於天使的一部分能力催眠他們，向他們可憐兮兮的求饒，然後便是趁他們不備，一刀了結他們自以為尊的性命。

那些冰涼的鮮紅的血液濺到我破爛不堪的衣服上，看得我有些眩暈，我害怕極了，淚水在眼中打轉，冷酷的表情和奔馳的速度卻一絲不變。

那也是一段沒有修的日子，他作為尼菲亞家高貴的王子，被強行軟禁保護起來。其中就有我的原因。

我想他，卻見不到，我時時刻刻在想他是不是也在想我，那是他便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一個戰場上的殺人機器內心卻萌發著十幾歲妙齡少女的情愫。

年紀小的下等兵住在城堡那些幾乎全部封閉的小黑屋裏，幾百個同年齡階段的下等兵孩子，髒兮兮的擠在這個唯一可以安身的地方，如果在白天出去，他們的結果只會有一個。

我也在他們中，最角落，像一袋黑乎乎的垃圾，即使在這裏，我依然痛苦。在孩子們的眼中，即使是血族公主蜜拉貝兒的女兒，但父親是天使卻註定了我卑微的地位，他們會在戰爭間歇扯着我的頭髮拿着刀砍得長短不齊，踢打也是常有的事，每個人都叫我雜種，沒人會顧及，因為這裏是個無人問津的地方。

我從不還手，不哭也不鬧，只是心中恨透了那個臭老頭，告訴自己要學會忍耐，要活下來，終有一天要讓他敗在我的手下，讓他懺悔給我這樣的血統，這樣的生命。

我就這麼活着，不像自己的活着，沒有了美食，錦衣。玩具，有的只是血，刃，謾罵···

直到那一天，一個戰亂的黑夜。

黎明降臨使雙方不得不撤離，回到城堡。最後一個進門的我竟然沒有受到平日的禮遇，我不免驚訝。大家都背對着我，層層疊疊的圍着一個人似的，我聽到那個小隊長說：“新來的，以後你就是老子的女朋友了！”

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自稱老子···

熟悉又意外的聲音接着傳來，那種一聽就是在微笑的聲音說出的卻是圓潤好聽的男孩子的音色：“再說一遍？”

這是···烏？我愣住了。這種明笑暗刀的語氣是他慣用的。他不是該在遠離戰爭的同盟會嗎？我疑惑又開心。

正當我準備看一場好戲時，有人注意到了我，轉而所有的目光都瞪了過來。

“喲，雜種來了啊！”最裏面的小隊長開口，十分拽，儘管他剛剛少了一隻胳膊。我破天荒地的走向人群，在一個耳光到來之前，迅速的截住了他的手腕，反身一扭，另一隻手支着他的肘部狠狠用力，只聽“咔”的脆響，和一聲慘叫，那隻僅剩的胳膊被我扯下摔在地上踩住，我說出了在這裏說出的最長的一句話：“在我朋友面前罵我的，小心你們的賤命！”

可怕的眼神懾住了全場，烏也愣着，他乾淨的白衣在這骯髒的地方格外顯眼。

“雜種要造反啦！”有人呼喊，向我擁來。

我站在烏的面前，低喃：“死吧！”

一股威壓由我的體內釋放，除了烏以外的人瞬間沒了聲音，只有喉中擠出的“嗚嗚”聲以及倒在地上的悶響。

這是烏制止了我，他大呼：“維——里——我想死你了~~”然後一把抱住我。我像以前一樣一腳將他踩在腳下。

“嗚~維里~我的新衣服，可是為了來看你買的。”烏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喔。”我冷冷的。並沒有表現出開心或者關心。

“維里，你怎麼變了···”烏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

我答：“你沒有上過戰場。”家族的戰爭臨近結束，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些家族敗落，打散，瓦解，而原本只是默默無聞的同盟會的地位日漸升高，不少血族失敗后加入了進去。作為太子黨的烏，地位也高大起來。

烏就像修一樣不用上戰場，不用面對死亡。

“那我以後陪你一起戰鬥！”烏拉着我的手，笑得格外燦爛。

一起戰鬥！我心中重複着這個詞，多麼希望是修說的啊。我垂下了眼帘，不做回答。

我沒有看到烏眼中轉瞬即逝的失落與堅決。他說出了一句讓我震撼的話：“我替那個混蛋請個假，他不在，我來代替他一陣子，這段時間維里就叫我修吧！”他看着我的雙眼，還是在笑，貌似滿不在乎，狐眼眨巴着，煞是好看。

“撲哧！”我忍不住笑出來，低頭捧腹大笑，“你怎麼這麼天真！烏！”我笑着，淚水卻洶湧了，脫出眼眶，砸到地面，消失。

“維里，你哭了。”

我含淚點頭，一把抱住他，在他懷中哇哇大哭，也是那次，我頭一次知道了這個養尊處優卻甘心被我欺負的公子哥身子竟是這麼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