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夢
嗯？一個女人，看不清樣子，身上的衣服很是華貴，頭上的髻簡單卻不失端莊。可是，她卻跪在那裏，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曠、寂靜的長廊里只有她跪在那裏的脆弱身影。她是誰，為什麼會跪在那裏？視線漸漸被拉近，這個女人，她怎麼這麼像我，像極了十六七歲時候的我！
除了震驚，還有疑惑。
再看那身衣服，雖然不是正式的皇后袍服，但裙擺上的鳳凰圖騰無疑彰顯了她特殊的身份。她，就是那個皇后，現在的我？！
那我現在看到的，不，夢到的應該就是她再昏倒前的影像吧。視線進一步拉近，我看到她臉色蒼白，眉毛微微蹙起，額頭上的汗珠漸漸滴落，她緩緩地，抬手撫上肚子。我知道，這女人撐不了多久了。這時候，一個太監模樣的人走過來，手上的拂塵一甩，扯着個嗓子細聲細氣地說道：“皇後娘娘，您還是回去吧，陛下作出的決定是不會再改的。您這一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傷了肚子裏的龍種，老奴可擔當不起。”
好個老太監！三言兩語貌似尊敬，卻明顯的絲毫沒把這個皇後放在眼裏嘛。哼，這個皇后看樣子真的是個很好捏的軟柿子，好像誰都可以捏捏，捏起來還挺爽。
如果，接下來我真的要呆在這裏，呆在這個身體裏面來替代這個皇后的話，就不得不考慮怎麼矇混過去以及怎麼改變這個皇后的尷尬處境了。嗯，還真是個問題啊。
“嗯……”一聲微弱的呻吟。啊，那個皇后，應該是撐不住了。接着，我看見她雙手捂着肚子，痛苦地皺着眉，終於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出人意料的是，那個太監居然沒有上前去扶，只是好像有點幸災樂禍地轉過身，對着那扇緊閉的金碧輝煌的門恭謙地“慌張地”朗聲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暈倒了。”
沒有迴音，整個長廊寂靜地可怕，讓我幾乎以為那扇門裏面根本沒有人。良久，那扇門緩緩地打開，從裏面出來一個小太監。他看着地上地人，皺了下眉，隨即轉向那老太監：“皇上說了，即使丞相有謀反罪名，皇後到底還是皇后，更何況還懷有龍種在身。吩咐下去，送皇后迴風儀宮，仔細照料着，沒有皇上地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風儀宮。”
什麼，這皇后還是個被軟禁地皇后。真是麻煩，不過“任何人不得進出”，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少些蒼蠅。
那老太監似乎根本沒料到會來這一出，他大概認為國舅謀反，我這個皇后即使懷有龍種，也該被廢了吧。小太監扔下一句：“王公公，您也是這宮裏地老人了，有些話應該不用我提醒吧，這聖意是你我可以隨便猜測的嗎？”那老太監更是大驚失色，顫顫巍巍地跪下：“奴才遵旨。”
“來人哪，送皇後娘娘回宮。小蓮，還不快進來侍奉你主子。”王老太監扯起嗓子細聲細氣地高聲叫着，生怕那扇門裏面地人聽不見似的。
不過。如果我地猜測沒錯地話。王公公他老人家又猜錯了呢。別說那皇帝還對這個皇后念着舊情。那會笑死我地。明顯這皇后只是皇帝地一顆棋子。什麼國舅謀反。只怕是他早已布好了局。只等別人來鑽。現在棋局勝負已定。棋子當然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擇日廢后啊什麼地。等孩子生下來。該是遲早地事吧。在此之前。皇後到底是皇后。皇家地尊嚴依然是神聖不可侵犯地。所以無論是剛才地不敬、輕慢。還是那老太監此時刻意表現出地重視、慌張。應該都只會惹來厭煩。
突然。夢境轉換。我已不在剛剛地長廊里。而是在一個小院裏。稱之為小院似乎有些勉強。應該是落差太大了吧。這應該是一個官宦人家地私家林園。
“爹爹。我在這裏啊。哈哈。”一個五六歲左右地小女孩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喊叫着躲到一座假山地後面。那個孩子。是皇后地小時候吧。雖然小臉圓圓肉肉地。短胳膊短腿地。但已依稀有了現在地模樣。這還真地無法跟我小時候對比。五六歲地我依然很瘦。雖然在洛家得到了無微不至地關愛。但早熟地我依然不會像她一樣如此天真爛漫。如果我是這個孩子。多好。
“彥青。你別跟她鬧。別把若薇寵壞了。”一個少婦出現在眼前。眉眼間風流婉轉。依稀有這個孩子地影子。或者說這孩子地眉眼像極了她地母親。少婦陶出一塊手帕。輕輕幫這個被她稱之為“彥青”地男子擦拭額頭上地汗珠。男子微微一笑。握住少婦地手。說：“沒關係。女兒嘛。就是要寵地。我李家地寶貝千金。怎麼能不寵呢？”說完便輕手輕腳地繞到假山後面。突然從後面抱起那個小傢伙。高高地舉起來。
“抓到了。爹爹又抓住這個小淘氣了。”
“爹爹耍賴。我還沒準備好……娘親。娘親救救我。”
“噢……抓住了。”男子把孩子往半空中拋，然後接住。“哈哈……爹爹，再高一點……哈哈……娘親，薇薇飛起來了……”那孩子興奮地笑着、叫着。站在不遠處的少婦臉上滿滿是幸福的笑。
如果我沒有被拋棄，如果我的父母還在，也會是這樣幸福嗎？
突然好想哭，真是奇怪，自從到洛家以後，我再也沒有想過自己原來可能會有的家，再也沒有想過那拋棄了自己的生身父母，更沒有，因為這個而哭過。現在的我，是怎麼了。
夢境再次轉換。火，到處都是火，好像是來自地獄的瘋狂的火。我身處一片火海，雖然火不會燒到我，但也許是這場面太過駭人，我彷彿也感到一陣陣灼熱和令人窒息的惶惑。
“嗚……娘親，你醒醒，醒醒啊……薇薇怕……嗚嗚……爹爹，爹爹……”糟糕，那對母女也在這裏。我試圖做點什麼，卻現根本是徒勞。從夢境地開始到現在，我一直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這一切，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我根本，不可能去救她們。
外面呼救聲、潑水聲此起彼伏，整個李府無疑陷入了一片混亂。“什麼，夫人和小姐還在裏面？！”是李彥青的聲音。我向外面看，果然，李彥青正把一桶水往身上澆，準備進來救人。“老爺，你不能進去啊，火這麼大，她們可能已經……”“滾，她們不會有事的，有我在，她們，不、會、有、事！”李彥青推開拉住他的一個婦人，轉身往火海里沖。
我看見那婦人恨恨的怨毒的眼睛，這個，應該是李彥青的另一個老婆吧，這場火，應該也沒有來得這麼簡單。
“溪如，你在哪兒，薇薇、溪如……”李彥青在火中、濃煙里尋找着。終於，薇薇的哭聲傳過來，李彥青瘋一般地衝過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溪如和一旁被嚇得不知所措地若薇。“薇薇不怕，爹爹來救你了。”李彥青抱起溪如，拉過若薇救往外沖。突然一根燃燒着的柱子倒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小若薇。就在此時，李彥青猛地拽過若薇，護在自己懷裏，而那根柱子卻不可避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李彥青痛苦地呻吟着，臉上地表情因這極大的痛楚扭曲着。但他卻沒有倒下，而是護着懷裏的妻和女兒，一口氣往外衝去。
終於倒了外面，李彥青虛弱地對管家說：“救救她們。”接着就暈了過去。溪如一直昏迷着，若薇也不知在何時早以暈了過去。
看着這一幕，我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揪心的痛。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雨夜，那恐怖的閃電和雷鳴……
一切在火光中漸漸淡去，隨之顯現地是一片慘白，整個李府除了黑，就是白。
李府大喪，禮部侍郎李彥青、三夫人董溪如因火災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