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 看守所的麻煩(1)

第六十節 看守所的麻煩(1)

不管那些詭異的槍聲意欲何為,麻煩終於來了。

切爾中尉不怕麻煩。如果怕麻煩,A國軍隊不會放着家裏的好日子不過,跑遍全世界去拯救迷途羔羊。A國是這個地球、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國家,而眼下正有一個曾經沒落的大國爬起來,覬覦下個時代的話事權。大國就得有大國的擔當,怕麻煩的結果就像上個時代號稱“日不落”的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一樣,失去印度,失去大洋,最後連大不列顛本島的三分之一都鬧分家。

“大炮射程里容不下任何陰謀詭計。”切爾中尉對“斗豬士”上尉如是說。

“斗豬士”在講電話,沒空理他,因為這是颱風過境以來K701特遣組距離最遠的一次通話。

“該死!”

“斗豬士”扔下話筒時,切爾中尉注意到那是看守所本來的座機。

“斗豬士”起身刷地拉開窗帘,窗外霧茫茫一片。之後他側過身,彷彿剛才那句“該死”是另一個人說的一樣,一臉同情,看着切爾中尉:

“我派人修復了對面山上的短波基站,但中國的大山有多噁心你知道嗎?這鬼天氣,你沒指望了。”

切爾中尉終於想起自己是幹嘛來的:要不是K701特遣組和台東聯絡組都失去聯絡,鬼才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大老遠跑來。對了,台東聯絡組!腦海里靈光一現,但對面那位智商水平、反應能力均不低於自己的海軍上尉無動於衷,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半個警察局,整個聯絡組,嘭!沒了。你懂‘沒了’什麼意思嗎?電話那頭的內政部懲戒署代理署長,大概姓王,剛剛又喝了幾杯霉里煎合粽國不遠萬里空運來的正宗法國干邑,準備睡覺,嗯,繼續睡覺。他已經墮落到連值班助理都逃班回家等‘解放’的地步了。”

“給他錢!”切爾中尉怒道:“給他全世界最好的白蘭地!”

“需要轉接服務嗎?親愛的。轉接總統侍衛長花定遠,還是參謀本部常務次長石天生?不好意思,正如你所料,他們真的在交火……你沒聽錯。”

“嘭!又是什麼意思?”

“重要嗎?”“斗豬士”一副放棄治療的表情。

這不是切爾中尉所認識的“斗豬士”。或許從踏上中國這片土地開始,“斗豬士”就失去了鬥志。切爾中尉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加滿冰。冰箱至少有電,是K部門以A國民間某志願者機構名義送來的發電機供的電。

難道只能等待卡爾.文森號主動聯絡?他靜靜地想。

卡爾.文森號航母既是太平洋戰區司令官的座艦,也是聯合特司西太分區即K部門的本部基地。台東出那麼多事,卡爾.文森號不會無動於衷,一定會派人來,可如果來的不是K部門……

“寧可幹掉90488也別讓CIA撿現成。”切爾中尉沒忘記K上校的私下囑託。

外面傳來槍聲。這次是耳朵聽見的,如假包換。

切爾中尉拿起“斗豬士”隨手擱在桌上的槍,他覺得自己生死不離帶回的那支槍已經不可靠了。才走到門口,身後傳來“斗豬士”依然滿不在乎的聲音:

“沒到最後時刻,海豹六隊怎能輕言放棄。”

(二)

黃笑這槍打得很准,像他師父一樣,一槍打爆卡車左前胎。

看守所大門外有這麼一輛卡車,側板塗著“MP”,但不是島軍憲兵常用的字號大小。師父究竟要幹什麼,他不知道。被瑞士法郎收買的島軍憲兵跟接管偏遠山區看守所的A軍憲兵杠上是什麼體驗,他很想知道。

如絲般順滑的抽殼動作之後,黃笑將T91步槍往後一拋。錢正民上士單手接住,耍了漂亮的島式花槍。

“交出逃兵!”錢正民朝圍牆警戒崗里畏畏縮縮的警用半自動狙擊步槍喊道。

細雨紛飛中沉默了許久的揚聲器,在崗亭尖上“嘎”一聲。這貨的國語不太標準:“這裏是,A國太平洋戰區陸軍駐島憲兵管區。你們是神馬部隊?神馬目的?”

黃笑低頭點了一支煙,慢條斯李走到外圍警戒線處。大門邊打開一扇小門,出來一副防暴盾牌,射擊窗里露出一隻眼。

“台東憲兵隊治安特遣區隊,我是執行官黃笑中尉。”

“指揮官令狐遲?”對方反應不慢。

A軍憲兵一聲招呼不打就接管縣警察局看守所,想必提前做好了功課,知道當地憲兵連級以上軍官姓名並不奇怪。黃笑回答道:

“沒錯,找的就是這煞筆。”

台詞是臨時發揮的,劇情是早就設計好的。在憲兵總局秘密檔案里,令狐遲曾經在武毒派首腦王建川身邊(機步298旅憲兵連)潛伏,完成任務歸來后,以憲兵訓練中心教官身份下派台東憲兵隊任職。時值台東當局內亂,令狐遲叛逃出走,憲兵隊奉命追捕,這很合理。

“Getaway!Now!”

A國人的傲慢一如既往,但黃笑已不是那個看A國上校臉色、仰長官鼻息行事的憲兵中尉。他義正辭嚴道:“你們必須交出逃兵!”爾後他轉身回走,不帶一絲猶豫。

他的任務是搞事,不是找死。再糾纏下去,A國人真的會開槍。

(三)

圍牆裏有另一雙眼,冷冷觀察着這一切。

“肯定有問題。”切爾中尉移開望遠鏡前的目光。

“斗豬士”蹲在地上,嗑着瓜子,像極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他從紙袋裏抄起一小把,拇指像上子彈一樣將其中一枚從掌心推到食指和中指間,門牙處“格”一聲,“呸”一下……切爾中尉的目光隨之下移,看到他踩實在地上的腳掌。

嗑瓜子、亞洲蹲,再高難度的動作對於擅長學習、要求快速融入環境的海豹六隊來說都不是問題。

“為嘛不直接殺進來?”“斗豬士”抖落褲腿上瓜子殼站起來,指着北邊高處,和往常一樣平靜的小樹林,“那裏至少能藏一個排、兩門炮,單憑我手下六名海豹,硬扛沒有好結果。”

“斗豬士”自然忽略了高牆內那些警察。

警察是台東縣看守所的警察,如果囚犯暴動,他們會拼盡全力(除了命)去彈壓,但絕對不會為了兩車牛奶麵包與軍隊對抗,何況對面是同屬台東陣營的台東憲兵隊。

台東憲兵隊現任指揮官是那位凶名赫赫的鐵良。台北的殘垣、花蓮的廢墟和台東的密林述說他不死不降的忠勇,台東警備司令部(現稱“行都衛戍司令部”)大門留下他只帶幾個學生兵就扭轉高雄兵變局勢的傳奇(詳見本章第十五節《台東憲兵隊》)……當然這些是島內喉舌“矮子裏拔將軍”吹出來的,“斗豬士”不以為然。

自始至終,“斗豬士”都不贊同k上校的決策。

為避開CIA才把目標藏在島上,這無可厚非,但為何是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鳥不拉屎才不引人注意,這也沒錯。事實證明,台東當局的確沒想到此戰最具破壞力的大陸間諜頭子就關在姥姥不疼舅舅不愛,還差點斷糧的台東縣看守所,否則無利不起早的CIA早就找上門來。然而眼下的事實又表明,這支打着台東憲兵隊旗號的隊伍是衝著目標來的……

“換做是我,能比上校做得更好嗎?”“斗豬士”捫心自問。

從業內邏輯和事實結果分析,能在ISR助理和海豹六隊成員眼皮底下藏住追蹤器之類東西的,似乎真的,只有那雙鞋——這顯然不是上校的錯。

海軍上尉“斗豬士”摘掉頭盔,將紙袋中剩餘的瓜子都倒進去,塞給陸軍中尉切爾。

費盡心機,奢望算無遺策是情報人員的通病。如果只靠情報,海豹六隊可能連本拉登的毛都沒摸着就倒在盟友巴軍的防空火力下,哪裏還有什麼傳奇。

“作了決定就別想後果。”“斗豬士”沒頭沒腦扔下這話走掉了。

之前切爾要走,要將目標直接從物理上消滅,被“斗豬士”一句“沒到最後時刻”拉住了。現在“斗豬士”要走,切爾找不到理由阻止。

緊急情況下ISR事務助理有權代表K部門行使K701任務特遣組指揮權,這是K上校明確過的,同時也符合情報系統內部“情報指揮行動”慣例。切爾從不濫用這種權力,因為他深知實習助理與資深海豹六隊行動組長之間的差距。換句話說,如果他沒這點自知之明,K上校也不會授予他權力。

(四)

從牆外那聲清晰的槍響開始,台東縣看守所在押疑犯90489就沒停過對90488的嘲諷。

“又有人救你來了。”

為什麼說是“又”?90489將踩在腳下的凳子踢過去,習以為常地看着90488抱起那凳子,奔到牆邊。

那矮子踩上凳子,正好能看到外面的牆。

“我兄弟開坦克來了!”他興奮地對着牆喊。

昨晚三更半夜他就嚷着妹紙開飛機來救他。嚷嚷也就罷了,還唱歌,唱得驚天地泣鬼神,攪醒整個監區的好夢,連樓上隔了三層的女監區都扔下姨媽巾表現抗議。為了早上出操不挨揍,90489隻能揍他。

他還沒開始唱,門就開了。但這次來的不是獄警。

90489不是第一次見到A軍憲兵。他們每天早上七點準時來,卸下牛奶和麵包就走,從不進入連豬都嫌髒的監區。牛高馬大是他們第一特徵,因為他們是軍隊的門臉。

“哈,真是你兄弟來了!”90489開懷大笑。

來者身高不超過一米七,看起來也不強壯,好在鷹勾鼻和憲兵制服能證明身份。矮個子A軍憲兵打開門,手裏拿着槍。

槍是M16A4,槍管很長,只有單發、三發兩種模式,並非憲兵標配。

90489有種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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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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