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房客
裴程平在洗手,他認真的把雙手每一處地方,都洗得很乾凈。
水流聲讓顧山海突然意識到,自己光顧着擼貓了。
他連忙把大橘貓“冷落”在沙發上,快步走進廚房。
購物袋裏的食材,已經被裴程平拿出來分類好。對方站在水池邊,清澈的水花在他修長有力的雙手上跳動,水流過蜜色的皮膚,將這雙手沖刷的更加柔滑剔透。
顧山海看到這一幕。
咕嘟,他咽了咽口水。
“餓了?”裴程平扭過頭看向顧山海,這個角度,讓少年的臉在陽光下顯得英姿勃勃。
顧山海捂住了肚子,點點頭。
他的食慾並不是因為那些食材,而是裴程平身上散發出的矯健活力。
他餓的想咬住自己手指,又覺得不雅,在對方面前忍住了。
這不是真正的飢餓感,而是對方身上散發的氣息,對他有吸引力。
不過裴程平以為他真餓了,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顧山海。
“先含着,糖分會讓你沒那麼餓,菜很快就做好了。”
他們剛才去超市沒買過糖果。裴程平身上怎麼會有棒棒糖?這讓顧山海感到奇怪。糖果和對方兇巴巴很有主見的樣子完全不搭。
顧山海撥開糖衣,是橘子味的。入口帶着濃郁的橘子香,還帶有一點點酸,更多的是甜味。
糖分在口腔里融化,被迅速吸收,顧山海果然不餓了。
他已經好多年沒吃過這種小孩子才吃的糖。自己不吃,也沒人給過他。
顧山海嘗着棒棒糖,好奇道:“你為什麼會隨身帶糖果,也是遇到餓的時候,含着吃嗎?”
裴程平背對着他,平靜的回答道:“糖分能讓人快樂,暫時忘記悲傷的事。”
顧山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悲傷的事,是指對方前任養父吧?就算換了再多任,人的感情不是用數據來統計的,所以對方還在為養父的離世傷心嗎?
雖然還沒有成為裴程平的新養父,顧山海心裏產生了一丁點嫉妒。
忘了他吧,我養你!
顧山海想上去抱住裴程平的頭,將對方按在自己肩上安慰。不過裴程平現在手裏正舉着一把菜刀。一看到鋒利的刀口,再想到對方脾氣不怎麼好,顧山海就不敢上前,挑戰對方的容忍度。
他把橘子味的棒棒糖在嘴裏咬碎,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咀嚼了幾口咽下去。
幾乎嘗不到的橘子酸味,讓他微微皺起了眉。
都已經吃完,顧山海才說:“我聽別人說,糖吃多會變笨。學習和記憶力都會下降的。”
裴程平放下刀,回頭看了他一眼。
“放心,對你沒影響的。”
“???”顧山海從對方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絲笑意。不過從裴程平面無表情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有在笑。而且這種笑,好像並不是充滿善意。
“你是說我本來就不聰明?”顧山海想通了對方的意思。
裴程平沒有接話。他拿起刀,站在砧板面前,正打算處理食材,考慮將它們做成什麼菜。
“顧山海,你有什麼忌口的地方?能吃辣嗎?喜歡吃甜嗎?比如糖醋排骨。”
“糖醋排骨我可以!”顧山海這時候完全忽略了糖分問題,“我沒有忌口的地方,甜和辣都能吃。”
“那就糖醋排骨、辣子雞、剁椒魚……再來個奶香玉米烙。”裴程平看着手邊擁有的食材,飛快擬好了菜譜,報了一連串菜名,葷素搭配。這下真能擺滿一桌子了。
顧山海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這回是真餓了,已經到了飯點。
他不好意思的捏着自己雙手,卑微的站在廚房門口,“我本來想下廚做給你吃。”結果變成了對方在做菜。
裴程平回頭看了他一眼,顧山海袖口還沾着貓毛。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怎麼看都不像會在廚房裏幹活。
他拿起菜刀,砰的一聲剁開排骨,熟練地處理起食材。
“去和系統玩吧,你不是餓了嗎?等着吃飯。”
顧山海不情不願嗯了一聲,他本來還想展現自己的技術驚艷對方。裴程平只吃過這個世界的菜,他可是吃遍好多世界的食材,很多對方見都沒見過。
裴程平一邊切菜一邊說道:“這頓讓我來做,以後你再好好表現。機會多的是!”
“對哦,以後時間長的很。”顧山海因為對方最後那句話,開心的笑出來,他已經開始憧憬兩個人的未來了。那一定是父慈子孝,幸福美滿的一幕。
有他在,他一定會讓裴成平感受到父愛如山。
顧山海又回到沙發前,一屁股坐在大橘貓旁邊,將對方胖乎乎的身體,拎到自己腿上,開心的擼貓。
他開心了,可是小貓咪是記仇的。嫌棄的用肥爪子,推開顧山海放在它身上的手,坐在沙發上,離對方半米遠的距離,用背對着顧山海。在對方眼中留下一個小山般的偉岸身影。
“系統,你的小魚乾是不是吃完了?”顧山海掏出一包新的,拆封拿出一根。
搜的一下,他手裏的小魚乾已經沒了。
大橘貓以閃電般的速度,搶走了小魚乾。報復性的狠狠在嘴裏咀嚼着。
喵嗷嗷——
真香!
裴程平端着第一道菜出來時,就看到一人一貓在沙發上玩得很開心。
香味四溢,顧山海立刻就丟下貓貓,守在餐桌前,深深吸了一口氣。
叮咚!這時候門鈴響了。
顧山海戀戀不捨的看着色香味俱全,他未來養子做給他的第一道菜,拉平了衣服上的褶皺,準備開門。
“小心!”裴程平對他囑咐道,“看清楚是誰再開門。”
顧山海原本一點都不緊張,被裴程平提醒,才想起他們能住在一起,是因為裴程平想要保護他。感謝厲家兄弟,讓他身在危險中。
他貼到防盜門貓眼上往外看,發現是記憶中認識的人,立刻“如釋重負”的把門打開。
“孟姐,有什麼事嗎?”顧山海微笑道。
按門鈴的是一位40歲左右,氣質很好的婦人。她的頭髮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戴着一副金絲眼鏡。很知性整潔的打扮。不過這副眼鏡下的雙眼佈滿血絲,黑眼圈也很重,難掩疲倦,好像加班了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的樣子。
“顧先生,這是這個月房租。”她把一隻裝錢的信封遞給顧山海,沙啞地說。語氣很慢,每個字都咬字清晰,讓人聽得很清楚很舒服。這跟她的職業有關。據說孟姐以前是一名教師,後來似乎因為什麼事跟學校鬧的不是很愉快,辭職后在培訓機構做老師,比過去辛苦,收入卻多了很多。
她單身一個人租住顧山海同單元的公寓,就在走廊盡頭,因為離工作地方近。
顧山海接過信封,當著對方的面,點清楚了錢數。確認無誤,朝對方點了點頭。
“房租收到了,孟姐,我開通了網銀,之前群發過消息。以後房租直接打在卡上,不用特意跑一趟。”
“……那條短訊,原來是顧先生髮的呀!”孟姐不好意思的說,“顧先生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現在就存好。請顧先生把卡號再發一遍給我好嗎?上回的找不到了。”
顧山海明白,對方肯定當成詐騙短訊,直接刪掉了。
他的房客里只有小盛傻乎乎的打錢,還直接一打就是半年房租。其他房客的警覺性都很高。這讓顧山海感覺很欣慰,至少他們不會被其他騙子輕易忽悠,造成錢財上的重大損失了。
顧山海當著孟姐的面,打了一遍對方號碼,聽到響動在接聽之前掛斷,方便對方保存在手機里。
孟姐存完號碼,緩緩道:“顧先生,以後每月中旬,我會準時將房租打入你的卡中,請放心。”
顧山海看着對方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關心道:“房租早幾天晚幾天交都沒關係的。孟姐,你氣色看上去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孟姐臉色一變,微微搖了搖頭,掩飾道:“最近睡不好,有點失眠。沒事的。”
顧山海鄭重道:“那孟姐多注意休息,你一個人住,有什麼不方便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叫我。我是你的房東也是鄰居,理應彼此相互照應。”
“謝謝顧先生。”她目光落在顧山海胸前佩戴的畫師徽章上。“——還沒恭喜顧先生成為斗圖師。顧先生這麼善良的人,以後若真有什麼事情,我會開口的。不打擾顧先生吃飯了,回見。”她聞到了飯菜香味。
“回見。”顧山海說。
他注視着對方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孟姐這個人的資料,顯示的職業很普通。今天見面,他才從對方身上感知到,對方同樣是一名斗圖師,而且至少是二品畫師,境界比他當前高,所以感知不到具體實力。
他從沒看對方佩戴過畫師徽章。這身份有什麼好隱藏的呢?
顧山海將門關上,卻沒有關緊,留了一道縫。將臉湊到縫隙前,一直觀察到孟姐回到走廊盡頭,打開公寓的房門。
一隻纖細的小手,從門裏伸出來,挽住孟姐的胳膊。是顧山海之前看到過的墨女——雙馬尾穿紅衣的小女孩。
她親密的貼在孟姐身旁,和對方一起進門。直到孟姐的門關上,顧山海才直起身子。
不過頭抬了一半,就被裴程平按住了。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旁,也透過縫隙往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這時候才同他一起恢復了站姿。
“嚇我一跳,你怎麼沒聲音!”顧山海拍了拍胸口。
“那個紅衣服的是什麼?”裴程平問。從門縫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姑娘的兩隻馬尾,不過腳不着地,明顯不是人。
“是墨女。”顧山海解釋道。
“墨女長這樣?”這種形態的墨女,裴程平還是第一次見。
“是特殊形態的墨女,很費修為。”顧山海對這種有經驗,現代社會很多傳統手藝都已經丟失了。
他這下明白孟姐為什麼疲憊不堪了,墨女榨乾了對方的修為。如果再不把墨女收回畫中,對方早晚會透支生命,油盡燈枯。
他不知道孟姐在堅持什麼,就算墨女保持這種形態,對對方有特殊的意義。也沒必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值得嗎?
人類的感情,太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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