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包間裏沒有開空調，熱湯熱菜下肚，沈慕蓉就覺得有些熱了，擱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一下嘴，抬頭看向對面，段母正慢條斯理地吃着，一雙溫潤的眼睛裏透着銳利的光，看沈慕蓉擱下筷子，段母也放下了筷子。
段母放下剛才突然湧現的那抹軟弱，彷彿一把鋒利的匕首，終於出鞘了。
這一次，沈慕蓉大概無路可走了。
段母冷着臉道，“一套別墅和一套大平層，再加上四百萬現金。”在原來的基礎上，段母加碼了，她這一次勢在必得。
沈慕蓉苦笑道，“我可以選擇另一條路嗎？”原本，沈慕蓉是想勸服段母的，眼看着段母有一點軟化，不知為什麼，又變成如此了。
“你是個聰明人，你按我說的做，才是對大家最好的選擇。”段母偏頭痛，抬手撫着太陽穴。
有兩個聲音在沈慕蓉的腦海里打架，天使說，“拒絕段母，做人要高傲一點，為了這點利益就順從於她，去傷害段思齊，你的靈魂就有污點了，日後你如何面對自己。拒絕這些誘惑，大不了離開雲城。但你問心無愧。”
魔鬼說，“不要猶豫了。當媽的都不心疼兒子，一手佈局讓兒子嘗到背叛的滋味，你又何需顧前顧后。更何況，還有兩套房子，你下輩子有着落了，四百萬也可以供你去國外深造，趕快同意。”
段母忍着不耐煩，催促道，“你若是不同意，你想想後果。”
大概是更年期的原因，段母只覺得一顆心越來越焦躁，看着對面的沈慕蓉，越來越不喜歡。
段母毫不掩飾的討厭，讓沈慕蓉一覽無餘，她不由地想起了黃婉與她的婆婆，心裏打了個寒噤。
原來在金錢與權利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如此渺小。
沈慕蓉低下頭，看着眼前空蕩蕩的碗，又抬起頭看着段母，定定道，“好，我答應你。”說完，心裏緊繃著的那根弦斷了，發出凄厲的一聲響。
段母吁出一口氣，戴着翡翠手鐲的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壓下心中的煩躁，笑道，“沈小姐，真爽快。”
紅酒鮮艷如血的顏色，刺得沈慕蓉一陣反胃，心裏莫名的一陣難受。
這時，手機短訊又來了，沈慕蓉垂頭看了一眼，還是段思齊，“慕慕，我想你。”
過了兩日，段母就帶沈慕蓉把房子定好了，現金也先打了一半給沈慕蓉，等她拋棄段思齊之後，再付另一半，並要沈慕蓉立馬出國消失。
沈慕蓉看着手裏的兩本房產證發獃，自己辛辛苦苦搞事業，還不如當一個反派，陪他演一場戲，自己夢想的一切都得到了，不費吹飛之力。
原來，人生是可以這麼過的嗎？
是該謝謝段思齊的吧。
沈慕蓉收起房產證，拿出手機，想着段母說的劇本，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你從英國回來了嗎？”
“明天回。”正在跟英國人開會的段思齊，突然看到她的短訊，傻眼了，這兩天，他給她發了許多信息，她可是一條都沒回。
英國人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最後回過神歉意道，“sorry.”
段思齊把手機收起來，調整好情緒，認真把會議開完。
散會之後，他立刻要秘書給他訂機票，他要回國了。
不知為什麼，他突然間很想見到她。
晚上十點，手機鈴聲劃破了一室安靜，沈慕蓉看着屏幕上的段思齊三個字愣了半秒，才接通電話。
“慕慕，我在你家樓下。”聲音微啞，漏出一絲壓不住的期待。
“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沈慕蓉還沒回過神。
“想見見你。你下來一趟，好嗎？”依然彬彬有禮。
沈慕蓉莫名地想退縮，捂着手機的掌心竟冒出薄薄一層汗。
半響才笑道，“好，你等我一下。”
掛了電話，她深呼吸，從衣櫃裏找出他送的白襯衣裙換上，披着頭髮下樓了。
他們有多久沒碰面了？有大半個月了吧，沈慕蓉不知道的是，在她每天上班的時候，段思齊總會找各種借口，偷偷溜到她附近，看看她的背影也好啊，緩解那無處安放的相思。
已經過了夏至，夜間也變得悶熱，小區里樹影重重，月兒不知被那棟高樓擋住了，不見蹤跡，蟬鳴聲悠悠蕩蕩。
穿着白襯衣的段思齊，如一桿槍筆直地站在大樹下，一手插兜，一手放在背後，兩眼不眨地盯着入戶大堂。
忽然，他朦朦朧朧地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輕而有力，穿透夏蟲的歌聲，觸動他的耳膜，若是換做別人，絕對是聽不清楚的。他急忙迎上去，剛走到大門口，就與推門而出的沈慕蓉相遇了。
兩人俱是一頓，傻在當場，他的眼睛盛滿了一池星光，熠熠生輝，讓她移不開眼睛，他看到她身上的白裙子，嘴角止不住上揚，變魔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份禮物，柔聲道，“我在英國買的，希望你喜歡。”
沈慕蓉下意識地接過，低頭看着手裏金色的包裝盒，心裏彷彿有螞蟻爬過，讓她渾身難受，她悶悶道，“謝謝你。”
她不高興？他很想摟她入懷，好好安撫她，問一句怎麼了。還是因為他的舉動嗎？
可他什麼都沒做，他的雙手垂在身側，指尖狠狠扣在掌心，他咬牙道，“快上去吧。”
她沒有動，悶熱的空氣里突然起了一絲風，風也是熱的，吹起她的一縷頭髮，遮住了她的側臉。
他伸出手，想幫她撥開臉頰旁的散發，動了一下又縮回來，他苦笑道，“只是想給你送一份禮物，普通朋友之間的問候，你不要有負擔，快上樓吧。”
沈慕蓉的眼角微紅，因為背着光低着頭，段思齊大概是沒有看清楚的。
過了一會，她才抬起頭，笑着道，“思齊，我們談戀愛吧。”說完，她的心漏風了一樣，又熱又悶的風洶湧地灌進她的心房，讓她腦袋嗡嗡作響，不知所措。
他傻在當場，眼睜睜地看着她掉頭回去，也沒伸手攔住她。
他怕自己動靜大一點，夢就醒了。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不是夢。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改變了主意，無論她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初衷，他都不在乎。
他笑了，眉眼俱是歡喜，傻在那好一會都沒動，他不會讓她後悔今日的選擇，他要把他擁有的一切都獻給她。
這一夜，沈慕蓉做了一個噩夢，夢裏，段思齊掐着她的脖子，雙目充血，惡狠狠地看着她，咬牙切齒地罵她，“你這個壞女人。”
她從夢中驚醒，眼裏無法抑制地掉下淚。
這就是良心的譴責吧。
當你把靈魂賣給了魔鬼，早已經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