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

裴修一口一個昭昭的念叨，言珩把這個名字在腦海里搜索了一番，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是誰，也對不上人臉。

裴霽丟了十幾年，這才找回來沒兩年，整個裴家草木皆兵，裴修也從來沒特意跟言珩提及自己失而復得的弟弟。

現在聽言珩這麼問，電話那邊的裴修臉上有片刻猶豫，最後還是老實道：

“我弟弟。”

言珩挑眉：“表弟堂弟？怎麼值得你這麼上心？”

“還送車房，裴老闆出手果然闊綽。”

沒理會言珩的調侃，裴修認真道：

“我親弟，昭昭，你以前見過的。”

言珩一怔，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你親弟？”

好友多年，裴修有個弟弟言珩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他弟已經走丟好多年了。

言珩也從來不在裴修面前提起這件事，就怕勾起對方的傷心事。

裴修點頭：“是啊，你們小學時應該見過。”

經裴修這麼一提醒，言珩腦海倒是隱隱浮現出一個奶糰子的身形輪廓。

他是記得，很多年以前裴修身邊總是跟着一個小奶包，一身奶味，路都走不穩卻每天都屁顛屁顛跟在裴修身邊，一口一個‘哥哥’的叫。

但他當時年紀也不大，更喜歡和同齡人玩，倒沒怎麼注意那個裴家小少爺。

關於那個小奶包，言珩再深的記憶點就是人丟了，裴家上下雞飛狗跳。

這一丟，就是十幾年，不刻意提起，言珩都快忘記這個人了。

不過現下不是憶從前的時候，言珩坐直了身體，眼裏的詫異震驚毫不掩飾：

“你弟弟找回來了？什麼時候？”

裴修：“就前兩年的事。”

言珩替好友開心，又問：“這麼大事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不是我故意瞞着你，只是昭昭剛找回來那會兒，情況不太好，我爸媽不想別人打擾，就沒聲張。”

言珩表情凝重：“情況不太好是什麼意思？”

各種小孩被拐賣后的新聞在言珩腦海里掠過，他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裴修皺着眉頭，斟酌了一下用詞，最後才道：

“當時昭昭回來后不說話，也不讓我們碰，很敏感，醫生說除了身體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和過於勞累之外，心理也有問題……”

聽裴修說完，養尊處優的言珩沒法想像，那麼一個奶糰子流落在外要吃多少苦。

見裴修表情難看，言珩沉默半晌，出言安慰：

“好在現在人找回來，不幸中的大幸。”

裴修也點頭：“是啊，還好找回來了。”

氣氛過於沉重，言珩岔開話題：“你弟什麼時候過生日？”

把那些不開心的暫拋腦後，裴修打起精神：

“十月一號，剛好國慶。”

言珩表情一頓，開口提醒：“現在才六月初。”

距離國慶，還有整整四個月！

小半年的時間也能叫‘馬上過生日’？

裴修卻是搖頭：“幾個月的時間很快的，要是送別墅，我還得好好選選，還要看風水、裝修……”

裴修分析得頭頭是道，最後越說越覺得時間不夠用，來不及為裴霽準備禮物。

言珩今天算是看出來了，他好友已經活脫脫成了弟控。

言珩也沒什麼送禮的經驗，在他心裏，他對裴修弟弟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

小孩子喜歡的，無非就是那幾樣——

球鞋、手錶、遊戲機……

再大一點的，就是裴修說的車子、房子。

言珩的建議提了跟沒提一樣，裴修沖他翻了個白眼：

“就知道你靠不住。”

說完后裴修又忍住笑，表情里滿是得意炫耀：

“也是，畢竟你沒有弟弟，理解。”

“你是不知道，昭昭現在可乖可帥了，在學校一定也有很多人喜歡……”

看着畫風突變，突然開始炫耀弟弟的好友，言珩：“……”

裴霽的事不好跟外人說，這兩年裴修一顆想分享喜悅的心也沒找到合適的人傾訴。

現在好了，言珩知道了，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裴修就差把裴霽誇出一朵花來。

認識這麼多年，言珩還第一次見裴修這麼能說，還這麼有文采，夸人都不帶重樣。

但大晚上的耐心有限，在聽裴修誇了近十分鐘他弟后，言珩忍不住打斷他：

“行了行了，你那些讚美之詞就留着你對你弟弟說吧。”

裴修總結：

“反正等你見過昭昭，你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好，知道我今天一句話也沒誇張了。”

言珩慵懶往後一躺，姿態悠閑：“行啊，以後有的機會。”

結束通話后，靜下來言珩還是覺得意外，他沒想到裴修的弟弟竟然一聲不響地找回來了。

想着想着，他鬼使神差般又想到裴霽。

那個昭昭前些年受了些苦，不過現下好歹是回家了，從今以後衣食無憂。

小院長雖然也姓裴，但同姓不同命，仍要為生計奔波，穿十幾塊的衣服，還身兼數職，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從小院長現在的處境看，他的家境應該也不是很好……

這麼一對比，言珩莫名心疼裴霽，且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

在捐助天使之家之前，他了解過，天使之家是一所民辦福利院，院裏資金除了國家的補助之外，還依賴社會各界愛心人士和企業的捐贈。

無意識敲了敲手機屏幕，言珩心想——

給天使之家捐助的資金，要不再加一筆？

有了錢，小財迷應該就不會那麼拼了。

…………

兒童節當天一早，天使之家大門停下幾輛貨車，言氏集團送的物資運到了。

那天周四，裴霽剛好沒課在後院，聽到外院孩子們喧鬧歡呼聲，他才知道東西送到了，扔了手裏的雜草洗了手走出去。

院裏的工作人員正把東西一箱一箱往裏面搬，年紀稍大一點的孩子也兩人抬一箱小的，年齡太小、什麼都搬不動小孩就圍着箱子轉。

言氏集團很有心，每個盒子都是彩色的，上面綁着絲帶做成了禮盒的模樣，卡車上還掛着橫幅，祝小朋友們節日快樂。

知道這是送大家的兒童節禮物，院裏的每個小孩臉上都寫滿了興奮激動和好奇，上躥下跳，大聲討論這麼多箱子裏裝的都是什麼：

“肯定是玩具，我聽到裏面響了！”

“我覺得是書本！水彩筆！”

“零食！”

“新衣服！新衣服！”

捐助細目裴霽之前看過，知道孩子們嘴裏嚷嚷的禮物箱子裏面都有，不過他沒提前透露，挽起袖子出門搬東西。

言珩下車后，一眼就看見前面某個熟悉的身影從院裏走出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剛想開口，就見那個瘦骨嶙峋的人在貨車旁停下，隨後彎腰，抱着一個半人高的巨大紙箱。

那箱子看起來分量不輕，周圍都是兩個成年人抬的。

見裴霽一個人搬着箱子就往裏面走，言珩眉頭不自覺皺起，快步走了上去。

紙箱子太大、太高，有點遮擋視線，抱着它裴霽只能偏頭看路。

右腳剛跨過大門，裴霽感覺手指被什麼溫熱的東西擦過，緊接着懷裏的東西忽然一輕——

“你怎麼來了？”

裴霽偏頭一看，就見言珩不知道時候來了。

扶着另一邊幫裴霽減輕負擔，等上手後言珩才這知道這箱子到底多重：

“搬東西這種活，也要你個院長親自來？”

裴霽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莫名其妙，一大早說話這語氣，吃了□□？

見裴霽不說話，但也沒拒絕自己的幫助，言珩輕輕‘嘖’了一聲：

“就你這小身板，不怕被箱子壓壞了閃着腰？”

裴霽語調平靜：“我年輕。”

言珩聞言立馬反應過來——

小財迷這是拐着彎說他年紀大呢。

言總不樂意了，沉默一路，放下箱子后才故作隨意對裴霽道：

“我也沒比你大幾歲。”

裴霽聽后‘噢’了一聲，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心上，活動了一下胳膊繼續往外走。

不知道怎麼回事，言珩莫名介意裴霽覺得他老，於是跟了出去：

“聽說小院長你今年二十一？也就比我小七歲。”

“我今年也才二十八。”

對於言珩突然自報年齡的行為，裴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裏那意思——

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我又不關心。

讀懂裴霽眼神的言珩忽然有點心梗，也覺得自己腦子有病，突然跟他說這個做什麼。

幾車的東西全部搬進院，已經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今天除了言珩送來的物資外，天使之家也給孩子們準備了禮物。

孩子們自覺排了歪歪扭扭的隊，寸頭陸文給他們分發禮物，裴霽在門口和送物資的人確認交接。

院裏給孩子們一人買了一套新衣服，言珩走到裴霽身邊，好奇：

“他們的衣服，也是批發的？”

裴霽看了身邊這個走路沒聲音的人一眼：“怎麼了？”

送給孩子們的禮物，也是他們精心挑選過的，雖然價格不貴，但質量很好，穿起來很舒服，也方便運動。

言珩眉眼舒展，笑了笑：

“沒什麼，只是我以為你會給他們買更好的。”

裴霽為天使之家盡心儘力，言珩還以為他是那種寧願自己穿差一點，也不虧待孩子、要給孩子們買好衣服的那種。

言珩只是隨口一說，然而裴霽卻轉身直視他，忽然問：

“你認為什麼是好的？”

不等言珩回答，裴霽又道：

“在這裏，吃飽穿暖，出去衣服整齊乾淨，生病有葯，餓了有麵包饅頭，已經是很好了。”

“可以吃好穿好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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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言總：打住，我真不想聽你說你弟弟。

後來，言總：哥，你再講點昭昭的事唄？

哥哥：滾！！誰是你哥！！！

這是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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