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席之地（海倫娜）
塔吉婭女官的出現讓狼廳內再次變得喧囂。
直到她走到大廳前端，老大臣抬起了一隻手示意大家安靜，人群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塔吉婭女官，”老大臣說，“你是否為我們帶來了新的證據，能證明費爾茲殿下與薩滿家之女婚約的合法性呢？”
“阿萊姆大人，如果議事團想要的是先王的手諭才能證明這起婚約的合法性，我無法證明。”
女官的話讓大廳再次熱鬧了起來，但她很快開口，聲音蓋過了眾人的喧囂，“我唯一能證明的是那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就是費爾茲殿下的。”
瞬間，大廳又安靜了下來，海倫娜看向母后，她的臉跟蠟紙一樣白。
塔吉婭女官，費爾茲的奶娘，他們父王在世時時常帶在身邊的一個女人。對他們的母後來說，這女人無疑搶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而此刻，她居然站在了這個碩大的大廳里指認她兒子與一個女人間連她都不知道的關係。
仇恨從母后眼睛裏溢了出來。
“你在這裏胡說什麼？”她吼道。
“太后，我沒有胡說，這女孩是我奉殿下之命把她從家鄉接到帝都來的。”
“這事我從來沒聽費爾茲說過。”
“太后，我這裏還有費爾茲殿下當時留下的手諭，這事千真萬確。”
這時，老大臣讓人拿過了那手諭，檢驗它的真偽。
“是費爾茲殿下的親筆字。”
女官繼續道，“先王駕崩前曾召見過費爾茲殿下，跟他提過自己曾經對薩滿家族族長的許諾。先王當時並未讓費爾茲殿下一定要娶薩滿家之女，但他希望費爾茲殿下能在宮中給她留有一席之地，完成他曾經對老朋友的許諾。”
“兩年前，我奉命將這女孩接到了帝都。她的衣食住行都是費爾茲殿下親自安排的，費爾茲殿下對她可謂一見傾心，愛護有加。而殿下之所以沒有將她的存在公佈出來，全是為了保護她。”
“你住口！我兒子現在已經不在了，我們憑什麼在這裏聽你的一面之詞？”太后吼道。
“這並非我的一面之詞。”女官道，“費爾茲殿下曾經為那女子寫過好幾首情詩，因為一次無意間被海倫娜公主瞧見了，他才停止了這種行為。費爾茲殿下跟那女子彼此相愛，如果說天神所賜予我們的愛情都比不上我們世俗的婚姻來得合法的話，我無話可說。但有一點，那孩子千真萬確是費爾茲殿下的，不管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理應在這個宮廷里留有一席之地。”
狼廳徹底沸騰了。
海倫娜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場夢境中，身邊的喧囂都無法拉回她的思緒。
那幾首情詩，她原本以為是哥哥無聊時隨便寫的，卻不曾想過原來那時他已經有意中人了。
多年來，海倫娜總會在哥哥空閑時跑去他的宮殿，在他的房間裏亂竄。但她從來沒見過那個女人，也從未聽哥哥提起過那個女人。
突然，海倫娜想到了一件事。這兩年來，母后給哥哥物色過不下二十個貴族女子，都被哥哥一一委婉回絕了。
如果女官大人說得都是真的，那麼哥哥肯定是不希望母後知道那女人的存在的，所以連她海倫娜他也不曾透露過半句。
“諸位，”老大臣再次說道，“這孩子要是費爾茲殿下的，我們理應讓他順利降生。只是國不能一日無君，而這孩子出生需要時間，成長需要更多的時間。不管是現在的帕瑟殿下也好，還是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也罷，我們都必須儘快選出一個攝政王。我想在座的諸位跟我一樣，都想知道這個攝政王的位置暫時託付給誰最為合適？”
海倫娜看向母后，她在強行壓下自己的怒火。如果那怒火變成真的火焰，它的力量將瞬間銷毀整座宮殿。
這時，霍布文站到了那個半身立柱前。
人群寂靜地看向他。
他抬起手，從左手的拇指上取下了那枚王權之戒，將它丟進了黃金盤內。
廳內傳來了議論聲，就連母後跟老大臣都不解地看向了他。
“諸位，我家父曾是先王的左膀右臂，跟隨陛下南征北戰數十個年頭。那幾年我年齡尚輕，總想着去追求自己的夢想，直到家父臨終前召我回國，輔佐費爾茲殿下。這些年來，我在姆大陸也經歷過他們朝廷和部族間的骨肉相殺、同胞相殘，我不希望白皖的宮廷內部也發生這樣的一幕。”
他看向所有人。
“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是費爾茲殿下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我希望他能順利出生，健康成長。至於王位到時由誰繼承，國王議事團的諸位最有發言權。”
他的視線盯向了黃金盤，“這枚戒指我物歸原主，但這三樣王權之物現在交給誰我都憂心忡忡，白皖國的和平來之不易。攝政權乃國之大權，關繫着我們整個民族的命運，為了避免一人獨攬大權，我正式向國王議事團提議成立攝政內閣，直到新王繼位。”
一語驚起千波浪，人群里立刻有無數聲音響應起來。
“我同意霍布文將軍的提議！”
“我也同意！”
“我們同意！”
贊成聲此起彼伏，事態順着這提議隨流而下，議事團的成員決定擇日通過集體投票的方式將這個攝政內閣成員名單定下來。
母后對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神，一隊人便帶着帕瑟離開了現場。
這時，老大臣說：“太后，現在王權之物都已歸位，我們決定將它們送往火神廟，直到新王登基，你贊成這個提議嗎？”
“新王是誰？”
“帕瑟殿下跟費爾茲殿下尚未出世的孩子都將是王位的有力競爭者。當然，到時……”
“那孩子還未出生，你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太后，如果那孩子是女孩，我們會將王權之物交予成年後的帕瑟王子。如果那孩子是男孩，他也有權在這個宮廷里留有一席之地，或許不是新王，但他可以輔佐帕瑟殿下。”
太后笑了，那笑聲讓海倫娜都感到毛骨悚然。
當幾名高級祭司撤走那個黃金盤將它送往火神廟后，大廳內已經人去樓空。
這時，太後走向了海倫娜，問她：“你要回到我的身邊嗎？”
海倫娜低着頭，她想回到她的身邊，想像小時候一樣依偎着她。可當她抬頭看向她時，她只能從她眼中看到那種對待陌生人的冷漠和對待新仇人的目光。
“哥哥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嗎？”她小聲問。
太后冷笑了一聲，“有議事團為他保駕護航這問題你就不應該問我了。”
就在太后準備離開時，海倫娜叫住了她，“母后！”
她停下腳步，回望着她。
“我愛你！”
海倫娜說出這話以後並未從母后那裏得到同樣的話，她或許已經把她當成仇人的同盟，恨之入骨了。
此刻，碩大的大廳只留下了海倫娜一人。她看向那張空缺的王座，接着轉身，漠然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