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驚變
第5章驚變
新鄭城。
雪後天晴，街頭人來人往，城外三五成群。
城門口並無各樣盤查，人們隨意進出，似乎整座新鄭城根本沒有發生過誅殺貴臣的嚴重事件。
臨街酒鋪，角落裏獨自坐着一位少年，斗笠遮面，目光幽怨。這少年一飲而盡，酒杯“砰”的一放，頭微微低下。
酒鋪內散坐着七八桌客人。少年的怪異舉動並不曾引起大家的注意，各自只顧將美酒灌到肚子裏，將溢着香味的鮮美佳肴塞到口裏去，快活的咀嚼，說著趣話，不時發出朗朗笑聲。
又進來兩名少年，一個濃眉闊面，一個眼細如縫，兩人在酒鋪門口四下張望一番，迅疾走到角落斗笠少年的桌前坐定。
“大哥，關府現在空無一人，鄰里說關大夫出事後就不見有人來往。滿府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只留下冷清清的幾棟宅院。”
少年臉頰急劇顫動着，淚水打在桌面上，洇濕一片，斗笠遮掩了的雙眸，滿溢着憤怒、幽恨。
“宮殿路徑我查過，夜黑就去。”
關小乙輕輕放下酒杯，突然變得安靜，聲音低啞。大有小多舉杯一口喝下，兩人緊攥雙拳，手上青筋暴突。
“關兄弟，要不要衝進去？”聲音低低的。
“等！”暗處回應。
夜月漸隱，漆黑一片，無有半點聲音。
三人伏在殿牆上，潛身披拂的亂樹影中，暗黑中咫尺莫辨。
宮殿內，燭光閃爍，身影飄忽。
關小乙眼睛一眨不眨，緊緊抿着下唇。那個殺死他父親的人就在一望之內。他聽得清身邊兩人的呼吸。
“殿外四個侍衛。”關小乙掃望一眼，“裏面不知。”
“怎麼辦？”聲音低沉。
關小乙輕輕一躍，立在殿牆的陰影下面，向暗處招手。瞬間兩個人影出現在他身邊，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侍衛一動不動，像木雕一般。月盤穿過薄雲，剎時光明如晝。三人蜷縮成一團，伏低身子，舉目觀望。殿內燭光下的身影站了起來。
暗雲遮月，關小乙一個騰身閃進幾步遠的樹影里。侍衛警覺地四下巡視。關小乙屏息凝視，朝右方向一點。兩個身影疾步繞過，掩在幾叢花木下。
“啪”，殿檐上一聲響。
侍衛緊張起來，拔劍四顧，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樹叢。兩名侍衛挺劍一步一步靠近過來。
樹影里劍光一亮，兩名侍衛癱倒在地上。另兩名大驚失色，喊未出聲，後面人影驟然躍出，胖的斧子輕揮，矮的短刀猛刺，悄無聲息。三人伏身疾走，緊貼殿廊的牆壁。
月在當空，四下里瞬間一片明亮。夜鳥嗚的一聲掠過。
殿內燭光頓時撲滅。
關小乙從壁影里閃身而出，踏進殿內，朗聲喝道：“姬掘突，關小乙來訪！”大有小多緊跟而入。
殿內鴉雀無聲，白白的月光透射進來。
“誰人如此大膽！”黑暗中厲聲傳來。話音未落，瞬間燭光四射，明明朗朗。十步開外的几案後面盤坐着一人，相貌威嚴，雙目精光四射。這人便是國主姬掘突。
“無恥昏君！”
關小乙一躍而起，揮劍挺身，飛撲過去。姬掘突神色依然，兀自端坐不動。大有小多兩人不及細想，大喊一聲，騰身直奔姬掘突。
“還我父親命來！”
話到劍到。關小乙使盡平生氣力，雙目要噴出火來。
只見姬掘突將手一揮，霎時半空裏撒下一面巨網。網格間鑲嵌八角青銅盤，密密麻麻。
關小乙猛覺得劍身受阻，那八角青銅盤受衝擊遽然回收，又迅疾反彈，陡吃一驚收劍已來不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反拋出去，摔在地上。
大有小多急收身來救，半空裏青銅網早遮頭罩面籠來，兩人閃避不及，撞在青銅網上。
誰知那網似有靈性一般，有物撞進來即刻收攏，一轉一圈一提，兩人早被籠在網中懸吊起來。網格間青銅盤越收越緊，兩人被死死勒住，不能解脫。
關小乙見大有小多被捉，情急之下攥起雙拳，箭步衝上去。突見殿壁一側人影一閃，早擋在桌案前。關小乙一拳擊在這人身上，好似打在棉花上一般，心中驚駭。
那人挪步移身，早轉到他身後，兩掌扳着關小乙的兩肩，將他雙臂反擰，竟將他打出去的一拳硬生生拽了回來。
關小乙雙臂被控制，急頓雙腳向後飛踹，身後那人更快，向他腿窩裏只一腳，關小乙撲騰一下跪在地上，使勁掙扎，不能起身，恨恨的瞪着姬掘突。
姬掘突一擺手，那人鬆開關小乙。關小乙轉身就要還擊，但見那人早已立在姬掘突身後，黑衣黑面巾，目光炯炯。
殿壁影里閃出兩排弓箭手，張弓搭箭向著關小乙。
關小乙見事不成，撇一撇嘴，又搖搖頭，望一眼懸在半空青銅網裏的兩人，苦笑道：“大有，小多，受累了兄弟！”那兩個在青銅網裏硬扯亂拽，網愈發收得緊。
“關兄弟，大有不怕！”
“我也不怕。不頂天不立地的，要殺放下來殺！”
兩人口裏叫着，身子百般撕扯踢踹，網格上的青銅盤擠壓越緊，兩人猶自哇啦大喊。
關小乙連連冷笑，指着几案后的人叫道：“姬掘突！要殺就殺，可惜我父親死在你這奸雄手裏，不能報仇！倒賠上了兩位兄弟性命。”
他向青銅網裏的兩人拱一拱手，箕坐在地上，兩臂反撐，歪頭輕蔑地望着姬掘突。
黑衣人見關小乙散漫不羈的樣子，邁步向他走來。兩側的弓箭手齊刷刷沖准關小乙，只待黑衣人令下。
“關兄弟！”
大有小多屏息惶急的望着關小乙。
“且慢！”
姬掘突本是雙腿交叉盤坐在地，說話間卻拔直而起。
關小乙見了大驚，暗想他下盤功夫如此了得！今番丟了性命不打緊，只是害了大有小多。轉念又想無非就是個死，既然不能復仇，死了也是活該，心一定仍然一副不屑的樣子，嘻笑而望。
“死有什麼可怕的，只是害了兩位兄弟！”
“他兩位並無干係，我一人擔當。”
大有小多齊聲叫道：“兄弟同心，生死相依！”
姬掘突一步步走過來，離關小乙幾步遠站定，上下打量着關小乙。
“你是聃城人？”
半晌，他開口問道。
“哼！”
關小乙別過頭去，冷笑道：“我倒不是聃城人，卻為聃城事而來！”
“那是為什麼？”
姬掘突濃眉微動，微微一笑。
“為什麼？”
關小乙驀地呵呵大笑。
“關大夫怎麼死的？卑鄙奸詐！”
他翻身起來，怒目相視，牙咬得咯吱作響。
姬掘突目不轉睛盯着關小乙，神色平靜，唇角閃過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