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叢林追殺(三)
果不出所料,下一波圍殺悄然到來。在這漆黑無明的叢林裏,誰都靠着聽覺在分辨敵我。在這裏根本不能奔逃,因為一旦奔逃,不管是誰,為了以防萬一都會被所有人優先斬殺。這就是惡魔的盛宴,血與夜的盛宴。
懷安細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裏默數着最近一人與自己的距離。其實在這樣看似對誰都公平的黑暗裏,懷安還是有點優勢的;除了他自己,剩下的都是敵人。懷安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剛才用力過大了些,看來刀法還是不夠嫻熟。
突然一道光快若流星般劃過夜色,落在里懷安不遠處。懷安吃了一驚,這團火光完全把他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了。夜色給予懷安的優勢被完全逆轉,懷安快速地向四周環視一眼。發現把自己圍在中心的,就有八人之多。
但現在來不及多想了,來人已經在火把落地的一刻,發動了身影。八柄刀劍從不同的方位攻來,完全堵住了懷安的退路。懷安沒有辦法,只好舉刀招架。但這八個人配合有素,攻防替換極有章法。看來這八人應該出自同一個門下,且共同修習這門戰陣也有多年。懷安在數十招過後,還找不到此陣的破綻,漸漸地被逼如死地。
眼看着就將功成,那八個人卻並不流露出絲毫竊喜。他們的章法並沒有亂,從防守死角斬來的刀鋒撕開了懷安的外衣,深深嵌進肉里,隨後又再快速抽出,帶起一陣血霧。懷安後背受傷,一個踉蹌,差點往前栽倒。幸好及時用刀止住自己的身體,並順勢站直了。直到此刻,懷安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那就是不該以一個區區感知段中期的修為,妄圖從一眾凝神段,甚至更高的追殺者中逃生。這份可笑的驕傲,把自己逼到了這般絕境。懷安已經有些後悔,自己這麼多天如此招搖地前進,卻讓敵人越聚越多。
就算現在懷安拼儘力氣把這八人斬殺,很快又會有更多的人前來。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車輪戰,用前者的生命來消耗懷安的力氣,直到最後力竭被殺。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再次用出那一刀,藉此斬出一條裂口,逃出今晚這層層圍殺。雖然這一刀之後,懷安將再無戰力。但耗下去,今晚必定葬身此處。
既然左右都逃不過,那何不拼盡全力去追求一絲些微的可能!
懷安眼裏充滿決然,不再猶豫。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湧入刀身。刀身發出耀眼的白光,且越來越強烈。懷安體內的真氣被漸漸抽空,一陣眩暈開始湧來。懷安拚命忍住這陣眩暈感,將蓄滿刀勢的一刀,凌空劈下。炫白的刀氣在真氣的包裹下從前方一直奔向遠處。在刀氣下的一切生命都被撕成碎片,枝葉和血肉如同綻放的鮮花,再被爆炸的真氣轟成虛無。這是懷安臨死求生的一刀,這一刀已經不同於那晚山巔的一刀,這一刀更加霸道,帶着一股永不回頭的氣勢。
懷安跟本不管那些從暗處站起,眼神帶着驚恐的人,只是在一刀出手后,就立即飛身跟着余勢逃遁。現在的懷安才是真的可以任人宰割的懷安,因為體內真氣耗空,已經不能再出刀了。
那些追殺者在震驚過後,立馬想到了這點,都紛紛朝刀氣的方向掠去。明滅閃爍的火光在樹林裏飛快地穿梭着,人影在火光周圍奔跑跳躍,只短短几個呼吸,就追出了數里。懷安跟着漸漸減弱的刀勢勉強跑動着,雖然那些人呆住了好半天才開始動身,但懷安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不用多久就會被追上的。
這時,隱約一顆流星劃過,落在極遠的地方。懷安放棄了原來的方向,開始轉向流星落下的方向。也許是命運之神的眷顧,懷安在轉向後跑出十多里處,突然失去知覺,跌下陡坡。眾人沿着原來的方向一直追去,離懷安跌落的地方越來越遠。
直到第二天,懷安才被一陣刺骨的疼痛喚醒。模糊的眼界慢慢適應了強光,已經是中午了。懷安掙扎着坐起身子,發現衣服上的血液已經凝固成片,很容易就撕開了。在後背上的巨大刀痕還在絲絲留着血,估計是坐起來時,又讓自愈的傷口裂開了。失血過多帶來的飢餓感越來越強,懷安摸了摸身邊,發現衣物和銀兩已經丟失了。
無奈,四周除了樹木還是樹木,現在的懷安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可能去狩獵妖獸。懷安隨手拔下手邊的雜草,不管不顧地往嘴裏塞。苦澀的草汁讓懷安皺了皺眉,但還是忍着咽了下去。用草汁驅走飢餓感后,懷安開始檢查自己身上的東西。摸遍了全身,懷安只摸出了一枚令牌,那是幽夜身份的令牌,在背面刻着懷安的排名——一百三十一。現在連刀都已經丟失了。
懷安本來想站起身,繼續往更深處走。但眼皮又開始耷拉下來,意識深處的睡意逐漸把懷安淹沒。在意識深處,一個聲音反覆響着,時遠時近,令懷安聽不真切。似乎是一個年輕女人,有又似乎是一個老者。意識里,“懷安”大喊:“別,不要走。”可是聲音漸漸低弱,最後消失,一個漫長的黑暗開始籠罩着這片虛無。不知何時,一道光從天邊透入,逐漸擴大,最終充盈整個視野。
一個可愛的臉龐倒印在眼瞳中,把懷安嚇了一跳。再次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女孩。天真而極大的眼眸,一條麻花辮扎在腦後,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勉強遮住瘦小的身軀。懷安再次環顧四周,發現已經不是在樹下,而是在一個洞窟里。簡陋的洞壁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不遠處和自己身下有一片粗簡的草席。洞內的空間不大,在中央支着一口鍋,下面的火燒得正旺。
懷安定了定心,開口問小女孩。
“小姑娘,是你救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