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輝煌過的王朝
宏淵國,國都(京師)庭堯,位於琅菏郡,地處中心,景色優美,一年四季,適宜人居。
此時京師正值冬季。如今正是宏淵國第八位王,元禾王執政,人們都說當今是太平盛世,大王是賢能之君。
夜深,左相府內,左丞相趙赫藉著微弱的燭光還在批閱文書,他殊不知一位身背長弓的男人已經翻進府中的後園。
幾個護衛還在前院巡邏,趙赫的家眷也都早早睡下。
男人伸出滿是老繭的手,抽出背後的弓,拉起弦,弓發出輕微的弓弦繃緊聲,“搜”一隻長箭飛射而出。
趙赫正批閱着,突然感覺眼前閃過一黑影,緊接着屋內蠟燭全被風給呼滅。
牆面上傳出聲響,似有弓箭插入,趙赫大喊“有刺客!”
護衛們問訊而來,正好看到一黑影正翻越院牆,幾名護衛追上去。
重新點上蠟燭,趙赫與幾名護衛才發現,牆上插着一隻箭,箭上捆着一張紙。
拆下箭來,趙赫打開紙卷,裏面的內容讓他臉色大變。
半個時辰后,幾名護衛趕了回來“大人,我們追到河邊時,那名刺客跳入河中自盡了,要不要通知城衛去打撈屍體?”
趙赫嘆了口氣“不必了,今日之事,半字都決不準外泄”
幾名護衛半跪在地上“屬下明白”
第二日
宏淵宮,議事殿外,樹梢上的葉子已經泛了黃,樹下人聲鼎沸,“哈哈哈,右相,五年未見,身骨還是這麼硬朗。”一老者身穿朝服,頭髮稀疏,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臉上有着數道褶皺的皺紋。身後跟着一眾門徒。
“哈哈哈,趙老弟,我郭擎身體可硬朗不了多久了,可別拿我打趣,倒是趙老弟你,這兩年做了左相,是越來越年輕了”說話的是另一老者,官員頭戴冠,身穿寬袍大袖,袖子上還有些許補丁。腰配書刀,手執笏板(上朝用的記事工具),耳簪白筆。
群臣:“間隔五年,王上又召開朝會了”
“是啊,是啊,”許多幾年未見的大臣都互相聊着這幾年的事。
大殿內出來一位宦官喊道:卯時到,群臣進殿!
群臣紛紛進入大殿內。
大殿內,宦官喊道:“有事早奏,無事散會“大王”群臣紛紛做稽首。
廟堂之上,坐的正是如今宏淵國的王,張嘯殺,面相看,鷹鉤鼻,長臉,眼神中還有淡淡的銳殺之氣,長長的山羊鬍早已斑白,臉上的幾道疤,都有着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難以想像,六十九歲的老人,身穿黑紅龍袍,坐在那裏,身體依舊硬朗,面色仍然紅潤。
有江湖人士揣測,元禾王張嘯殺早已進入天境,天境者,氣通經脈,可飛於天百步,可遁地穿林,壽命也大大增加,活個一兩百歲,不成問題。
“諸位愛卿平身吧,都快入座,趙志啊,差人拿幾個爐子進來,不能凍壞大家身子骨”。
“謝大王”,群臣入座,每個人身前都放着張桌子,身下有毛毯,方便大臣們跪坐。
張嘯殺掃了一眼眾人,“王崇楦去了哪?”
護軍都尉胡畏起身“回陛下,昨日王太尉帶人去參加雪莽的武將會了。”
張嘯殺愣了一下“哦,武將會,又到武將會了嗎,時間過的真快”感嘆之中,回想起了曾經。
在宏元王朝覆滅后,宏淵進入孱弱的時期,前面幾代國君採取了修生養民的政策,戰事甚少,到了張嘯殺繼位這個時期。
西面有沈,安兩國虎視眈眈,北有雪莽這個龐然大物,張嘯殺剛繼位那會,雪莽時不時就令幾千騎突襲宏淵腹地,擄人搶物,令張嘯殺苦惱不已,後來有一位善用奇謀的武將王崇楦的出現,才改變了這一切,更讓其手下的“沐陽血騎”聞名周邊諸國。
雪莽見打不過就提出比將,每五年一比,雙方各派青年將才,類似於點將,每次賭注大小不一,最多的時候,雪莽曾下注八千萬貫文,可惜雪莽未曾贏過。
宏淵已贏二十年有餘,未有敗績,可再怎麼賺,也趕不上別人貪啊。
張嘯殺想着,想着,就把目光投向了郭擎。
郭擎被張嘯殺看的一顫,心中暗道不好,他一向直覺很准,他感覺今天,肯定有事,而且與他有關。
“那麼,諸位愛卿可有什麼要事要上奏?,沒有就快些散了吧,待改日稱奏疏即可,不必面見”張嘯殺有些乏了,說罷就要起身。
“王上且慢,臣有事要奏”
張嘯殺剛要起身扭頭一看是趙赫要奏,又只得坐回去。
“趙丞相,你又有何事啊?”
“臣趙赫狀告右丞相郭擎,不理災情,貪墨錢兩。”
“口說無憑啊,趙大人你可得講證據”。說話的是治栗內史孫大海
“你孫大海和他郭擎都是一丘之貉,嘿,這真是主人沒急,狗先跳,你出來狺狺狂吠什麼,證據自然有,看看這個!”
趙赫拿出那份紙卷:“看看!這是安鶴郡監御史劉峰寫的,從元禾五十九春,其下有四座城遇洪水,現在已經元禾五十九秋了!
這封奏疏一直被壓着沒能上報,直到前些日子有一弓箭射入我府中,這才被我得知,刺客已自絕身亡,此為死諫啊!
滔天洪水衝垮了城牆,至今當地黔首還在水中生活,僅有的木傢具也被劈砍成柴火拿去煮飯,再後來洪水蔓延至各家各戶,連火都生不了,當地黔首已經到了仰食桑葚的地步了。郭丞相對此事置之不理,那裏的百姓,餓的啃樹皮,食腐屍,卻還有人下令還不允許災民到其他郡。”
宦官劉志小跑着過去接過紙卷遞給了張嘯殺。
張嘯殺拿起端詳,上面的字跡寫的很潦草,似乎寫作者寫的時候很着急的樣子。
趙赫接著說“如果到了其他郡就直接被你們按做流民押入牢中。
安鶴郡郡守吳子柯三次上書懇請發放賑災糧無果后,只能集結當地鄉紳,名門望族,自行籌措糧草賑災。
西面越國蠢蠢欲動,杜裕峰幾次懇請調撥錢糧,增派兵員,你可曾撥過一文錢,一個兵?”
“還有你孫大海,多地旱災,你治栗內史幹什麼吃的,這麼重要的職位交給你,看看這幾年,糧食產量可有上漲。”
郭擎笑了笑:“趙老弟,你總算說完了,那我來說說,
首先你說死諫,這事或許是有人派死士故意為之,挑撥你我二人的關係,畢竟那份紙卷當初只有你看過,與你現在交上去的一樣與否,這可值得推敲。
趙赫面色鐵青:“我交上去的,當然與我看到的一樣!”
郭擎又說道:“安鶴郡旱災,我早曾下令其他幾個鄰郡救濟災民,如果是幾個郡不聽我的令。
這應該讓御史大夫李楊來檢查督促各郡?怎麼能賴到我頭上呢,反正我現在誰也管不動了,沒準過幾年,老哥哥我就告老還鄉,頤養天年了”。郭擎兩手叉腰,咧嘴一笑。
“嗯?這個,這個左丞相說的有理,右丞相說的也不錯”御史大夫李楊忽然被點了名,只得匆忙應答。
“不可,不可丞相您為宏淵盡心儘力,鞠躬盡瘁,咱們都還得仰仗着您呢,您可不能現在撒手不管,回家自己享清福”孫大海諂媚道
“哈哈哈哈,孫內史言重了,咱宏淵青年才俊那麼多,我們這些再半截入土的人也該讓讓位了。
再說了,諸在場位看老朽我穿的素衣,哪裏像貪污銀兩的人,我要有錢,我早給自己置辦幾件錦衣華服,穿着身上,豈不美哉?”
“至於杜裕峰催糧之事,我昨日已派孫狽押送糧草,十日之內,必到黃石關,諸位不必憂慮。”
“好了,好了,”張嘯殺打斷了他“孫大海。
“臣在”
“安鶴郡洪災一事交由你來處理,調集其他郡的糧食,每個死者三匹絹作為喪葬費用,棺木費也要一併發下去,派人去勘災,看看範圍,和受災人口,七歲以上的災民每人二千錢。”
“這”孫大海眼睛滴溜一轉,緊接着彷彿眼睛發酸一般,淚水在眼眶打轉。
“怎麼,還有事?”
孫大海略帶哭腔地說道:“回王上,國庫里,沒有那麼多錢可以使了”
張嘯殺有些惱了:“混賬!那你給我說說看,這錢都到哪去了,說不出來,寡人治你得罪,誅你的族!”
“回大王,臣冤啊,近些年來,收上來的稅是一年比一年少,今年只有,只有一百七十萬貫文”
張嘯殺皺了皺眉“怎麼會這麼少?”
群臣也議論紛紛
“以往一年歲入少說也有五百萬貫文,這幾年是越來越少了”
“是啊,是啊,趕上與雪莽比試還能在多贏來一千萬貫文,如今不及當初十分之一。”
“王上,鹽鐵利潤全部充入國庫,再加上告緡、算緡,再加上田租、田畝附加稅、口賦、算賦、戶賦、關市之稅、商品稅只有這麼多了,臣也是恨不得把一錢掰成倆半來花啊。
安鶴要賑災,陛下要修運河,造新甲,鍛新器,練新兵,大臣們和將士們還要領俸祿,國庫真的是沒有閑錢了。”孫大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那哭訴,聽得張嘯殺頭痛欲裂
錢,錢,錢,說到底還是缺錢
“罷了,罷了,張崚,從少府內撥款賑災。”張嘯殺有些頭痛,近日國庫愈來愈入敷不出。
“臣領旨”張崚從群臣中站起身答覆
張嘯殺站起身,散了吧,今日國會就到此,說罷起身離去。
宏元宮外,郭擎正坐上馬車正準備回府,身後一個大胖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丞相大人,大人等等我”孫大海擠了上來
“累死我了,丞相,可算追上您了”
“孫內史有何指教啊”郭擎從車廂內端起茶水示意一同飲用。
孫大海接過咕嚕咕嚕茶水一飲而盡連茶葉都咀嚼后咽入腹中。“謝過丞相大人了,哎呀喝完真舒服,指教不敢不敢,我孫大海能有今天不全靠您的依仗嘛”
“所謂何事?”
“今天趙赫在廟堂之上參您”
“不必管他,他參得動我再說,安鶴郡那你怎麼搞的,讓人溜到庭堯這邊來了,幸好刺客找的是趙赫,要是直接翻進王宮……”
“是是是,此事是卑職的失職,今後決不再出這種事”孫大海點頭答道。
“善,你還有事嗎?”見孫大海還未走,郭擎問道。
“您看今天陛下讓我籌措錢兩,賑災救民,您看我這也不夠啊”
“張崚不是給你錢兩了嗎”
“呸,那張崚那廝,扣扣搜搜,我去找他要,他就給我五十萬貫文,還不濟我一月開銷。”
“那你來這是?”
“我那些家產都用於置辦田畝了,一時半會收不回來,您看您先接濟我些,等我下月再去多收些賦稅再還您。”
“這樣吧,一會我讓府上送去五千萬貫文,你先拿着用。”
“哎呦,那小的就先謝過丞相大人了,車夫,停車”孫大海大喜過望的下了車。
“大人,我就先回府幹活了,您歇着。”
另一邊,宏元宮,張嘯殺脫下龍袍,宦官劉志提張嘯殺換上素服,
“王上,咱去哪啊”
“先去仁皇山,太熙宮,找老道士”
仁皇山,山勢險峻,雲霧繚繞,古有傳言,霧中有雲龍出口,五爪白鱗,口吐白霧,乃祥瑞之獸。
山上全是道士,還有一個驛站,作為宏京的第一道天險,對京都庭堯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宏元宮外,一輛玄色馬車悄然向著仁皇山方向駛去。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賣冰糖葫蘆的,賣布匹的,逛街的,雜耍賣藝的,賣包子賣燒餅的小販三三兩兩,偶有官兵巡邏路過,也會買上一些小吃,好不熱鬧。
“把車簾拉開,搞得跟朕見不得人似得,再說了,誰認得出來朕。”張嘯殺大吸一口氣,“還是他娘的宮外頭舒服。”
內侍劉志掏出紙筆,在紙上畫了個道,看着滿紙的“正”苦笑道“王上,您又說粗語了。”
張嘯殺搖了搖頭“說髒話怎麼了,當初我帶軍殺敵,光是兩軍陣前罵戰,寡人就能罵上十個時辰,沈王那老小兒罵不過我,讓我說的臉紅脖子臊。
哈哈,那他娘的才叫痛快,如今在廟堂之上,看着那幫人我都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刀把這幫人全給劈咯。”劉志在一旁苦笑不已。
元禾王還是一副痞氣,治國雖無策,但也略通制衡權術。他還是懷念的還是年輕時在軍營中帶兵打仗的日子。
可能只是厭倦了深宮戾氣,期望重披上甲衣吧。
註釋
笏板:上朝用的記事工具
治栗內史:屬官有太倉,籍田等,主管糧食產量等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