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難自禁
就在兩人想看無言之時，一個中年婦女的身影出現，迅速走到宋昱面前，一巴掌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在這磨磨唧唧什麼，等着你的資料呢，磨磨蹭蹭的。”
“別打他。”殷懷玉情不自禁地呢喃了一句，眉頭緊皺。
“什麼？”宋媽沒聽清，一轉頭，認出來是誰之後忽然喜笑顏開：“小殷總，你怎麼親自來了啊？院長知道嗎？”
“嗯，見過了。他是你的……？”
宋媽介紹了一下：“見笑了，這是我兒子，宋昱，快給小殷總問好。”
“你好……”宋昱點頭，看着男人伸出手，也禮貌地回握了一下。
掌心熟悉的溫熱讓他一震，想要抽出手，卻被牢牢攥緊。
氣氛尷尬得像是度秒如年，宋昱甩了甩他的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母親，又看了一眼殷懷玉，卻發現他面色如常。
“你也在這裏工作嗎？”
宋昱搖頭，母親殷勤地接話：“沒呢，我正在給他找實習呢，他也學醫的，要是畢業之後直接來這就業也挺好——”
她說了不少關於自己的事情，殷懷玉也沒打斷，就這麼靜靜聽着，但是宋昱卻尬的都要摳出三室一廳了。
殷懷玉忽然看向宋昱：“你願意來嗎？來這裏工作。”
平白無故掉下一個餡餅，面對這樣的邀約，宋昱實在很難拒絕，還想矜持地猶豫一下，沒想到宋媽馬上就幫他答應下來了：“這當然好啊！既然小殷總都開口了，小昱當然屁顛屁顛地來啊。”
“媽……”宋昱無奈地抱怨，他還不至於像是折扣商品一樣上趕着倒貼吧。
青年無奈的小眼神鮮活又可愛，這麼一瞟，讓殷懷玉又手癢了，想把他按在懷裏，揉一揉頭上的呆毛。
宋昱一入職，馬上就迎來了團建活動，而且殷懷玉也作為領導參加了進來，怎麼想都好像是有意的。
根據策劃的安排，他們先來了一個旅遊的古鎮景區，常規地觀光和觀看了表演之後，宋媽發現裏面有個古裝館，可以提供妝發服裝。
宋媽馬上就拿好了相機，把宋昱推了進去，“快去快去，媽給你拍照，帶回去給姐姐和姐夫看看！”
看到老媽興奮的眼神，宋昱盛情難卻，進去選了衣服，沒想到，一直是人群焦點的小殷總也跟着他的腳步走了進去。
宋昱的目光放在一件月牙白的衣服上，覺得這很像以前自己在古代時會穿的衣服，不由得愣神起來，萬般思緒也被牽扯而出。
一隻纖長的手掌直接拿起了這件，宋昱抬頭看向這隻手的主人，以為殷懷玉看上了這件衣服要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想到他卻直接放在了宋昱的身上比劃了一下，像是命令一樣，“你穿上。”
這樣強勢的語氣很熟悉，就和古代時殷懷玉剛認識他的時候一樣強硬，宋昱下意識地頂起嘴：“要穿你自己穿。”
面前的男人盯着他的眼神有一絲訝異，就這麼靜靜地凝望他，沒有惱怒或斥責，反而放低了語氣，有一絲隱秘的寵溺：“去穿吧，我在外面等你。”
宋昱鬼使神差地拿着衣服走了。
他在換衣間磨蹭了許久，一點點梳發打扮起來。
手指繞過繁複的衣扣，撫過絲滑的衣料，彷彿思緒也逐漸回到了那個無法再回到的古代。
這樣強烈的情緒，在宋昱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達到巔峰。
潔凈清晰的鏡子中，古香古色的打扮令他恍若隔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所在的世界。
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下一秒，狹小的空間裏，擠進另一個身影。
殷懷玉已經急不可耐地把他拽了出來，打量了一下之後，耳根可疑地紅了起來，眼神卻有一點兇狠，像是恨不得把他咬碎吃了似的。
宋昱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心裏發毛，“怎麼了？很難看啊？瞪我幹嘛？”
“沒瞪你……很好看。”
能從面前這個一身寒氣的男人嘴裏得到這句讚美，宋昱意料之外地挑眉，剛心滿意足了不到一秒，殷懷玉就瞬間來了一句：“穿女裝應該也會好看。”
要是擱在別的男生身上，這句話必然會讓對方感到冒犯。
現在，宋昱心中卻無端端生出一些期望，覺得他好像是記得什麼的，不然不會特地提起這種話。
可是除了良久的凝視，殷懷玉沒有再對他說別的話。這不禁讓宋昱有些大失所望。
看到自家風度翩翩又玉樹臨風的兒砸，宋媽怎麼看都覺得他身上帶着一股天然的古風氣質，心裏對他說的那些關於古代夢境的話，竟然有一絲無需理由的信任。
拿起脖子上掛着的相機瘋狂按動快門，宋媽像是攝影師一樣指手畫腳地讓宋昱擺出姿勢，好讓自己照相，宋昱也不能不從。
好不容易結束，宋昱才被同事拉去看手機，選大家中午吃飯的地方。
殷懷玉的眼睛隱秘地盯着宋昱看了一會兒，忽然走到還在看相冊的宋媽身邊，“阿姨，這些照片，能拷貝我一份嗎。”
“啊？”
“我想當做我們單位活動照的範本。”
“那當然好了！”
被殷懷玉誇了一波攝影技術之後，宋媽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猶豫地答應了，無聲無息地就把自己的兒砸給賣了。
他們的午餐在一家環境不錯的餐館，菜單一呈上來，就理所應當地先到了殷懷玉的手裏。
不過他只是簡單點了一樣東西，就把菜單放下，有意無意地推到了宋昱的方向。
宋昱剛想拿起來，宋媽就按住他的手，“年輕小輩哪裏輪得到你點菜，來，大家先點。”
不過宋媽因為年紀比較大，又是主任，所以這菜單還是落到了她手上。
她拿起來一看，想點些兒子愛吃的菜，但是卻發現點菜單上好像都曾經有點過這些菜，然後又有被擦掉的痕迹，不由得頓了頓，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小殷總。
難道小殷總點完了這些菜，又給擦掉了？不對啊，他怎麼可能知道小昱愛吃什麼？
這樣的猜測稍縱即逝，宋媽就粗線條地點了一桌子菜。
最先上來的是飲料，隨着其他酒水的分發，兩杯奶茶也各自推到了宋昱和殷懷玉跟前。
宋昱身子一頓，腦海中又浮現出殷懷玉捧出一碗牛奶、茶水、珍珠，說這就是珍珠奶茶的事情，不禁突兀地笑了起來。
宋媽調侃道：“小殷總，你怎麼和小昱似的，都愛喝奶茶，這就是年輕人的口味啊。”
在場的男性幾乎都點了酒，就連女性也不例外地點了果酒，所以兩人點的飲料還當真有些耐人尋味。
宋昱低聲問：“殷總，你也喜歡喝嗎？”腦補到他這麼一個大男人，抱着甜滋滋的奶茶吸溜的樣子，的確又憨又可愛。
殷懷玉挑眉，托着下巴注視他，“嗯，我喜歡。”
明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對話和回答，但是他卻說得緩慢而堅定，像是在說什麼告白或者誓詞一樣，宋昱都聽傻了，獃獃地在桌子底下揪緊衣角。
而接着，面前的男人還不斷地補充：“還喜歡素描，蛋糕，花燈，夜鶯……”他頓了頓，像是暫時從回憶里抽離了出來，輕輕地問了一句。
“那你呢，宋昱，你喜歡嗎？”
這些東西串聯在一起，就像是一塊塊的記憶碎片拼湊，喚回了一段段鮮活、色彩明艷的畫面，宋昱的眼眶微微發熱，很想大聲回應。
最後，卻只是化成了一句顫抖的，支離破碎的，“你、還記得什麼？”
回應他的，是一雙深邃眼眸中，瞳孔泛着點點斑駁碎光，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的眼神。
“說什麼小話呢？吃飯了。”正好菜上了，宋媽不解風情地催促着宋昱，無意間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殷懷玉也若無其事地執筷，給宋昱夾了他愛吃的菜，才慢條斯理地吃起自己的。
別說宋昱，連一桌子上的人都看呆了，下巴就沒合上，一頓聚餐吃得無比安靜。
來旅遊的時候，宋昱是跟自家媽媽一起的，可是這走的時候，卻是殷懷玉親自開車送他們母子倆的。
兩人貼在一起走的樣子，像是曖昧期的情侶，宋媽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
在舒適的轎車後座，宋媽看了一眼殷懷玉開車的側臉，壓低了聲音對兒子說：“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怎麼忽然感情這麼要好？”
殷懷玉的耳力極佳，哪怕她有意控制音量，還是聽清了，不由得彎起嘴角。
“算是認識，感情……是挺好的。”宋昱硬着頭皮回答，耳根發熱。
“少唬人，小殷總是什麼人，日理萬機的，你天天宅在家裏怎麼可能認識他？做夢夢到的啊？”
“對啊。”宋昱理直氣壯。
“對什麼對！連你媽我也騙。”宋媽敲了敲宋昱的腦殼，車子剛好到了宋家。
宋昱委委屈屈地捂着腦袋下車，殷懷玉也跟着下了車，手有些僵硬地猶豫着伸出來，裝作給他拂去頭頂落下的東西，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便雙手插兜，目送着他回家。
“去吧，明天早上我來找你。”
“找我？找我有事嗎？”
“送你上班。”
“我和我媽一起去就行。”
“……”殷懷玉不說話了，就這麼默默凝視他。雖然的確沒必要，但是他就是想時時刻刻和這人待在一塊。
這種陌生的，殷切而火熱的心情，一下子有些無處發泄。
看他憋屈得無言，又一個字都不說，只是盯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樣子，宋昱忽然感到熟悉無比，輕笑一聲。
“好吧，明天八點，我給殷總準備早餐。那我……就走了。”
宋昱剛回家坐下，才看到有人加他好友，第一條消息就是：別叫我殷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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