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鳳首箜篌

第十三章 鳳首箜篌

楊融移開暗格開關,兩人穿過密室外牆,回到楊融的房間。

剛把衣櫃門關上。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融兒?”楊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略帶着些擔憂。

“爹?”楊融看了蘇清然一眼,轉身去開門。

“怎麼樣,清然他沒事吧。”楊瑾邊問邊走進來,看見蘇清然好好站在那裏,鬆了一口氣。

“世叔不必擔心,我已經沒事了。倒是慶兄,不知怎樣了?”

楊瑾沒有好臉色。“他?他能有什麼事,他那個親娘,不捨得讓他出事的。”

蘇清然笑笑。“世叔,我的行李現在何處?”

“呃……在本來給你留出來的房間裏。”

“那世叔可方便帶我去一下?”楊瑾會意,留楊融在房間準備,自己領着蘇清然前去他的房間。

房間很寬敞,很明亮,很大方。擺設並不複雜,卻很用心。蘇清然看見了自己的行李箱。

“世叔先下去準備了,你就在這裏休息一下,五點鐘時我們在一樓見。”蘇清然點頭。

送走楊瑾,蘇清然從行李箱裏取出自己的宴會裝。他並不喜歡經常換衣服,只是在不同的場合,礙於禮節,需要更換而已。

其實無論穿成什麼樣子,他都是最出眾的那一個。蘇清然不像別人,需要用衣服來彰顯什麼,對他而言,任何衣服都只是陪襯而已,他只是盡量讓衣服配得上他罷了。

從頭至腳的白。白得不刻意去耀眼,卻白得優雅,白得高貴,白得脫俗,白得絕塵。

他喜歡這樣的白。

今夜只有月光一樣的白,才配得上月光一樣的他。

蘇清然並沒有在房間裏乖乖的等。

他在楊宅里從一層到五層好好逛了一圈。就連洋樓後面依水而建的花園,也都研究得清清楚楚。

過了許久,終於準備好了。

阿弟的電話總是來得恰到好處,蘇清然打算下樓去。

鳳首箜篌到了。

一樓的賓客並不太多,但準備工作已經基本停當。大廳里的地板上,鋪滿了各色花瓣。鋼琴上也擺上了綠蘿和白百合。

整個大廳擺設的清純而高雅,唯美而浪漫,空氣中植物的自然芳香,掩蓋了刻意做作的香水味。當蘇清然從台階上緩緩走下時,感覺彷彿又到了楊融的房間。

他很喜歡這樣乾淨大方的佈置。楊瑾果然很懂女兒。

破天荒地,提前到場的賓客並沒有瞬間發現蘇清然,因為他們的目光正集中在另一個人身上。蘇清然微微一笑,自在地踱到門口。

只是背對着眾人,他又感受到了灼灼目光。

隱隱地,他可以感覺到,眾人的目光各不相同,有艷慕的,有欣賞的,有崇拜的,有喜愛的,有可惜的,有阿諛的,還有……

仇恨的。

蘇清然回頭。

順着那個仇恨的目光看去,卻是一個清俊的男子,容貌頗算出眾,雖然氣質風采模樣仍實難和他相比,但在他所見過的男人中,外表也算是一等一的,在這個大廳里,則更是少見。

難道說剛剛眾人一直在看的,便是這個人?

他若是頭腦正常的話,不可能僅僅因為我奪了他的眼球而討厭我的。

可是那目光,突然讓蘇清然脊背發涼。那男人不知怎的,讓蘇清然覺得,彷彿是一隻野獸。

兩人就這樣遙遙望着,一個目光狠厲如劍,一個眼神平和若水。

門外人聲響了起來,一陣騷動從門口湧進來。阿弟在門口輕輕喊,“少爺,拿過來了!”蘇清然轉身迎了過去,阿弟手中提着一個寬大的皮箱。

“辛苦你了,阿弟。”

阿弟臉上紅紅,想是奔波的緣故。“沒事的,少爺。”

蘇清然領阿弟進屋,眾人覺得奇怪,那皮箱裏裝的,究竟是什麼神奇物什。

無論蘇清然做什麼,都讓人眼前一亮。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能耐。

皮箱提到窗邊,蘇清然從裏面取出一截又一截複雜精美的金漆雕花的彎桿,上面還連着許多絲弦。卻少有人認得出,那究竟可以組裝成一個什麼東西。

那清俊的男子抱臂在一旁,冷冷看着蘇清然擺弄這奇妙的寶貝。

“你這箜篌,不倫不類。”

蘇清然不言語,彷彿周圍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他只是專註地組裝着手中的箜篌。

箜篌兩米高,頗為氣派。上好紫檀雕成的鳳首龍身,彷彿時刻將破柱而出,讓人不舍移目。絲弦根根精美,彷彿夕陽日光穿透晚霧而留下的條條金痕,讓人忍不住想像,撥動那絲弦,將是何等美好的觸感,又將發出怎樣動聽的聲音。

秋日陽光透過窗子照在蘇清然身上,他和箜篌,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每個人都痴迷於這美好的合影,沉醉於他出塵的安靜姿態。

沒有人見過,一個樂器還能這樣美麗,箜篌一擺,旁邊的白色鋼琴,竟也相形見絀。

除了那個男子。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若要當琴師,在今天這個日子,也不拿個像樣的箜篌過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組裝這些東西。”那聲音頗具磁性,聽起來卻那麼讓人難受。

周圍人的目光齊齊射向了那男子,顯然他們也不喜歡這人的評論。

即使是組裝過程,也讓他們賞心悅目,蘇清然頭一次,不像一個高冷帝王,卻像一個和藹神仙。

“楊家怎麼放了一個門外漢進來。”

蘇清然輕輕淡淡地說,聲音猶如天籟。

他絲毫不在意那男子的存在,彷彿那男子,只是陽光普照下的一棵野草,即使長着鋸齒,也無法攖犯陽光的美麗和尊嚴。

立好了箜篌,蘇清然選了一個最優雅的姿勢,緩緩彈了一段旋律。

猶如清風拂過仙障,眾人只覺得看到了世間最輝煌動人的畫面。絲弦反射着陽光的暖色,修長如玉的手指撥弄着懸空的金線,慵懶的神仙般的男子,優雅地坐在箜篌後置的高椅上。靈動如天籟的音符,在觸弦的一刻長出翅膀,從弦上飛起,飄到半空,散在金色的陽光里。

此情此景,彷彿把人帶入了上古的壁畫,可蘇清然卻比那壁畫中鼓着飄帶的神祗,更像一位遠離煙火的神仙。

音樂聲吸引來了楊瑾和楊融,甚至唐若蘭和公羊慶。

幾乎所有人,都沉醉在了這情景中。

眾人還未回神,蘇清然已從高椅上起身走下來。

“阿弟,今晚留下來吧。”

蘇清然向阿弟一笑。阿弟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那笑容化成沸水。

為什麼少爺每一次都是這樣美,沒有一次,不讓人喜歡得、佩服得五體投地的。

阿弟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自己能做少爺的幫手,更讓他幸福的了。

如果有人說少爺不懂關心,不會感恩,那簡直是污衊。

“你到底是誰啊?”那男子打斷了眾人的遐思。“說我是門外漢,難道這普普通通一個僕人,就是你一個琴師說留下來,就可以留下來的?”這幾句話,讓眾人驚掉了下巴。

蘇清然當然沒有期待世界上所有人都認識他,欣賞他。他微微一笑。

“即便我是琴師,那他作為琴師助理,難道不該留下來嗎?這位……”那男子打斷了蘇清然的話。“不要以為自己彈了一首破曲子,就是我楊家的貴賓了。”旁邊噓聲一片。蘇清然只覺有趣。“這位是楊家的什麼人?”

聽到下面一句話,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是什麼人?笑話,我是今天宴會主人,融兒的未婚夫凌子楓!”

蘇清然淡淡一笑。

“是嗎。那真是榮幸呢。”

周圍已經有人笑了起來。凌子楓對這個琴師不卑不亢的態度表示很光火。

“笑什麼?我不是,難不成你們以為他是?”凌子楓盛氣凌人地指着蘇清然。

指在蘇清然面前的手指卻被一根紫簫輕輕撥開。那紫簫,繼而不容反抗的抵在了凌子楓胸口。

原來阿弟還把別的樂器帶來幾件,他不知道蘇清然今夜是不是回家,只是知道蘇清然中秋節時候一定會吹簫追思爺爺,所以,就把簫也一併帶來。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指着我說話。”蘇清然天籟般的聲音仍然淡淡,只是略帶了些怒氣。

“你,怎,敢。”蘇清然一字一句,氣場瞬間震懾住了所有人。

凌子楓終於也抖了一抖。

面前這個忽如神仙,忽如帝王的人,怎麼可能是普通琴師?

“你……你到底是誰?”

蘇清然落落一笑。

“沒你自傲,卻比你懂得自重。”

楊融跑過來,拉住蘇清然。“清然,對不起,不要生氣。他說的原本沒錯。”

蘇清然垂下手,眼中並沒有什麼波瀾,只涼涼說了一句,“他不配。”阿弟接過紫簫收好。

楊融突然恨恨看着凌子楓。

“你不是永遠不打算回來了嗎?沒錢在國外呆不下去了?”

凌子楓對這種態度的對比表示很吃驚。

“融兒,你怎麼見到我這樣不開心?我這次回來是想向你求婚的。”凌子楓用手握住楊融的手臂,卻被她撥了下來。

“開什麼玩笑。你不是早就找了別的靠山?那時只是我不懂事而已。那時的我,沒有現在聰明,沒有現在獨立,沒有看清楚,你那諂媚,噁心的真面目。”

凌子楓眼中一絲狠意一閃而過,卻沒躲得過蘇清然尖銳的眼睛。

“如果你只是來祝福我的,那麼你可以留下。”楊融淡淡說,彷彿他留不留下,都是無所謂的事情,而他原本就是不請自來。

“如果你是來向我求婚的,那請你離開。這裏不歡迎你。”楊融恨恨看了凌子楓一眼。蘇清然仍然沒有什麼明顯表情,轉身拉着楊融走開,彷彿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凌子楓看着蘇清然月光一樣的背影,竟咬牙切齒恨到不行。

“好啊好啊,那我就走,反正在這裏也是丟人現眼,楊融,別人說你見異思遷我還不信,回來一看,果然為了小白臉,就忘了你凌哥哥了。”凌子楓說著便大步往外走,原本清俊的模樣,也因為光火顯得粗俗淺薄了許多。

“咳咳,凌哥哥,需不需要小白臉提醒你,腳下有點滑。”蘇清然天籟般的聲音突然涼涼地響起,光火的男子,彷彿應了這魔音,一個趔趄向前摔倒。之前有人灑了紅酒在地上,僕人剛剛擦完。

凌子楓在眾人的鬨笑中起身。下巴處有一塊青紫。他轉身恨恨看着蘇清然。“你有膽告訴我,你叫什麼?”

蘇清然揚起了明月般的招牌微笑。聲音彷彿拂過山崗的春風般純凈動人。

“貴姓蘇,大名清然。”

凌子楓愣了一愣,隨即換回了原來的惡表情。“好,蘇清然,我記住你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蘇清然看着凌子楓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這個人,並不像表面那麼粗淺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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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外天音錄之亂世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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