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楊家女婿
楊融的生日本來就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蘇清然將要到場,更讓這件事顯得熱鬧起來。
安頓好桃木屋的事情,蘇清然一早,便和楊融前去楊家。為了給女兒和准女婿騰出時間準備,楊融的生日宴會定在傍晚。所以上午的楊家大宅,並不是那麼熱鬧。
門衛見一輛白色勞斯萊斯駛來,認得車裏是蘇清然和小姐,行禮開門。車子一直開到院子裏停下來。楊瑾在台階上揮了揮手。車門打開,身穿深紫色長款風衣的蘇清然先下了車,等楊融下車后,手拉手走到了楊瑾面前。
楊瑾張開雙臂,把兩人抱在懷裏,眼睛卻看着那輛限量版勞斯萊斯。那輛車是他本來想買,卻沒捨得下手的。
當錢已經不成問題時,它唯一給人帶來壓力的,便是對比。
上次還是邁巴赫,怎麼這次變成了勞斯萊斯。楊瑾不知道蘇清然到底有多少台車,坊間流傳,蘇清然每次出場,車都不一樣,而且一個比一個貴。
蘇清然讀出了楊瑾眼中的不解,微微一笑,解釋道,“那只是坊間流傳而已,上一輛是爺爺的,畢竟有些老氣,這輛才是我自己買的。”
對於楊瑾來講,找到一個比自己身價還高的女婿,實在很難得。
可是,一直未被撼動過權威的楊瑾,並不是特別想當“國丈”。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的臉上,笑容依舊。
“孩子,恢復得不錯,比上次見你時候氣色強多了!來來來,進來再聊。”說著便把兩人讓進屋去。
楊家庭院中有許多建築,主要用於起居的就是這棟洋樓,外表潔白華貴,內在的陳設也是頗為高雅。為了女兒的生日,洋樓裏面早已準備起來,許多僕人在忙碌,甚是熱鬧。
一層是進行宴會和歌舞的地方,懸頂的水晶燈富麗堂皇,漢白玉地面發著柔和的光芒,雕花的旋轉樓梯上綴滿了玫瑰,乾淨的台階閃閃發亮,兩個人正在鋪防滑的紅毯;角落裏一台氣派的三角鋼琴,白色的琴身,金色的琴柱。大廳周圍的長桌上,已經擺了一些紅酒和燭台。“小小,我有空可以把家裏的鳳首箜篌拿過來,正好和鋼琴配成一對。”蘇清然和楊融說笑。
楊融半開玩笑道,“不然今天你就找人把它拿過來?反正宴會一直都沒什麼意思,拿來的話,還能有趣一點。”
蘇清然眼裏有了點興趣。“真的?那我差阿弟拿過來就是了。”
楊融沒想到蘇清然把她的玩笑當真,那鳳首箜篌是蘇清然特製,規格頗大,拿過來並不容易。只是想要有趣一些,並沒想過當真麻煩他。
“並不麻煩,那箜篌特別好拿。拿過來你就知道了。”蘇清然微微一笑,給阿弟發了消息過去。
楊瑾驚訝,“世侄家中有鳳首箜篌?”
“侄兒不才,曾嘗試重建並改進了一下古代的鳳首箜篌,由於鳳首箜篌的技法在當前已經失傳,我也只是按照文獻的大概,自己悟出來的,所以可能和古代技法有少量出入,並不算什麼稀罕之物,世叔如果不嫌棄,侄兒很願意把它拿過來。”
楊瑾笑道,“哎,世叔怎麼可能嫌棄呢,清然,你的才能,真是越來越讓世叔驚訝了。”
片刻,楊瑾領着兩人上樓到了一個安靜的客廳。
“來,清然,坐。”楊瑾坐在桌子一側,蘇清然和楊融坐在另一側。僕人來添了茶。淡淡茶香飄來,蘇清然知道楊瑾要步入正題,便省了對茶的一番評論,端起茶水,輕輕聞了聞。
這茶香歸香,可是裏面夾着一絲奇怪的味道,精通醫術的蘇清然,微微皺了皺眉。
他可以聞出,另兩杯茶水中,並沒有這樣的異香。
不可能是楊瑾,憑他即使如何恨我,也不會選擇今天下手。
這又會是誰幹的。
果然,楊瑾的表情認真起來。“清然,這次雖然只是給融兒慶生,但是你和融兒的事,我們也該正式談談。”
蘇清然微微一笑間,放下茶水。“的確應該談談。”
“世叔,我有一事仍不清楚。”楊瑾看了看楊融。
“是說融兒被蛇咬之後發生的事嗎?”
蘇清然搖了搖頭。
“這個我已基本弄懂了,小小是撿了陽壽,從頭來過,所以不記得從前的事了。”蘇清然頓了頓,“我想問的是,為何您之前一直不承認融兒是小小。”
“您的難言之隱,到底是什麼。”
楊瑾端起茶杯,“其實兩件事是同一件。”
“由於融兒失了憶所以,我也不想讓你失望,就打算不告訴你。”楊瑾勉強想出一個理由,卻覺得自己都不能相信。
蘇清然明顯也沒有相信。
“世叔,您不會不清楚,我喜歡融兒,並不僅僅因為她曾經是小小。”蘇清然握住了楊融的手,表情突然凝重起來。
“世叔如果是擔心小小會重新因我而死。”
楊瑾突然抬起頭,撞上了蘇清然瞭然的目光。
真的是無論什麼都瞞不住他。蘇清然可以感覺到小小的手突然冰涼。
“而您不情願接受我的話,我不會讓您勉強。”蘇清然的聲音突然落落而單薄。
“但是如果沒有證據證明,我和小小成婚就會給她帶來傷害的話,我希望,您能祝福我們。”蘇清然將小小的手握得緊緊。
“因為我會盡我的全部來保護她,在現在和未來。”
“只要我活着,她就不會死。”擲地有聲的兩句話,讓楊瑾的心一下子落得踏踏實實。
“世叔。”
蘇清然握住了楊瑾的手。
“金錢,名譽,地位,對我都不重要。那一切,都只是為了小小。我一直尊重您,小時是這樣,現在的我,依然一樣。”
蘇清然揚起明月一般的笑臉,楊瑾又恍了恍神。
這個神奇的女婿。
他把一切都想得那麼周到,那麼細緻,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楊瑾另一隻手搭在了蘇清然手上。“孩子,對不起。世叔之前還是不夠相信你。”
蘇清然清朗一笑。“世叔不必自責,這些都在情理之中。清然怎會如此小家子氣。”
楊瑾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蘇清然,有一種讓人不得不相信,不得不喜愛的力量。
他心中的石頭放下,快樂得不行。
蘇清然突然起身,望向樓梯。楊瑾和楊融也隨之起身。
“敢問世叔,家中是否還有其他長輩?”
“……還有……”
“還有我。”從樓上走下來一位身材姣好,穿着艷紫旗袍,長着一雙邪魅的丹鳳眼的長腿女士,看樣子像楊瑾的妻子,可又不像。
“哎呦呦,這是誰呀長得這麼俊!我是唐若蘭,楊融的媽媽。今天她慶生,我在上面忙了很久,沒能馬上下來。”那女人雖然面貌嫵媚,也算年輕貌美,可絲毫沒有楊融的清純氣質,難以想像她們二人竟是母子。蘇清然微微一笑,“嬸嬸您好。我是蘇清然,融兒的朋友。”
唐若蘭一直打量着蘇清然,眼睛裏面沒有一絲絲收斂和矜持,她上下左右把蘇清然看了個夠,還不收回目光,又向他身後瞟了瞟。
蘇清然笑容如月光般清冷。“嬸嬸,您做的茶,真好喝。”唐若蘭臉色變了變,瞬間恢復了常態。“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蘇清然吶。哎呀呀呀,今日一見,果真是天上難找,地上無雙啊!楊融有個這樣的好朋友,真是福分吶。”唐若蘭走上前來,把手抬起來,就要附上蘇清然的面頰。“讓我看看,這乖孩子,怎麼這麼漂亮。”蘇清然輕輕握住了唐若蘭的手。“嬸嬸,您說的對,融兒有我這樣一個朋友,以後很難再有人能夠欺負她了。”蘇清然仍笑得那樣優雅漂亮,可唐若蘭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她臉上媚笑一僵,換上一副奉承表情,把蘇清然的手拿到面前把玩。“哎呦呦,蘇家少爺的手,和人一樣漂亮,舉世無雙,舉世無雙!據說,四歲就精通八種樂器?”蘇清然微微一笑。“不才侄兒現在涉獵已有三十八種。”他明顯不喜歡唐若蘭這個人。
“而且廚藝還是國家級?”唐若蘭竟還有話說。
蘇清然抽出手去。“哦,我只是有幸在國家級廚師的評審委員會裏得個閑職罷了。”
“據說前些天還做了首都醫院的名譽院長?”唐若蘭兩眼直勾勾地盯着蘇清然顛倒眾生的眸子。
蘇清然微笑對着她,依舊經典地“看,又未看”的目光。
他不知道唐若蘭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是從她給自己的茶里下瘋葯來看,必不懷好意。
按那劑量,她一定想讓自己在晚宴上自毀形象。
蘇清然心如明鏡,微微眨眼,便知道了大概。
“嬸嬸過獎了,我的才學,僅僅夠判別出,”他把頭略向左後一傾,那裏正擺着他的茶杯,然後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唐若蘭。“一些藥物的用途罷了。”唐若蘭的臉剎那雪白。
“哈哈哈,真是好才學,好才學!”蘇清然從唐若蘭身邊走過。並不願與她多談。
可那一瞬,他聽見了一聲低語。
“那你知道,我剛剛在你手上,下了什麼葯?”蘇清然臉色一變。
他剛剛竟絲毫沒有察覺。
樓梯上下來了另一個人,唐若蘭已迎了過去。
“慶兒。你看,你盼了好久的妹夫,終於來了~~”
一位穿着黑底綉金蝴蝶絲綢襯衫的紈絝青年緩緩走上前來,步伐隨意而又輕佻。
蘇清然一目了然,這位才是唐若蘭如假包換的兒子。
“我是公羊慶。楊融的哥哥,見到你,很,高,興。”公羊慶,蘇清然本以為他叫楊慶。
果然是後妻和拖油瓶。蘇清然早就猜到,只是沒有印證。
怪不得楊融總是和楊瑾一個人在一起。從沒提到過她所謂的媽媽和哥哥。
他不免望向了楊融。她的臉色並不好看。他知道她不喜歡他們。
楊瑾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你看看你,這穿的是什麼樣子,今天不是普通日子,不要隨隨便便就出來丟人現眼。”蘇清然微微轉頭。他雖然可以猜測出楊瑾和母子兩人不和,卻也沒想到楊瑾竟然這樣說自己的兒子。
這家人有點奇怪。
公羊慶很不高興。“果然,果然,有了乘龍快婿,就把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拋到九霄雲外嘍。”說著把頭一扭,看着蘇清然。“妹夫啊,你看哥哥我,多,凄,慘。以後,可要多幫幫我呀。像你這樣腦子又好,長相又好,家世又好,事業又好的人,唉,是不會懂我們這種人的內心世界的。”說完從懷裏抽出一根煙,叼了起來。唐若蘭看見兒子的模樣,臉色並不太好。
蘇清然見狀,揚起一個明月般的笑容。唐若蘭和公羊慶都愣了一愣。
他把唐若蘭的手和公羊慶的手握在一起。唐若蘭臉色一變。
“嬸嬸,哥哥,我蘇清然今天是來給融兒慶生的,你們對我的歡迎和期待,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以後,如果有能做的事情,我都會儘力的。至少,不會讓融兒丟臉。”他看着楊融微微一笑,楊融也乾笑一下。
蘇清然的餘光看到,唐若蘭給公羊慶使了一個眼色。
“我們還有點事情沒忙完,就先上去了,你們先聊。”唐若蘭柔媚的聲音像條毒蛇,溫柔而又不懷好意。唐若蘭把手從蘇清然手中抽出來,馬上就鬆開了公羊慶。“跟我上去。”
公羊慶瞧了瞧蘇清然,便跟着上去了。
“世叔,敢問您和嬸嬸……”蘇清然看見唐若蘭領着公羊慶消失在一個門后。
“小小的娘難產而死,我被灌了迷魂湯,才續弦娶了這樣一個瘋子。”蘇清然知道楊瑾真實的性情和楊融相似,對他漸漸放下戒備。可那唐若蘭,剛剛給自己下的是什麼葯,的確不清楚。
蘇清然想起了唐若蘭的姓。“嬸嬸可是唐門之後?”唐門,是舊時代,一個鑄毒煉藥的著名門第。“沒錯。”楊瑾點了點頭。
“您不怕她?”楊瑾搖頭。
“沒有辦法。”
“什麼意思?”蘇清然輕聲問。
“是蠱。”
蠱。蘇清然諸事諸物都有研究,唯獨對蠱沒有多少涉獵。
難道剛剛他絲毫沒有感覺,也是中了蠱?
楊融看出了蘇清然的異樣。“清然,你臉色不對。馬上到我房裏去。”蘇清然轉過臉去看着楊融,他知道她看出了什麼。
“世叔,失陪了。”楊瑾看蘇清然臉色發黃,略有些擔心。“融兒,切莫大意。”楊融點了點頭。
走過唐若蘭的房間,蘇清然聽到了公羊慶的慘叫。“別出聲!再出聲就不好引了!”唐若蘭低低的怒罵從門裏傳來。蘇清然的心向下一沉。
這女人對我竟如此心狠手辣,她究竟是為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