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我還未開始呢
一老人匆匆忙忙走來,打擾了一個偏房靜在閱曆書籍的男人,兩人對眼相視無言,不吉利的話要分場合,瞧楊賀面相平常,老人才說,“家主,最近老朽常常做夢,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擔心……要不讓公子……”
“打住!”老管家話沒講完就給慈臉男人打斷,男人收起書籍,輕砸在桌子上,有些不高興的斥責,“楊家人一個個是熱血男兒,不畏生死,我看你是安逸日子過得太久了,致使喪失了當年鬥志”
他生氣自有他的道理。
“我們都老了……”就這麼一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卻撬不動鐵一般的決心。儘管這樣,老管家也堅持自己立場,他說,“家主,自打咋們大肆封山以來,大公子一直沒有喜訊回報,整得城裏人心惟危,百姓常在背後說三道四,講閑話,這樣下去只會有損楊家威名!對咋們不利!”
楊家主挑眼一看,怒意無處消停,他啥也不說。
雙雙無語凝噎。
老管家閉眼一會,又說,“三千年前的碧雲宮一夜沉覆,堯山平靜至今,可是在碧雲宮之前呢?果州歷典也從有未記載,堯山遠遠沒有咋們想像那麼簡單,無風湖面平靜如水,一旦起浪,後悔莫及啊!後悔莫及啊……”說著老管家頗有些激動。
楊賀不動容,不變色,他平平穩穩的說,“這只是困難的第一步,以後還有更多的困難等着!”
脾氣不好傷身。
萬眾踩踏出來的道路,跟着走,也未必一路平坦。少年自有少年狂,是平庸一輩子,是泛泛之輩,還是帶着折騰一輩子,都是自有定數,回憶昔日他們一起上戰場的場面,又何嘗不是這樣。
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友,楊賀啥性子,老管家是最了解,這回老管家什麼也不說,默默然悄聲離開了。
堯山發生的波譎雲詭,當爹的一點不擔心那全是假的。楊賀走到左側,取下牆面掛着的二胡,擦一擦上面一層薄薄的灰塵,他坐到窗邊抱着二胡卻記不起曲子來,楊賀抬頭看望着一點一絲晚霞消逝,楊賀看着皓影映落,愣了很久,很久,暮色泛暗,隨着夜漸深,淡薄的清暉變作白光瑩月灑下,也顯現出遠山之巔,慢慢的天際明月照着也似乎看不到一點光明,涼風習習,草木沙沙,他低頭轉望窗口外面小水塘,映倒在水面的明月是殘缺的,一條魚兒甩尾,引起水面波光瀲灧。
水月鏡花散,也拉不出好曲子,他抱着二胡,始終沒有拉起調子,調子隨心弦,心若有念掛。
“哎……我們是老了……”
——
此時,一個老人家憂心忡忡的在一處封印前走來走去。
“完了……”
幾步一轉頭,提防着那邊,看着陣法已經裂痕交織,很懸,陣法幾乎觸手可破,這種情況,老山神早已冷流直落,整顆心涼了一大截。
“這下,要死多少人了?”
話音未落,一隻長滿眼睛的蹄子踏出封印,周圍沙石滾滾。
屏光開碎,妖氣滔滔,呼之欲出,老山神立即閉上眼睛,一條縫隙也沒露出偷瞄。
周圍動靜甚大,這狀況,開明獸現世八成已成定局,老山神頓時又給嚇出一身冷汗,他立馬念着印咒,試圖以此加固陣法不讓開明獸破封印而出。拖一時,是一時,為了他人爭取時間,老山神來這裏早已做好與開明獸一起玉石俱焚的決心。
他最怕就是自己把命搭上了,也不傷此妖絲毫。
畫為壓,邪氣散,堯山定,鎮凶物。昔日師尊只留下這幾句話就離開了,老山神修鍊師尊留下來的修鍊門道延緩衰老從一個孩子慢慢成為一個歲月老人也沒能等到師尊回來,老山神也兢兢業業堅守,沒想到最後關頭還是出大事了。
因為魔祭原因,開明獸一直沉寂,弊端也在裏面,開明獸就一直吸收魔石果子的邪戾,煉化一股又一股的邪戾之氣,每過三百年長一隻眼睛,現今都長到腳上了,妖力之強,可見可知。
當今世上又有幾人壓住此妖,恐怕只有能人輩出的阜東才有。
即使有,也許是為數不多。
好長時間了。
好在陣法威力依然在,老山神一直堅持念咒,以陣法之威稍稍把開明獸壓了回去。
危機還在。
老山神抹一抹汗,換一口氣,還是生氣。
“我是一定不相信碧雲宮那個壞傢伙!”
不相信蕭人缺,還能相信誰?
山畫還在手裏,還能與此商討一番對策,可是!
孤立無助讓人心身疲憊,他長望遠空,凝着,一會閉着,讓自己冷靜一下。
“如今還有什麼辦法?”
——
綠野風塵僕僕,一匹脫了韁繩的烈馬急速奔騰。
路邊一個小男孩見此狀,便與烈馬追逐着,不太麻利的身手卻與烈馬健步齊跑,他看準時機,矯身上翻就翻上去馬背,先是兩腳夾住,後面穩穩妥妥的坐在馬背上,一行軍爺遠處快速追來,將人與烈馬攔下來了,所有軍將一同看着,只見文縐縐小男孩降服了偷跑出來的烈馬,小男孩背上背着有兵器,兵器對軍士來說的忌憚物,各個官爺習慣性握着刀柄。小男孩連忙解釋,“各位官爺,小的見這馬無人駕馭,只想借個方便路上燕都,不喜歡我這就下馬,還你們就是!”。小男孩仔細打量這些人,衣着是粗蠻了些,在西外來說屬實尋常打扮,賊就是做了兵,那也一輩子抹不去當過賊的過往,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他們的飾品就暴露了身份,不騎鯢獸改為騎馬出行掩人耳目,這些人非富則貴。
不是惡賊就好辦了。
人雖小,但是一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又背着一把劍,儘管是一把破劍,他們不得不戒備,將士一同拔出兵器,兵刃所指,小男孩沒有慌,可他還是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衣衫如背劍一同破襤,膽敢肆無忌憚的在西外走動,還是個小孩,這裏面有人賞識小男孩的膽量。
帶頭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別亂來,他問,“你一個小破孩背着一把破劍到處亂跑,意義何在?就不怕給野獸吃了?”
小男孩擠一擠笑容解釋,“鄉野荒漠之外,野蚊子特多,比起野獸我更怕蚊子,我是給咬怕了。所以才借馬身吸引蚊子的”
“說……”一人大聲怒吼,這解釋顯然得不到他們認可。
小男孩心如明鏡,此時此刻生死不由己,他沒有因此給嚇到,他瞧了瞧這人,記下他的樣子了,再次解釋,“官爺莫急,我給你兩個解釋。第一,一把破爛鈍劍而已,各位官爺也無需緊張,在西外而言,我一個小鬼頭手裏沒有這東西,壓根不敢出門。第二,有時候也為了找出模糊不清,又不知對錯的公義!”
公義還分對錯?
好奇怪的問題。
這時,一群黑鴉似乎受了驚嚇,從林子裏飛出來,滿天皆是。
“上交兵器,給你一條活路!”旁邊一位滿臉鬍子的大漢叫着,試圖再次嚇到這小孩。
這時候選擇聽話,也許不要給挨打,不聽話那是一定受罪,小男孩乖乖卸下帶子,將破劍上交,一名將士過來接過破劍到前面去交給帶頭人。
帶頭人撥出劍來,琢磨一番,怎麼看也不過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銅劍,頓時引起周圍哄堂大笑,“哈哈哈……”
“就這破玩意砍柴都砍不動,還信口胡謅,執證公義,太可笑了……哈哈哈!”
笑聲連綿。
只有兩人沒笑,一個是帶頭人,一個是小男孩,小孩定定的看着帶頭人琢磨着手中的青銅劍,內心急也不形於表露。這把劍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劍,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啥玩意,他自己屢次拔劍無論如何拔出的只能是生鏽鐵劍,崖子姜拔出來的則是一把木劍,小潑婦詩悅瑤撥出來的則是一把紫色水晶劍,為了找出劍的秘密,他也找過一些人來試劍,一些小夥伴多數都是斷了一截的鈍劍,竹劍,空劍,石劍之類,沒什麼出奇地方,唯獨眼前這個人偏偏拔出來是青銅劍。
又一次將不可思議打破,因此這把劍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他也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生怕那人看上了就不還了,小男孩心裏不急那是假的,以防破劍丟失,忐忑不安的他只能默不作聲,因為這時候越是緊張,對方就越覺得自己有鬼。
咚咚!
遠處一匹快馬急忙趕來風一樣掠過,不留沙塵,騎馬的人尤其醒眼,烏閃烏閃的,英姿煥颯,一身黑的發閃的盔甲如同夜間戰神一般,穿上此黑甲如同王威降臨一般,不禁叫人記起關天國土匪頭子的象徵,噠噠響馬蹄聲恰好遮掩了小男孩的心跳加快聲,蹦躂蹦躂一下兩下,快把崔從新的心給蹦出來。
這一次沒有人亮出兵器,他們就好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樣,黑甲來人附在帶頭人耳邊竊竊私語。
帶頭人聽着點頭稱是,然後笑顏大開,很明顯是聽到了什麼好消息。
帶頭人對崔從新說,“跟我走一趟,我倒想看看你所謂的公義……”說完,帶頭人還命人將此劍還給小男孩,接過破劍崔從新暗自竊喜,才鬆了一口大氣。
一個個大老爺們來歷不明,自己也是來路不明。
頭一次有人邀請自己,小孩猶豫不決。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有紛爭就壓,壓不住就殺了!這算不算是公義?”
“我目的是到燕都,大家……不同路吧!”小男孩依舊想着怎麼開脫,擺脫這些人。
此話一出,當場引起大笑四方。
手下人諷刺一句,“小鬼,關天國內,何地不是燕都?”
崔從新以為他們是賊,是不敢進城的,結果,對方不當回事,搞不好惹怒了這些人,崔從新認栽,“辛苦大人領路!”
不遠的地方就是燕都,盛樂民泰,芳賞鴻燕。他們一行人就是朝着那個方向奔沖。
——
崖子姜漫不經心的逃着。
後面是不依不饒銀甲騎兵,銀閃銀閃盔甲相當氣勢,算對時機,崖子姜就停了下來客客氣氣打個招呼,“早啊,那麼巧?你們吃午飯了嗎?”
天就要黑了,風語沙沙聲,習習逼近。
似乎妖風陣陣來襲,影影綽綽着不詳之兆。
從營地引出僅有兩支二十人左右騎兵,才引來兩隊騎兵,數目不多,崖子姜頗有些失望。
才二十騎兵就想截殺自己,太高估自身的實力了,崖子姜要為他們的狂妄付出代價,何況他們的對手還沒到呢。
那些妖物不知搞什麼沒見蹤影,崖子姜索性陪他們玩一玩。
“小賊……”
不待話出口,崖子姜搶先回應,“賊喊捉賊,願你所願……”
一步,生間。
一破,死間。
摘葉飛花間,追殺崖子姜最靠前的騎兵,便讓崖子姜一招截殺了幾人。
出手快,手段狠。
短短的日子,小鬼頭變厲害了。
“這……”
見此情形,眾人一下子麻了,木了。
“老鼠過街的小把戲,我真的膩了,你們準備好了嗎?”。說著,萬步回宗,來無影,去無蹤,空形而無跡,神異的身法,崖子姜嗖一聲給一人一擊重拳。
“這小鬼不止三境……”一眾人等齊齊驚愕。
接着,慘痛聲連忙不斷,傳到遠方。
半個時辰過去了,後面第三隊騎兵才趕來,而且是因為聽着了各種慘叫聲才迅速趕來。到了地方,看着滿地的傷兵全都倒在血泊里痛苦嘶喊,場面非常駭人,唯獨不見可惡的小鬼頭。
“形詭且神異,才一下子傷了我們的人就沒影了,好玄妙的身法。好狡猾的小鬼頭……”。地上,一個血人很艱難的說完這些。
“回營地……”
小小身板居然能把兩支勇猛騎兵消滅,副將眼眸里飄閃着絲絲佩服的眼光。
一次次給偷襲,一次次又奈何不得此人,這一次明面進擊,他們還是輸了,這個細胳膊細腿的一個小毛孩雖不起眼,但本領不差,年紀輕輕就有四境修為,那麼,他究竟何方妖怪?
副將命人帶着傷兵回到營地,並且向楊踵詳細彙報了此事。
楊踵氣得直罵人,“廢物,你們這群廢物,虧你們還是瑤柱國的銳中之精,對付不了一個小毛賊?”
一名少將軍抱拳請罪,“末將有錯,對方一人,而且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末將才會輕敵了,着了道。話說,咋們是強勢的遠征軍,領兵出征主要目的是剿滅狼群,這樣子以多欺小對付一個小毛孩不是軍人所為,此事若是傳出去了,一定會讓楊家在果州有失威名,留下詬病,日後少不了給果州老百姓嘲笑!”
道理佔了七分。
楊踵不服,面容猙獰,凶相畢露。
以多欺小,都不止一次了,還怕別人背後輿論嘩然,如今也不在乎那些罵名了,楊踵想要的是樹立軍威,以功績服眾,他說,“限你三天之內,提着小魔頭人頭回來,不然以你的人頭抵上!”。楊踵可勁急了,狼群找不到,只能怪罪於崖子姜,他發了瘋一樣勢要把堯山翻過來找出崖子姜,越急越不順心,堯山很大,瘦小的崖子姜能容身的地方太多了。
儘管心裏不服,這名少將軍依然領命,“末將得令!”
此時,他們渾然不知,危險正於悄無聲息的到來。
崖子姜一直都在營地附近觀察,令人窒息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頓時知道,自己需要的危險來了。
此時此刻有一大群鬼魈躁動不安,一個個鬼魈蹦蹦跑跑非常暴躁,彷彿有什麼東西威脅到了它們。
無形恐懼壓臨。
“嘰嘰嘰嘰!”
“呼呼呼嘰嘰嘰嘰……”
一大群妖物正在慢慢靠近騎兵營地。
崖子姜識趣先溜為妙。
“一文錢小事,非搞一錠金……”崖子姜回頭看了看營地那個方向,那個方向沉混寂寂,了無生機一般,“你們先來,好好玩一玩,我還沒開始呢……”
這時候,崖子姜已經走遠,他根本想像不到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情況。他一個人誤打誤撞的來到一處又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天邊屹立着一面衝天離火牆,這是他最接近離火牆的一次了,崖子姜不禁驚嘆一句,“哇,好壯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