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得馬為吉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位於秦嶺北麓散關是關中四大門戶(東有函谷關、西有散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之一,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極目遠眺,群山疊翠,峰如奔馬,圍成天然屏障,阻斷南北交通。曹操征張魯經行此處,孔明伐魏亦由此東進,劉宇心潮澎湃,江山如此多嬌,自當勒馬揮鞭,不知會與誰征戰於此。
從杜陽城出來,一路遊山玩水已有月余,顧明很是想念徒弟馬超,念叨道:“有一個多月沒見馬超這小子,我教他的刺劍、劈劍、崩劍、點劍該練熟了,接下來要教抹劍、掛劍、撩劍,再不回去這小子就要偷懶了。”
已經是六月,連續二個多月的征戰奔波讓人疲乏,劉宇看了看面帶憔色的眾人,笑道:“回長安。”
先到郿縣送回典韋,鮑鴻設宴款待,問起杜陽戰事,笑道:“鮑某收到牛中郎將的公文,賢侄在杜陽立下軍功,我已行文奏報朝庭。不知賢侄何時起程返京?”
劉宇知道,最後那句才是鮑鴻的關注點,笑應道:“應該會在七月動身,世叔之事儘管放心,小侄定當儘力。”
經過杜陽城共患難,劉宇與典韋間的情誼更深一分,分別在即有些難捨。劉宇道:“典大哥放心,你的家信我會派人送達,咱們很快就能在京中見面。”
顧明笑道:“典兄,到了京城咱們不醉不休。”
這趟出京收穫滿滿,招攬到典韋是最大的收穫,四十多匹駿馬是意外之喜,至於小馬超對劉宇來說算是搭頭了。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劉宇想到郿縣還有法正和孟達兩個知名人物,也還是十來歲的少年。法家和孟家不比馬超家,這兩家是郿縣的大族,根本沒有希望將這兩人帶走。
出京前劉宇有過打算,有一個人是勢在必得,扶風人馬鈞。三國時期群星璀璨,英雄豪傑輩出,有梟雄之主,猛將如雲謀士如雨,便連邊塞異幫也有傑出人物,在三國歷史上留下光芒。
士農工商,重儒輕工,史書中對馬鈞的描述卻少得可憐,但作為穿越而來的劉宇深知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道理,可以不要卧龍鳳雛,可以不要關張趙雲,但絕不能錯失馬鈞。
這位機械大師重現指南車,改進諸葛連弩和投石車,改良織綾機和龍骨水車,研發水轉百戲,他在軍事、農業、手工業的貢獻都足以改變時代。三國時馬鈞不為人重視,一生鬱郁不得志,只做過給事中,受人蔑視,劉宇下令決心,騙也要將馬鈞騙到京城。
馬鈞是扶風人(1),史書上沒有記載這位大師的生卒年,不過劉宇根據他在魏國做給事中時的年代推測,現在的馬鈞應該和馬超的年紀相訪。扶風城內住着近萬戶人家,城外有數十個鄉里,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口吃的少年何其難哉。
提綱契領,劉宇沒有盲目地亂找,而是帶着白利等人每天前去拜訪亭長,喝酒聊天打聽馬鈞的消息。趁這個空檔,顧明去了茂陵,把馬超接了來。半個月後終於有了眉目,馬鈞住在扶風縣南的杏林鄉。
杏林鄉因杏得名,房前屋後山坡上都種滿了杏樹。六月杏子成熟,金黃色的杏子掛在綠葉中,勾得人口直流。
一棵杏樹從道旁小院中探出樹榦,露出滿枝紅黃艷色,馬超忍不住在馬背上探直身子,伸手去摘。杏子熟透,拽動樹枝帶得不少杏子掉下,“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不告……而取,謂……謂之賊……賊也。”從院牆處站起個小孩,滿面通紅地盯着馬超道。
“小結巴,要你管”,馬超將手中的杏子塞入嘴中,香甜爽口,汁水飛濺。說話嗑巴,劉宇心頭一動,得來全不費功夫,莫非這小孩就是馬鈞。
劉宇笑道:“這位小兄弟,是我們失禮了。這棵杏樹上的果子我們都買了,你家大人可在家中?”
那小孩往後退了幾步,打量着這群騎着高頭大馬的人,不像是前來買杏的商販。小孩高聲叫起來,“娘,娘,快……快來”。
從茅屋內走出一名婦人,手中拿着簸箕,背上還背着個娃兒。看到劉宇等人,婦人問道:“你們找誰?”
劉宇跳下馬,笑道:“我們想買杏,不知價錢如何?”
婦人道:“鈞兒,去田裏把你爹叫來。”
聽到鈞兒兩字,劉宇估計眼前這個孩童多半就是要找的馬鈞了。院中窄小,容不下這麼多人,婦人笑着招呼道:“自家杏子,客人儘管吃。”
劉宇打量着小院,五間茅草房有些陳舊,院子的西牆曬着衣服,補丁摞着補丁,看得出生活過得艱難。
功夫不大,一名荷鋤的漢子身着褐衣、高挽着褲腳匆匆趕來,小腿上還粘着泥巴,那個小孩則一路小跑着追在身後。
放下鋤頭,那漢子有些木訥地與眾人見禮,吱唔着開口道:“幾位爺要買杏子。我家的杏子好吃,一斤一錢,要多少?”
剛才眾人嘗過,這杏子香甜可口,滋味甜美,在扶風城內要賣三錢一斤,馬超已經吃了七八個,有些泛酸,手中捏着兩個把玩着不舍。問清那漢子姓馬,那娃兒正是馬鈞,加上口吃這個特點,劉宇知道這娃兒正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白利這些天跟着他四處打聽馬鈞的下落,知道劉宇真正的目的是找尋這個口吃的娃兒,那娃兒樣貌普通、而且結巴,遠不及馬超機靈,縮在婦人的身邊怯生生地打量着眾人。
劉宇知道說出真像未免太驚世駭俗,所以推說出京前盧師替他卜了一卦,卦辭稱“得馬為吉”,讓他買馬的同時多注意馬姓、十歲左右的孩童。
白利對劉宇十分信服,有馬超在先,劉宇對他說馬鈞是卦像上所提示之人,白利不疑有他,至於其他人包括顧明在內也不清楚劉宇的真實目的。
這顆杏樹徑尺,足有兩丈高,樹上有二三百斤果子,劉宇笑道:“樹上的果子我都要了。”
漢子大喜,往年樹上的杏子賣不出去,多數爛在地上。雖然每斤一錢,算起來也足有二三百錢了,算是意外之財。叫來左鄰右舍幫忙摘杏子,馬鈞在樹下幫忙。
劉宇等人在對面的空地上歇息,村中小孩怯生生地站在遠處打量着馬,馬超很快就跟這些小孩打成一片,趾高氣揚地帶着這群小孩玩耍,儼然成了孩子王。
顧明的目光中滿是對徒弟的欣賞,白利見劉宇在觀察幫忙的馬鈞,對馬超道:“馬超,怎麼不叫那個孩子一起玩。”
馬超有些不樂意,道:“白大伯,那個小嗑巴罵我,我才不想理他。”
劉宇見日過中天,對白利道:“白大哥,拿些錢讓馬家置辦吃食,咱們在這吃飯。”
白利會意,從行囊中取出兩百錢交給馬鈞的娘,讓她準備一桌飯。二百錢足夠劉宇等人在城裏的大酒樓美餐一頓,婦人有些為難,道:“村中沒有好東西,用不了這許多錢。”
“無妨,有什麼吃什麼,多餘的就算是賞錢。”
這是遇到貴人了,婦人興高采烈地答應,抓雞宰羊,園中拔菜,自家村釀,等杏子摘下,十幾個菜也上了桌。
這裏可沒有分席而坐的規矩,桌子擺在院中,眾人團坐而食,劉宇招呼馬鈞的父親一起上桌。那漢子推辭了幾次,劉宇等人固請,那漢子只得坐在下首相陪。
三碗酒下肚,那漢子總算放開了手腳,在劉宇的詢問下應答起來。漢子叫馬健,有二兒二女,馬鈞行三,長子在城中學徒,二女已經嫁人,老三馬鈞口齒不利,最小的女兒就是背在婦人背上的那個。
馬健有些醉了,絮叨着四十畝地僅勉強夠餬口,長子到了娶親的年紀,三子是個嗑巴,生活的重壓讓這個不滿四十歲的男人額頭上堆滿了皺紋。
劉宇道:“我聽馬鈞雖然口齒不利,但說話有條有理,倒像是讀過書。”
馬健眼中亮光一閃,道:“不是馬某自誇,我兒雖然說話不利索卻極聰明,在村裏的私塾聽過兩天課,便能寫字、學先生說幾句官話。村裏的何木匠誇他有雙巧手,想招他去學徒,這娃兒還小,等兩年再說吧。”
劉宇看了一眼縮在屋內的馬鈞,道:“馬老哥,我挺喜歡這娃兒,想收他為徒,帶他前往洛陽。”
馬健一驚,連連搖頭道:“不行,這娃兒怕生,從小沒離過爹娘,我家雖然窮點,還不想讓娃兒去那麼遠的地方。”
劉宇失笑,看馬健的樣子是把自己當成人販子。從懷中取出太子舍人的印,劉宇道:“老哥,我叫劉宇,是京中太子舍人,我的老師是盧公盧子干,盧尚書,奉師命來三輔遊學。”
馬健有些茫然地接過官印看了一眼,記起盧子干是誰來,問道:“令師是馬公的學生,那個征討黃巾軍的盧大人?”
劉宇點頭。馬健有些心動,盧植大名天下皆知,能成為他的徒孫那是一步登天的好事。馬健向屋內的馬鈞望去,馬鈞連連搖頭,躲進屋內不見。
“這慫娃膽小”,馬健站起身,道:“我去拉他出來拜師。”
很快,哭嚎聲在屋內響起,撕心裂肺,馬健的喝罵聲傳出,“你這慫娃,別人求都求不到的美事,你還不去,你跟着我有什麼出息,還不快去拜見你老師,要不然老子打斷你的腿。”
馬超撇撇嘴道:“師叔,你怎麼會看上這嗑巴,太丟人了。”
馬健拉着馬鈞出來,馬鈞拚命掙扎着,“不去……我……不去……嗚嗚嗚嗚”。馬健抬手在馬鈞身上拍打了兩下,哭聲更響亮了。
馬健一臉無奈地鬆開手,馬鈞撒腿跑回屋內。馬健苦笑道:“這娃兒福薄,多謝您的一番美意,還是算了吧。”
劉宇哪肯罷休,將來征戰天下還得靠馬鈞發力,看到屋檐下豎放着幾塊鋸好的木板,劉宇站起身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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