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蘇俞的醫館,藍瑩兒先是在院子裏與葉晚問了下她臉上的傷情,又問了下鸞雨的情況。

葉晚因着在此治臉傷,閑着無事便幫蘇俞打下手,鸞雨便是她幫着照顧的。

這會兒鸞雨剛喝了些粥水,人正清醒着,但斷腿的痛感太劇烈,她一直將牙根咬得緊緊地,時不時地發出痛哼聲。

溫宸待到藍瑩兒與葉晚將話說得差不多,才開口:“你既然懂得審問之道,你便去審審鸞雨,我在這院裏等着便好。”

藍瑩兒朝溫宸微微頷首,便隨着葉晚進了鸞雨住的那間廂房。

蘇俞的這套三間小院,進門左邊那間是他住,中間的廳堂是他專門看診拿藥用,右手這邊便是給病客住。

本來那位被開肚取瘤的病客住在這間廂房裏,但因着鸞雨是疑犯,且有兩位衙差和一位錦衣衛看守,便將那男病客移到了蘇俞的住房裏,再將這廂房收拾了給鸞雨住着。

鸞雨的腿骨已經接好了,兩條腿被綁得結結實實,一動也不能動。

藍瑩兒坐在榻前,一臉正色地看着鸞雨:“鸞雨,昨夜你與秦世海一道吃酒時,他除了吃飯菜和酒茶外,可有吃過別的東西。”

鸞雨一雙紅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細細思量了好一會才道:“當時奴喝得腦子正犯暈,又忙着燒爐烹茶,不過奴很確定,秦爺並未將茶喝下去……”她忽地一怔,接着道,“對了,秦爺從兜里拿出一個小木匣子,又見着他從里拿出一個軟軟的東西來放進了嘴裏。當時奴還問他吃的什麼,他說近來總是咽喉不適,這是潤候的偏方葯。”說到這裏她猛一拍額頭,“對了,他就是吃了那東西后吐血而死的,那東西一定就是du葯。”

藍瑩兒將小木匣子拿了出來,遞在鸞雨眼前。

鸞雨一見這木匣子便激動道:“正是這個木匣子。”

藍瑩兒問:“裏面的東西是什麼顏色,什麼樣子的?”

鸞雨眯起眼想了想:“感覺他捏起來軟軟的,像是在捏棉花一樣,且是白色的,好像是入口即化。”

“入口即化。”藍瑩兒蹙起了眉頭,念叨着,“白色的,軟軟的,入口即化!”她捧着木匣子仔細聞了起來,邊聞邊往屋外走,嘴裏叨叨着,“難道是酥糖。”

屋外溫宸已將她們的對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此刻見藍瑩兒像知道些什麼,忙問:“什麼酥糖?”

藍瑩兒道:“是一種入口即化的酥糖,裏面還有一股味……”語氣一頓,“去問阿俞哥哥吧!”

蘇俞就在隔壁。

當蘇俞接過藍瑩兒遞給他的小木匣子,打開蓋子仔細聞過之後,他看向溫宸,“大人後來送來的胃液與先前送來的五位死者的一樣,都是中的同一種du葯。”又將木匣子舉在溫宸眼下,“這木匣子裏除了香甜味,便有那種du葯的味道。”

藍瑩兒開口:“阿俞哥哥,你覺得這其中的香甜氣味像不像你們安徽的特產龍鬚酥?”

龍鬚酥便是白色,且也是入口即化,但鸞雨說那東西捏着軟軟的,像是棉花。對了,龍鬚酥吃的時候是會掉絲的,當時她便在那宅子裏看過一遭,並未發現有龍鬚酥的糖絲。

蘇俞正仔細聞着:“有點像,但又好像有點不同。”

“不是龍鬚酥。”藍瑩兒緊緊地眯起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溫宸正抬手向蘇俞告辭,當即便要走出去。

藍瑩兒忙上前問:“溫大人,您是想再去查驗秦世海的屍體嗎?”

溫宸側眸看向她,心道這女子當真是心思靈透,一眼便能洞穿人心。他頷首:“你也一起去。”

“好咧!”藍瑩兒要的就是這句話。

這會兒葉晚見藍瑩兒要走,她忙拉住藍瑩兒:“姑娘,呆會你會來接我嗎?”

藍瑩兒想了想道:“葉晚,今夜我回來肯定得很晚了,再說這邊鸞雨還要人照顧,你不如就先在這裏陪着鸞雨,也好幫幫阿俞哥哥。”

葉晚蹙着眉點了點頭。

藍瑩兒見葉晚一副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忙安撫她道:“你盡可放心,阿俞哥哥人特別好,他不會欺負你的。”

葉晚看了蘇俞一眼,朝藍瑩兒又點了點頭。

藍瑩兒見她眉頭放鬆了開來,這才跟着溫宸離開了這裏。

一旁的蘇俞看着藍瑩兒屁癲屁癲地跟在溫宸身後,不知為何,一股子悵然失落的情緒在他心頭瀰漫開來。

以前這丫頭可都是經常跟在他後頭撒歡的。

黑夜裏的街道寂靜無人,一列大馬蹄聲踏踏穿街入巷,不多時便到了鸞雨的那棟小宅。

秦世海的屍體已然開始腐化,一股子十分噁心難聞的味道直入鼻腔。

藍瑩兒用帕子掩住口鼻走近秦世海的屍首邊,看着溫宸眉頭都未曾皺一下地盯住秦世海,又從懷裏掏出一雙乾淨的手套戴上。

他是要自己剖屍嗎?還有那手套一看便知是羊腸所制,藍瑩兒很好奇溫宸還隨身帶着這個。

溫宸果真拿起仵作留下的刀具,開始剖屍。

藍瑩兒如今已適應了這樣血淋淋的可怕場景,她拿過燈盞上前來,仔細看着秦世海的喉管處還沾有一點點的白色糖液,但往下看卻已然發了黑,她道:“我知道他吃的是什麼了。”

溫宸轉臉看向她,見她眼神篤定,便收了手中刀具,脫下了染着屍液的手套往桌上的托盤上一扔,再緩步走到院子裏,由屬下幫他在井裏汲了水來,助他將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洗得乾乾淨淨。

一旁的蘇起則是好奇得緊,問藍瑩兒:“他吃的是什麼?”

藍瑩兒道:“我師父曾教過我做這種糖點,他說這是雪棉糖。這雪棉糖也不全是入口即化,但進入胃裏,一定就已經化成糖水了,所以在食道還能看到沒化的,到了胃裏就看不到了。”

蘇起:“那這種糖點是哪裏的特產,懂得做的人多嗎?”

藍瑩兒:“應當不多,總之我經常去別人的酒樓飯館或是點心鋪子品嘗美食,就從未見過有人做這種糖點。而我也是師父教給我的,我師父他是向一位廚子討教的,當時還聽我師父說那位廚子後來在京城當大廚,混得可好了。不過我不知道他在京城哪家酒樓當大廚。”

溫宸定睛看着她:“你可知道這位大廚的姓名?”

藍瑩兒蹙眉細細回憶,終是想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姓名,只知道我師父管他叫他長伯。對了,我師父雖叫他長伯,但他年紀與我師父差不多。”

蘇起追問:“你可曾見過他?”

藍瑩兒:“有過一面之緣。”

蘇起:“他身量如何?臉上可有特徵。”

藍瑩兒舉手比劃了一下:“比我高一點兒吧!胖胖的,眼睛不大,鼻子短小,嘴唇厚。”又想了想:“皮膚倒是白凈。”

蘇起肅容向溫宸拱手:“卑職領人去查長伯。”

溫宸微微頷首,看着蘇起帶着兩人邁着大步出了小宅院的門,隨即便聽到他們踏馬而去的聲響。

藍瑩兒也往院外走,並與溫宸道:“夜深了,我得回去了,明日一早我會去市集找材料,我要將那道雪棉糖做上一遍,午時您便能吃到。”

倆人走到院外,溫宸讓藍瑩兒上了馬,他上馬後,對身後的藍瑩兒道:“我是不是得抽個時間來教你騎馬?”

“啊!”藍瑩兒沒想到他會說這個,不由得有點心虛,“浪費溫大人的時間,民女實在不敢。”

溫宸將韁繩輕輕一拉,馬兒開始走動,他道:“那你是打算往後都與我同坐一匹馬了?”

“這個!”藍瑩兒頓時有點尷尬,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暗夜裏,溫宸回眸朝她抿唇一笑,旋即揮鞭猛地朝前奔去,藍瑩兒不知他會突然加鞭策馬,頓時又是身子不穩,急急地抱了他的腰,抱了不過一會兒,驚覺這般不妥當,忙小心地將手挪到鞍繩上,盡量地與他保持距離。

但再如何保持距離,溫宸身上那股兒清冽的香味依然會沒入鼻間,再回想起剛剛在屋檐的燈籠下,他那絕美的回眸一笑,不由得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心醉不已。

大黑馬並沒有朝着堂子巷的方向去,而去了義莊。

下馬後,溫宸親自將五位評審的屍體再度解剖了,剖的正是咽喉處。

五具屍體雖然腐化跡像開始嚴重,但在他們的咽候處能看到與秦世海同樣的糖液,並且都是在喉部就開始發黑,一直到胃部。

這日的收穫很大,基本可以斷定,五位評審和秦世海都是吃下雪棉糖而死。

從義莊出來,溫宸將藍瑩兒送到堂子巷的巷口。

藍瑩兒下了馬後,對溫宸道:“溫大人,勞煩您了。”

溫宸眯起眼眸看着馬下的人兒,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與她說什麼。

就是溫宸猶豫之間,藍瑩兒轉身走進了又深又黑的巷子,深巷內,只有藍姑娘飯館門前那盞弱燈指引着她。

溫宸就這樣坐在馬背上看着她嬌柔的身影,直等飯館的門被打開,看到她沒入飯館內,這才拉緊韁繩朝宮城那方行去。

這夜,藍瑩兒躺在飯館那間只能容下一張小榻的小黑房內,細細想着秦世海的案子。

“秦世海吃了雪棉糖,還說是治咽喉的,但很顯然那裏面沒有中藥的成份,只有毒藥的成份。”

“是誰能讓他如此信任?”

“五位評審也是吃雪棉糖而死,又是誰能讓五位評審這麼信任?”

咚咚咚

隔壁的藍容敲着木板:“姐,能不能別叨叨,我剛睡着就被你給吵醒了。”

這飯館就一間小房,用木板隔成了兩間,藍瑩兒住裏面的那間,藍容和小奇擠住着靠門的那間。

藍瑩兒噤了聲。

噗~

“小奇,你今兒吃什麼了,屁這麼多。”

小奇懶得理會藍容的抱怨,翻了個身,繼續睡。

藍容喃喃道:“反正我馬上就要參加秋闈了,等我中了舉,我就買座大房子。”

藍瑩兒開聲:“好,姐姐我等着跟你一塊兒住大房子。”

小奇連忙接口:“我也要住大房子。”

藍容:“好好好,待我將來作了官,定會讓你們都住大房子。”說罷,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藍瑩兒又將溫宸擱在腦海里細細地想了一會兒,這才慢慢地入了夢鄉,那夢裏亦儘是溫宸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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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棉糖是作者自己瞎取的名,請別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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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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