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詭境
那人並不管她如何反應,只低聲道:“跟我來。”
他鬆開手往樓梯下去,溫然手扶雙膝,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氣,抬起頭只來得及看見他轉過去的側臉。
他那強壯而又健碩的身軀被黑色包裹着,那張臉並不怎麼特別,唯一特別的可能就是臉上的一道刀疤罷了。
溫然皺眉,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敵是友,但是在她身後還有敵人在緊緊地追擊,她自己是肯定敵不過的,此時此刻,醫院裏也只剩下這一個人可能幫她。
樓梯間外面的腳步聲愈發清晰,她沒有時間再去猶豫,只能一狠心跟過去,是福是禍都聽天由命。
記不清繞過了多少層樓梯,依然沒有看到出口,溫然不禁有些懷疑,腳步也跟着慢了下來,她記得母親的病房是在三樓,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往下走了至少十層的樓梯……
她的目光忽然凝住,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黑色的空間裏沒有任何燈光,也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屬於她的呼吸聲海潮一樣微微起伏,而樓道里的昏暗熒光也隨之呼吸似的明滅不定。
熒光……?
溫然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滯,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的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她轉過頭,仔細地打量着身邊的牆壁,這才發現樓梯的牆壁上面塗滿了壁畫,她本以為是小孩子在牆上的信筆塗鴉,但現在一眼粗粗望去,那上面都是青面獠牙、非人非獸的凶煞圖案,而樓道里的微光,正是他們身上的鱗片發出來的!
這是什麼地方!
溫然感覺到自己恐怕是真的進入到了什麼詭異時空,這裏絕對不是醫院,而下面也更未必就是她的一線生機!她不敢再往下深入,轉頭就想往回跑。
可那個黑衣男人忽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你到底是誰?”溫然嚇得往身後貼去,立刻叫那呼吸一般的涼風激得又跳起來,前有狼後有虎,她實在欲哭無淚,只能睜大眼養向面前的男人,希望他能看在自己體弱肉柴的份上放過自己。
那人從身後拿出一條黑布,不由分說地把溫然的手別到背後綁住,接着蒙住她的雙眼,抓着她的衣領,拖着她繼續向下走去。
一開始溫然還試圖掙扎呼救,可是努力了一會就筋疲力盡了。
可她並沒有放棄,溫然豎起耳朵,試圖靠聲音和方向的感知來判斷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大約又往下走了七、八層,溫然感覺走在了平地上。
又過了一會,她被拽起來,周圍有人竊竊私語,夾雜遙遠而凄慘的哭泣和叫喊。
溫然慌張地轉着頭,試圖聽到各個方向的聲音,然後躲向自以為最安全的方向。
這時,蒙在她眼睛上的布被拿掉,剛才的五個人都站在她面前,刀疤男站在中間,其他四個黑衣人一邊兩個分立兩旁。
周圍有兩排石刻的雕像,貌似是十二生肖的獸首,獸首旁邊放着火把,再往遠處,是無盡的黑暗……
溫然嚇得腿軟,癱坐在地上,也不敢出聲,木木地看着眼前的五個人。
“動手吧。”刀疤男說完轉身離去,不一會就隱沒進黑暗之中。
四個黑衣人走到溫然旁邊,而此時的溫然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抗的意志和力量,只能驚恐地任由她們動作。
四個黑衣人將她圍在中間,她不禁哭了起來,前面的兩個黑衣人把她的鞋襪脫去,當黑衣人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的時候,如同寒冰一般的觸感讓她一陣脊背發涼。
溫然身體發僵,甚至都不敢呼吸,黑衣人的手開始往上遊走,掠過光滑白皙的小腿,停在膝關節處。
後面兩個黑衣人俯身,架着溫然的胳膊,四人輕輕鬆鬆地將溫然抬起。溫然感覺自己好像是遠古部落里的祭品一樣,就要被獻祭出去。
死亡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所有思緒,溫然又開始掙扎,但是毫無用處,對方甚至連手都沒有晃動一下。四個黑衣人將她抬到兔首石像後面,溫然扭頭一看,下面是無底的深淵。
求生的潛能可以讓人瞬間獲得數倍的能量,可是就在溫然要爆發的時候,四個黑衣人突然鬆了手,把她向前推出去。溫然驚恐地揮舞着手臂,可是沒有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她只能不斷地下墜。
失重感壓迫着她的心臟和感官,她無法呼吸,無法行動,視線也迅速地沉黑下去。
突然,溫然的眼前變得明亮刺眼,明亮的陽光刺痛着她的眼球,被淚水模糊的視線里映出建築物的影子。
她就在母親病房的窗戶外面!
當她的身體快要着地的時候,死亡的威脅感使得她的頭皮幾乎要被整個掀起來,她大叫一聲,猛地坐起來,她正好好地坐在病床上,屋外的陽光被樹影稀釋,照進來的時候只剩下溫柔的陰影,牆上的鐘錶嗒嗒地走着,發出輕微而清脆的響聲。
溫然往後倚在床頭上,慢慢地平復着呼吸和心跳,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得濕透,現在只在這靜好的正午中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溫然慢慢地環顧四周,再次恍惚起來:這不是病房,也不是她自己的房間。
她的目光落在床邊,這才發現那裏竟然趴着一個男人,在她旁邊睡著了。儘管那個男人面對着溫然,她能很完整地看見他的臉,也能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認識他,但無論她怎樣努力,卻總覺得眼前、腦中似乎都籠了一層厚厚的霧氣,叫她無法看清那個人的臉。溫然努力睜大眼睛想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可是她越是這樣,越感覺神志不清,越感覺頭疼不已。
“你醒了。”那個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溫然往後瑟縮一下,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和夢中那個人很像——他的眼底全是冰冷。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溫然雙手緊緊地抓住被子一端,試探地詢問。
陌生男子深深地注視着溫然,若有所思。他似乎對於溫然醒來感覺到欣慰,但也僅僅是有點欣慰而已。
而溫然眼前一片模糊,這讓她更加地緊張:“你到底是誰?”
陌生男子沒有回答溫然的提問,臉上的最後一絲笑容也褪去。
“你醒了,我讓他們給你弄點吃的。”
男子說完就起身離去。
溫然問不出什麼,對於這個全然陌生的房間更是沒有安全感。
不過她很慶幸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僅僅是夢而已。
然而溫然深知,此刻的自己也未必安全……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突然,她發現自己的手指間寫着一排細小文字。
“一定要自己犭蟲白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