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系統啥都好，就是話癆了點。

這麼想着，君珏做完了一張數學卷子。

在農村小學，就算是快要期末了，班裏的緊張氣氛也並不濃厚，老師頂多強調某個知識點會考，然後學生們懶洋洋地畫了重點，至於下課會不會看，那要看個人了。

這個時候的農村，農民工熱潮正在興起，村裏的青壯年紛紛背井離鄉，到大城市打拚，辛苦一年就能掙到以前種地的時候想也想不到的豐厚酬勞。

家裏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老人家基本沒念過書，管束不住家裏的孩子，而且也不怎麼重視學習，在他們看來，能念完初中識幾個大字就不得了了，然後女孩子找個工廠，男孩子跟隨者父輩外出打工，只要不懶，總能混口飯吃。

君珏還記得快穿之前的那一世，自己初中的時候帶着弟弟和奶奶，去了一所收費頗高的私立中學，逢年過節回家時村裡人陰陽怪氣的模樣，總不過是女孩子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亦或是花那麼多錢讀書幹什麼之類的。

工作后，君珏每年清明都會回鄉祭拜奶奶，那時候村裡很少看見孩子了，幾乎都是老人，原來幾乎每個村都有的小學也紛紛倒閉，年輕夫妻明白讀書的重要性，有能力的在城裏買房，沒能力多花點錢也要讓孩子在城裏讀書。

而現在的農村外出務工的人掙了錢，沒有把錢花在孩子的學習上，反而第一時間蓋起了樓房，好像是只要家裏有了一座兩層小樓房，就是給孩子議論婚事時的資本，也不管家裏的孩子才是個小學生。

君珏所在的小學，條件也不好，教室就是連成一排的平頂水泥房，窗戶玻璃碎了也沒錢換一塊新的，頭頂的風扇從來就沒開過，小學六個年級外加一個學前班，一下課，走廊上都是學生，各個年級的都有。

辦公室也只有一個，所有老師都待在一起，所以這些小學生最怕的就是去辦公室，萬一被老師訓了，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盯着你，壓力不可謂不大。

雖然這個小學看起來規模小，卻是彙集了附近好幾個村的學生。

只是農村學校的教育資源稀缺，老師也很少，通常一個老師要教好幾個年級。

為了節省師資力量，一些不那麼重要的課要麼不上，要不就是由數學老師或者語文老師代課。

老師高興了，說不定會讓學生上個音樂課、美術課或者體育課啥的，要是教學進度趕不上了，不用說，老老實實上語文數學。

是的，這個小學還沒有英語課。

君珏還記得當時的自己因為沒有接觸過英語，上了初中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在英語課上不敢出聲。

至於期末考試，在一些學生看來，也不是那麼要緊的事，更何況考完試就放暑假了，一門心思都想着放假要怎麼玩，哪還有心思複習。

也就是老師還惦記着考試，君珏現在正在做的數學卷子就是數學老師自掏腰包複印的試卷。

數學老師註定要失望了，這些複印費和資料費可能也要打了水漂，老師檢查作業的時候指不定有多少學生找各種借口來搪塞。

在這樣的學習環境中長大，君珏原先的夢想就是初中畢業后出去掙大錢，讓奶奶吃香的喝辣的，沒想到最後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成為了村裡少有的考上大學的女孩子。

君珏邊做作業便在腦海里嘆氣，對着系統傷春悲秋：【唉，對一些農村女孩子來說，上過幾年學，認識幾個字，然後找個廠做活，結婚生子，這就是一生，如果我當初選錯了，說不定也是過着這種一眼看到底的生活。】

系統有點好奇了：【珏珏，什麼選擇？我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這個……說來話長。】

這件事君珏倒是要感謝王麗麗，如果不是和王麗麗在一起那麼壓抑，原先的君珏也不會想盡辦法避免和王麗麗在同一所初中。

【那大概就是當時懦弱的我，做得最大膽的一次決定了吧。】

兩個人的身影終於在上初中這一年徹底分開，君珏專註學習，最後考上大學，留在城市工作，而王麗麗高中畢業后，嫁人生子，兩個人之後再也沒有交集。

也許是回想起了從前，今天的君珏嘆氣的次數格外地多，一向愛說俏皮話拆科打諢的系統也沒說話，他一開始接觸到的君珏已經是小有資產的都市白領，還從來沒聽過宿主小時候的故事，而且也沒想到每次高分完成任務的君珏小時候是這樣一個懦弱內向的性子。

【珏珏。】系統猶豫了一下：【這幾天王麗麗一直堅持不懈地來找你，想繼續和你做好朋友，根據我的觀察，這個王麗麗好像確實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那又怎麼樣，過去了那麼多年我心裏還記得她，說明她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就算她沒有壞心，可是我心裏有芥蒂，不可能和她做朋友的，最多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系統沒有說話，說到底他的內在是一串程序代碼，還不是很明白人類複雜的感情，這是君珏自己的事，系統也就是好奇問了一下，得到答案后也沒有再提起王麗麗。

早上上學路過集市，君珏拉着弟弟的手避過擁擠的人群，君深看了一眼包子鋪，然後不舍地收回目光。

一直關注着弟弟的君珏有些好笑，自從帶弟弟去吃包子之後，君深就一直鬧着想要吃包子，最好每天早上都能吃。

就算君珏手裏有錢，也不能慣着弟弟，於是就和君深約定，每個星期吃兩次，平時就乖乖在家裏吃稀飯。

君深是貪吃了點，但也不是不講道理，更何況是姐姐說的話，聽了以後立馬拍胸脯保證。

只是君深的自制力實在是太差了，今天才星期三，這個星期的兩次機會就已經用完了。

因此，君深只是聞着包子的香味嘚吧了兩下嘴，就主動拉着姐姐的手走了。

到了班級，君珏將書包放下，同桌周明正在幫數學老師檢查作業，如果作業沒寫，周明就會把沒寫作業的同學名字記下來給老師。

周明在班裏轉了一圈，最後才檢查君珏。

君珏正要把作業拿出來，周明大大咧咧地表示不需要。

嗯？難不成這也是相信我會寫作業的人？

像是看出了君珏的疑問，周明拍了拍君珏的肩膀，一副豪氣衝天的模樣：“咱倆誰跟誰，我就不檢查作業了，就算你沒寫，我也不會告訴老師的。”

……我可謝謝您嘞。

君珏默默地將周明的爪子從肩膀上移開，和周明做了一段時間的同桌，君珏也發現了，這個男生可能是武俠片看多了，和誰都是稱兄道弟，像沒寫作業這種事情，周明也能幫忙瞞着老師，在一群男生當中頗受歡迎，儼然一副大哥模樣。

不過這個大哥註定要翻車了，數學老師上課的時候親自下來檢查了作業，發現了很多人明明沒有寫作業，課代表交上來的名單上卻沒有他的名字。

“周明！怎麼回事？”數學老師發起火來，不動聲色，但就是給人一種他很生氣的感覺，班裏的那些作業沒寫的人低下頭，恨不得原地消失。

該說不愧是大哥嗎，十分地講義氣，周明脖子一梗，就要把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周明的一個損友孫鵬飛突然站起來：“老師，是我逼課代表的，我威脅周明，如果跟老師說，放學就揍他……”

有了孫鵬飛帶頭，班裏受到周明包庇過的同學都站起來，紛紛表示不是課代表的錯。

君珏被這一出整得一愣一愣的，這要不是數學老師盯着，君珏簡直想給這群“講義氣”的小朋友鼓掌了。

數學老師估計也看出苗頭來了，又好笑又好氣，最後只是讓他們把作業補齊交上來。

班裏每天都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君珏在課間休息的時候，總喜歡冷着一張臉盯着某處發獃，實際上，卻是在腦海里和系統一起吃瓜，什麼那個誰誰喜歡那個誰，那個誰不喜歡誰反而喜歡別的誰，還有經常聽見某某親戚是鎮上初中某幫派老大……

當聽到某幫派老大的時候，君珏着實吃了一驚，差點綳不住高冷人設笑出來，誰能告訴她初中生組幫派什麼鬼，難道是遊戲裏的幫派嗎？

【233，我怕不是真的老了，這些小學生的操作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在君珏盯着的地方，一個女同學被小姐妹們簇擁着，把另一個男同學堵在角落裏，羞答答地告白：“周明，我喜歡你很久了。”

周明一臉“你不要過來”的驚恐模樣，呼喚損友：“孫子，你爺爺被妖精堵住了啊啊啊啊。”

孫鵬飛帶着那幫損友在一旁看熱鬧，一點沒有想去幫忙的意思，反而哈哈哈笑得歡，圍觀的同學也哈哈大笑。

空間裏的系統也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珏珏，你記憶里有過這段嗎？】

君珏想了一下，好像並沒有什麼印象，突然感覺這樣吃吃瓜的退休日子好像也挺好，要是手裏有西瓜就更完美了。

隨着期末的臨近，不同於六年級的離別愁緒，五年級的同學們比平時稍稍安分了些，不過也只是“稍稍”，此刻，同桌周明戳戳君珏的胳膊，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對着君珏小聲說道：“班長，一會兒考試的時候，試卷往我這邊傾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