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見
“藍總，現在我有一個你肯定樂於知道的消息要告訴您，但是條件是獎金不扣了，行不？”斜躺在藍愷勰對面的沙發上，殷躍促狹地笑着。
“什麼消息？”藍愷郄眼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首於工作中。
“屬然高中正校長昨天正式召開會議接管了屬然。”
“就這消息就能彌補你工作的不認真？”藍愷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校長是莫諒然。”殷躍頗淡定地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算了，的確不是什麼大消息，我先走了。”
“等等。”一直都知道她和屬然必定會有聯繫，卻沒想到當初蔣院長所說的聯繫竟是接手屬然。“把屬然高中的併購案直接交給我吧。你去負責另一個案子。”
“愷勰，不用這麼過河拆橋吧？說好搞定這個案子讓我去度假的。你……”
“獎金翻倍，假期不變。”
殷躍笑了：“成交！”
殷躍走後，藍愷勰卻陷入了沉思。
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只因為曾經的承諾，他不能出國去尋她。只能等。說實話，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也不能挽回她了。七年前，因怕她心裏不能接受，沒有和她商量就做了決定，現在就算告訴她真相，她會原諒嗎？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七年究竟讓她變成了什麼樣子？結婚了嗎？放下了嗎？還愛他嗎？這些，他統統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七年，他等回了一個怎樣的她？
屬然高中校長室里此時寂靜無聲。是真的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當他走進來這一刻，氣氛就降至了冰點。她沒有想到他會親自負責這件事。更沒想到，回國后的第一次見面是這樣，毫無準備。這樣西裝筆挺的他，還真是令人不大習慣。是啊，七年，真的不短，他們都不是原來的他們了。
“……小然。”
“藍總，請坐。”迅速調整了自己的鞋，莫諒然神態自若地走到茶几前的沙發前落座。
他不說話了。真行。已經學會用客套來傷人了。
“藍總直接表明來意吧。”她努力使自己看起來自若一些，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過去式了，不要再幻想你們之間的可能了！你以為他出現在你面前就能改變曾經的一切傷痛嗎？就能彌補這七年的空白嗎？你還能像以前一樣，只要他道歉，就能笑着原諒他嗎？
藍愷勰看了看如今已幹練得不像她的她，也直接切入正題。今天本來就只是來看看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什麼突破性進展。沒關係的，反正七年都已經等了，不在意這一會兒。
“屬然是所很優秀的學校，但這一年來它在投資等各方面都面臨著挑戰，我們公司想將它併入藍氏。這樣，它面臨的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這是院長留給我的，我不會讓它易主。”
“但你有能力讓它走出困境嗎？讓屬然走得更好，才真正對得起院長。”
“我需要時間。我相信可以。不管是面對各項挑戰，還是讓屬然走得更好。”
“小然，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呵。我是感情用事。藍總當然不會‘感情’用事。”
“……”
“今天蹈話就到這吧。您請自便。”她起身，坐回辦公桌前。屬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倒的，她不會讓院長一生的心血毀在她手裏的！不會。
藍愷勰靜靜地看着前方，沒有說話。她真的變了太多。變得……他都要不認識了；幹練得……都不是她了。猶記得高三時，班級里一位女生給他寫情書，被她看到，她吃醋鬧脾氣無理取鬧，一定要他講清楚。他生氣她的莫名其妙，甩下一句：“再鬧，我們就一個禮拜不要講話！”就轉身就走。她紅着眼睛追上來委屈地拉着他的衣角說：“好嘛好嘛，對不起嘛……”他沒有回頭。她放下抓着他衣角的手，低着頭說：“幹嘛發那麼大火，都道歉了……”依然沒有等到他的回應的她，用力的擦了一下眼淚，慢慢轉身準備離開。終究還是心軟了，他回過身拉過她，發現她緊咬着下唇，眼淚都流到了唇上。他低頭輕輕地吻去了她唇上的眼淚，她卻已笑逐顏開，緊緊地抱住了他。
想着想着，突然好想時光倒轉。如果早知道會分開，在一起的日子一定要多給她一些笑容才是；如果早知道會分開，一定不會對她發火，一定不讓她先道歉才是；如果早知道會分開，應該多抱抱她，把這輩子的擁抱都抱掉才是……然而，千金難買早知道。
他緩緩起身，走到她的辦公桌前，輕輕的說：“莫……小然，留一下聯繫方式吧。相信我們還需要就屬然的問題進行交流。這是我的名片。”將名片放在桌上，他等待她的回應。就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卻仍然無法讓自己叫出那聲“莫校長”。
猶豫了一下，她也緩緩遞出她的名片。
伸手接過名片，當指尖碰觸到她的那一刻，突然很想永遠握住她的手，永不放手！有多久了？有多久他心裏的小然沒有這麼真實過，沒有這麼可感可觸了？
“再見了”。他轉身離開。期待着她也給一句“再見”，哪怕，只是客套。
然而沒有。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她是徹徹底底地蛻變了。
他沒有回頭。然而如果他回頭了，看到了她即將要決堤的淚水時，他會不會沖回來，像以往的千千萬萬次一樣霸道地擁緊她？
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目送着他離開，直到模糊了視線。
雖然在回國前就已做好了準備，做好了永遠不再和他有牽扯的準備，但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平靜都瓦解了。她真的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她甚至無法淡定的目送他離開。她不想流淚，然而淚水卻悄悄爬上了眼眶。她想告訴全世界“她不愛他了！”，然而淚水卻早已泄露了內心的奔騰。在美國七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天都會想他，她天真的為他找任何一個可能的理由，直到有一天，任何一個理由都說服不了她自己時，她告訴自己該忘記了！然而，在一起的日子是多甜蜜？怎麼忘得掉？怎麼忘得掉呢？只能每天晚上擁着這些幸福的回憶入眠，醒來卻發現，一切早就變了，然後獨自哭的不能自己而已。
“我在拼什麼在意什麼最多
人群走了燈光不再場地凌亂
太多情緒鹹得像汗想停很難
諷刺懷疑總是很酸一路糾纏
冷眼冷語不看不管心卻……”羅志祥的《拼什麼》響起，也打斷了她紛飛的思緒。
“您好。”她舒了一口氣，接起電話。
“莫諒然小姐？還記得我嗎？慕容黎。”慕容黎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慕容先生。當然記得。”
“莫小姐肯賞臉和在下吃個晚飯嗎？我請客。算作……我們正式認識？”
“呵呵，還沒有正式謝過你那天的出手相助呢。今天這頓就讓我請吧。”
“，滿足你。那我六點鐘去學校接你？”
“你……”
“奇怪我怎麼知道？呵呵，我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恩……好。”
“那，下午見。”
“恩。再見。”
回想起回國第一天，當莫諒然從慕容黎家裏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當時她緩緩睜開眼，環顧四周，看着陌生的環境，趕緊坐了起來。
慕容黎正好走進來坐在床邊：“你醒了。”
“恩，你是……”
“昨天在墓地里看到你，雨很大，你在墓旁睡著了，就把你帶了回來。衣服是我讓陳嫂幫你換的。”
“哦……謝謝……那我的衣服……”
“我讓陳嫂拿上來。”笑了笑，慕容黎起身下樓。
他的笑極具感染力，再加上他英俊的外表，只覺得這淺淺的一笑，就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好感。
“謝謝。”莫諒然回應。
換好衣服下樓來到廳里，莫諒然微笑的伸出右手：“謝謝你，我要走了。”
“不客氣，”慕容黎握住她的手，“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嗎？”
“我是莫諒然，但願以後還有機會。”
“慕容黎。”
“我記住了，慕、容、黎，再見。”莫諒然微笑着轉身離開。
慕容黎看着她轉身離去的背影，自己都未注意自己的嘴角竟不自覺地上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