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七年的時光
我點點頭,想起了給我半塊饅頭的大爺,我想他終於回家了。我的肚子又叫了起來,我忍住飢餓對他說:“走吧,我們一起去找車站。”
“我們為什麼去找車站?”
“難道你不是為了去一個地方嗎?”
“不是,我只是無聊坐着玩。”然後,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我本來就沒有家,你要去車站,我可以陪你。”
我說:“好。”我總覺得這個男孩不像男孩,像一個老練的男人。
我們開始順着火車軌道往前走,我想,不管多遠,我們總會找到站台的。我們走了很久,他說:“你知道火車怎麼著火的嗎?”
“我不知道。”
“前面車廂有個胖子和別人打牌,嗯…不如說是賭博。他們賭了一夜,一個很瘦的男人把身上所有的積蓄都輸掉了,最後才發現胖子出老千,瘦子讓胖子把錢還給他,胖子不還,他們就打了起來,打了一個多小時,兩人都打累了,鼻青臉腫的坐在座位上。最後瘦子還是氣不過,打開白酒,倒在睡着的胖子周圍,點了把火,最後火勢越來越大,控制不住。。。”
我說:“那胖子呢?”
他聳聳肩:“誰知道呢!”
我走了好久,覺得有點累了:“你有沒有覺得好奇怪,我是被人從窗口推下來的,身後有很多人,現在我們走了一路,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看見。”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也許他們都走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執着,非要去車站。”
我想了想,確實是這樣。我們從清晨走到了夜幕,在光明即將失去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車站。小男孩說:“車站到了,我要走了。”
然後他轉身就走了,消失在黑夜裏,似乎從來都是我一個人。我趕緊跑到站台,問一個工作人員:“還有去天山的車嗎?”
他滿臉詫異的看着我和我來的方向:“一周只有一班,最近的一班在明早六點。”我很慶幸,原來我也可以這麼幸運。我在車站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周圍沒有一個人,寂靜的可怕,我想要是能有一個人坐到我旁邊就好了,念頭剛閃過,一個文靜的女孩子坐在了我的旁邊:“你在等車?”
我點點頭。
“你要去哪?”
“天山。”
“哇哦,你要坐一周的火車,那麼遠的地方,你為什麼要去天山呢?”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遍一遍的問自己為什麼,我的心裏開始迷茫:“因為我從小就想去,那裏有最美的風景和最乾淨的水。。”
她不再說話,我很餓,我想她要是有吃的就好了,然後她就在我驚訝的目光下拿出了一個麵包和一瓶牛奶:“給。”
我接過,道了謝,不過形象的大吃了起來。夜長無話,儘管我想睜着眼睛等車到來,結果我還是睡著了。第二天,我醒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站台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我身邊的女孩也不見了蹤影。我趕緊找到工作人員,還是我昨天見到的那一個:“到天山的車快到了嗎?”我滿懷期望的看着他。
“現在已經八點了,車已經走了。”
我瞬間就懵了,緊接着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費了這麼多事,用這麼長時間,結果還是沒有趕上火車。
“你別哭啊,下周還有去天山的車。”
“我不想再等,我等不了了,我快死了。”我向他吼道。
“天山那麼遠,你為什麼要去天山呢?”
“又是這個問題,為什麼,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哭得更凶了,但又盡量管住情緒說:“因為那裏有最美的風景和最乾淨的水。”
“其實天山也沒有那麼美,或許這只是你的一個執念。”
是嗎?我累了,我想走,我看見外面那個車夫在向我招手。為什麼每次我想逃離的時候,這個車夫就會出現。我跳上他的車,他問我去哪。我沒有回答他,我在心裏說,我想回去了,我自己躲在馬車裏不肯看外面,不肯和他說話。過了很久,車夫對我說:“到了。”
我下車,看到是醫院,果然。。兜兜轉轉了一圈,我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並且一無所獲。在當我轉身的時候,車夫已經不見了。常醫生出來看到我:“張萌,你終於回來了,你表姐差點就去電視上登尋人廣告了。”
表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父母早已經去世,所有人都不肯收留我,只有表姐願意收留我,我說:“常醫生,我願意接受治療了。”我看到他的眼裏充滿了驚訝。
“你不怕了。”
“我從來都不怕,只是心裏有個遺憾。”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表姐坐在我的旁邊對我說:“小萌,你不要怕,安心接受治療,癌症也沒有那麼可怕,你會好的。還有,以後再也不要偷跑出去,我很擔心的。”
我閉上眼,不理她,我總感覺她是假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我想到什麼,什麼就會出現。我想去天山,車票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感覺那麼不真實,我默默的思考着,黑夜很快來臨,機會也來了。我自言自語道:“我拔下管子,機器不會有聲音,我也不會死。”於是,我慢慢的一根一根拔下管子,果然,機器沒有發出聲音。我迷茫極了,這家醫院的醫療設備都是頂尖的,不可能是機器壞了啊。我又想,我現在要去常醫生的辦公室翻看我的資料,他的辦公室沒有人並且整棟醫院沒有人。我走出房間,果然沒有人,哪裏都沒有人。我來到常醫生的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資料,就擺在他的辦公桌上。
資料上面沒有名字,只有我的照片。底下一欄清楚的寫道:深度妄想症患者。
原來我不叫張萌,我也沒有表姐,也沒有梁安,也沒有馬夫。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腦子像炸了一樣,天旋地轉。我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進來:“常醫生。。”我又看到他驚訝的目光,同時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穿過層層障礙:“這是你第二次叫我常醫生。”他的眼裏寫滿了驚訝與開心。
“我知道你是常醫生。”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我眼裏的清明,然後開心的笑了。
緊接着,他帶我走出房間。來到一個漂亮的小花園,沒有高大的建築,也沒有醫院,這裏是一個療養中心。常醫生對我說:“你每次見我都叫我不同的名字,什麼表姐,大爺,梁安,昨天聽到你叫我常醫生,我驚訝極了,以為你好了,但隨後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我當時還挺失望的。”
我笑笑問他:“常醫生,我病了多久?”
“七年。”
我苦笑一聲,七年,我想我還真是慘,妄想了七年,都沒能到天山,反而最後放棄了執念,回歸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