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個荷包

送個荷包

趙明枝本來想用這個荷包來討陸沉歡心的。

如今,她恨不得趕緊扔了這燙手的山芋,訕笑道,“那……那就勞煩你了。”

贏邑沒再說什麼,正準備接過荷包,卻見新夫人小手死死抓住那荷包一角,咬了咬唇,似乎下定決心一般,“還是……我親自送進去吧……這麼好的機會見世子,我可不能放過了。”

贏邑:“……”

趙明枝這時才想起她現在不是趙明枝,她是趙翡煙,她怕什麼?

於是故作輕鬆的彎了彎嘴角,“勞煩你進去通稟一聲,就說我想見一見世子。”

贏邑又皺起了眉,“是,屬下這就去。”

他徑直進了書房,沒過一會兒,復又面無表情的走出來,對着她恭恭敬敬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夫人,請吧。”

趙明枝深吸一口氣,鼓足了畢生勇氣,提步往書房走。

剛踏入書房,身後的門便“砰”的一聲被贏邑關上了,蕭瑟的寒風被關在門外,一股帶着熏香的暖意驀的襲來。

她心頭猛地跳了跳,小臉緊張的頓住腳步,頗有一番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士扼腕之感。

“聽說,你要見我?”

趙明枝快速回過神來,抬眸,看向那個慵懶坐在炕几旁的男子。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藍色圓領竹葉暗紋長袍,矜貴無雙的倚在炕几上翻一本詩集,冷白的俊臉立體葳蕤,一雙修長鳳眼深邃異常。

他視線落在詩集上,連一個冷淡的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美色當前,看着是個人模狗樣的,背地裏陰着壞。

趙明枝緊張得直咽口水。

她不着痕迹的掃視了一下整個房間,卧室與外面隔了一面高大的博古架,架子上放置着各色各樣的珍奇古玩。

但房間裏,氣息淡淡,忍冬花的香氣徐徐氤氳開,卻只有陸沉一人。

她急忙將視線收回來,聽到先前那些話之後,她只覺得和陸沉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裏是一種煎熬,“荷包……荷包綉好了,請世子過目。”

陸沉沒有立刻看過去,而是又翻了一頁書,將那頁書上的詩看完,然後才慵懶的抬起眼睛,眸色沉沉的看向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女子。

“過來。”

趙明枝身子輕顫,聽話的走過去。

他又道,“坐。”

趙明枝忐忑不安的在他對面坐下來,手裏還緊張的揉捏着那枚荷包。

陸沉淡漠疏離的看着她。

她穿了一身淺紫色雞心領秀梅花的仕女襦裙,白綢竹葉立領中衣,白底繡花腰帶勒住那一抹細細的柳腰,腰間繫着一條深藍色的宮絛,腰帶中間綴着一枚東珠。

纖弱的女子攏在大紅對襟的羽緞斗篷里,兜帽上,灑落了一片純白的雪粒。

她看起來像是冷極了,臉頰被凍得僵紅,眼神淡垂,眼尾泛着淡淡的淺色,竟是一番別樣的可憐風情。

他又有幾分情不自禁。

伸出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將她小臉抬起,然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雙神色倉皇的眼睛,像一隻逃兔兒,氤氳着驚懼的水波。

他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和快感。

就像那個人,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不管是害怕他,是恐懼他,還是取悅他,她就應該如趙翡煙現在這般活色生香,眼尾紅紅,楚楚可憐的在他身邊,不管願不願意,都得接受他的情意。

“你今日穿這身很美。”

趙明枝感覺那股侵略性的陰寒視線落在她臉上,她像一個玩物,落在他手裏,整個人惶恐得很,“謝……謝世子誇獎。”

陸沉又認真打量了她一會兒,漫不經心道,“聽說你以前喜歡素色的衣衫?”

與陸沉在一處的每句話都如同高手過招。

趙明枝聽到這話,心裏一緊,忙道,“成親之後,我聽府里的下人說世子喜歡亮麗的,所以改了喜好。”

陸沉沉默着沒說話,濃密的黑睫將他眼底所有的光都遮住了。

趙明枝一顆心撲通亂跳,她心裏暗罵自己有些大意。

陸沉智多近妖,若讓他察覺出自己的身份,只怕她連一天也活不了。

於是又笑了笑,“世子若是不喜歡我穿這些,我明日便讓人把衣物都換回原來的,只要世子開心,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這段日子也想了許多,既然我答應世子嫁過來,便要本本分分做好世子夫人,若世子不嫌棄,我也可以略盡一份妻子的責任,讓世子在府里瞧着我也順心些,畢竟你我還要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幾年,彼此要和睦些才好叫外人或我爹放心。”

她胡亂說著,也不知自己這番說辭能挽救多少,她只是不想現在就死在這個變態的手下。

陸沉認真聽着,緩緩道,“不用了,以後你就穿這些。”

說完,他忽然放開了她。

微涼的指尖從她下巴上劃過,趙明枝不敢怨言,唇邊再次綻開一個微笑,“世子不嫌棄就好。”

陸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裏泛着一抹幾不可見的寒意,“你這樣討好我,叫你表哥知道了,如何是好?”

趙明枝一噎,忙道,“不管我是不是世子的人,我以後也不可能再嫁給表哥了,世子放心,只要我在侯府一日,我便再也不會提那個人一句,也絕不會再見他。”

“嗯。”陸沉很滿意她的態度,“你能這樣想很好。”

趙明枝牽開嘴角,“都是世子教得好。”

陸沉挑眉,饒有興緻的問,“哦?我教你什麼了?”

又是這樣令人驚懼的語氣,咋聽之下,淡漠中帶着一些漫不經心,細聽之下,每個字都是讓人膽戰心驚的冷漠和強勢。

被他冷冰冰的眸子一懾,趙明枝暗吸了一口氣,乾笑道,“世子不是在教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侯府世子夫人么?”

陸沉抬眉,“這就是你將后宅搞得一團亂的理由?”

趙明枝臉頰燒了燒,咬唇,果然,這侯府里,沒有一件小事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世子……我已經摸索着學會如何打理后宅之事了,你沒發現,最近,府里背地裏罵我的人都變少了很多麼?”

靈動的瞳孔,水潤的眼眸,有幾分討好賣乖的意思。

陸沉心口一動,輕呵一聲,“也不知你有多少嫁妝夠你揮霍。”

因着這聲取笑,趙明枝感覺房間裏緊繃的氛圍忽然鬆懈了下來。

她心裏忿忿,怎麼,我拿自己的嫁妝填補你家的虧空,你還給臉不要臉了?!

不過,她也只敢在心底埋怨,到底不敢真當著這閻王的面兒說出來。

“世子不用擔心,我的嫁妝,再吃個十幾年也是夠的。”這便是江南首富的好處了,有花不完的錢,她眼珠子微微一轉,“只是我如今學着料理侯府諸事也學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也該學着如何與外頭的那些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們往來往來?”

陸沉清冷的視線落在女子笑盈盈的臉上,不說話,也沒什麼表情,十分滲人。

趙明枝不卑不亢的繼續微笑,“世子,你覺得呢?”

她如今作為這侯府的當家主母,怎麼也是要與那些侯門大戶中的夫人們認識認識的,若是日後陸沉要納妾,她也好幫着操持。

更何況,朝堂是男人們的戰場,后宅便是女人們的戰場,很多時候,朝堂上搞不定的事情,若拿到后宅女人手裏,便能換一種方式達到目的。

陸沉是個聰明人。

不然,他也不會在這時候想到娶一個妻子。

他不碰她,承諾不會對她動情,那隻能說明,他有很多地方需要利用趙翡煙來達到他的目的。

“世子?”她彎了彎眼眸。

陸沉深深看着她月牙般的眼睛,在那瀲灧的漂亮眼睛裏,看到了一股不屬於商戶之女的聰慧和見地。

他沒應下,淡淡轉了話題,“把荷包拿過來。”

趙明枝揚着下巴,小心翼翼把手裏的荷包遞過去,放在炕几上,“不知道世子喜不喜歡。”

陸沉冷淡的“嗯”了一聲,接過荷包,從他平靜的眼睛裏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拿着荷包在鼻端嗅了嗅,悅耳低沉的聲音慢慢響起。

“羌活、大黃、柴胡、蒼朮、細辛、吳茱萸。”

趙明枝萬萬沒想到,陸沉竟然懂一些歧黃之術,聽他念出荷包內香料的名稱時,她嚇得手腳僵硬,後背生生滲出了一層冷汗。

她在裏面故意放了藜蘆,若讓他聞出來,只怕她死無葬身之地。

陸沉視線幽深的看向坐在對面不安的女子,語氣放得極緩,“這裏面,好像還有一味中藥,我沒見過,聞不出來,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麼?”

趙明枝驀的將荷包搶回來,哈哈哈笑道,“哎呀,這裏面都是些祛風散邪的草藥,最後一味,當……當然是祛病除濕的白……白芷了!”

陸沉嗓音冷幽,“哦?”

趙明枝鼓着臉頰,將荷包緊緊抱在懷裏,“嗯,沒錯,就是白芷,若是世子不喜歡這些草藥,那等我回去換了草藥再……再送來給世子!”

說完,便慌里慌忙的要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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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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