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瓊華

姜瓊華

沈夫人好不容易讓顫抖的手平穩下來,深吸一口氣,端着托盤進屋,在兩人面前跪下,恭恭敬敬捧上茶杯。

大長公主習慣性地盯着她,眼裏滿是戒備。

沈夫人會意,從兩人的茶杯中分別倒出一些來,一氣喝了下去。

一命換兩命,死了也值!

大長公主和薛紀不疑有他,一邊聊着,一邊把茶喝完了。

事情商議完,大長公主讓薛紀派人去辦誕辰禮的事,自己匆匆回到房中,說:“阿夏,把……”

話沒說完,她臉色劇變,痛苦地蜷縮下去,不斷地吐出黑血來。

而在薛紀房中,沈夫人早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薛紀罵著罵著,也毒發昏死過去。

整個公主府炸開了鍋,奴僕們尖叫奔逃,亂成一團。

薛檢揪住管家領子,大吼:“跑什麼!叫大夫去!”就往大長公主房中奔去。

大夫很快被叫了來,大長公主和薛紀身邊奴僕成群,由兩名大夫給他們施銀針吊著命。沈夫人床

前卻只有幾個侍女伺候着,嗚嗚地哭,毫無主意。

兩個大夫商量片刻,對薛檢說:“二位中的毒叫勾魂奪命散,刁鑽無比,就是治好了也會留餘毒在體內,一旦情緒激動就會毒發……”

薛檢大吼:“別廢話,有沒有解藥!”

“有!有的!”年老些的大夫從匣子裏取出一卷書,抖着手展開來說,“不過藥材不好找……”

薛檢把書奪過去扔在管家臉上:“快去配藥!缺什麼藥材,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是!”

這時沈夫人的侍女柳鶯跑來求薛檢:“公子,讓大夫給夫人看看吧!”

薛檢瞪向柳鶯:“我聽說是她給祖母和父親上的茶?”

柳鶯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嚇得面色慘白,一個勁說:“夫人只是遞了茶杯過去!夫人是無辜的!求公子給夫人一劑解藥!”

薛檢一腳把她踹開:“我忙着,別煩我!來人,把挑水的、燒水的、管茶葉的、沏茶的、端茶的人都拖出去打死!”

一時間府上鬧翻了天,七八個奴僕被打得血肉模糊,沒了氣。

外面管家辦事效率倒是極高,很快就找齊了藥材,煎好送到大長公主和薛紀房中,兩人喝了,緩緩睜開眼睛。

薛檢聽說大長公主醒了,衝過去看她。

大長公主痛苦地說:“去、找獨孤、若水……要緊……”

“祖母要找獨孤小姐?”

大長公主艱難地點頭。

薛檢不敢耽擱,親自把獨孤若水請了來。

沈夫人終於轉醒過來,她喝下的茶水少,中毒不如大長公主和薛紀深,不過也去了大半條命。她叫過柳鶯:“去看看、她死了沒有……”

柳鶯哭着低聲說:“夫人,婢子去外面給您找大夫吧!”

“不、我、解了毒也活不成了……快去看她、死了沒有……”說著,又一口烏黑的血吐出來。

其餘侍女忙給她擦拭,她只是吐個不停。

柳鶯知道主人這是一心求死,心如刀絞,為了不讓她留遺憾,就偷偷往大長公主房間趕去。

屋外站滿了人,她繞到屋後窗下,屋中一片靜悄悄,只有大長公主拉風箱一般的呼吸聲。

接着傳來她沙啞的聲音,像是毒蛇爬過肌膚,令人毛骨悚然:“我有、先帝遺詔……扳倒、妖后……初九那天……”

再接下來的話,柳鶯就聽不清了,屋裏似乎有人往窗邊走來,她忙沖回沈夫人房中。

“怎麼樣了?”沈夫人睜着無法聚焦的眼睛,不知哪來的力氣,將自己從床上半撐起來,“死了嗎?”

柳鶯淚如雨下,堅定地點頭:“死了!死得很痛苦!”

“死得好!死得好!”沈夫人常年憂愁的臉上終於露出痛快的笑,有迴光返照的跡象,“那毒婦、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毒婦”兩個字提醒了柳鶯,她脫口就說:“她死前說什麼先帝遺詔,扳倒妖后……”

沈夫人忍着痛苦,腦袋亂糟糟的,想了一會兒說:“去姜家、告訴裴夫人!快去!”

“婢子不去,婢子要陪着夫人!”

“去!多救一個、是一個……”沈夫人費力地說著,氣若遊絲。

“是,夫人!”柳鶯淚水決堤,跪在她床前認真磕了個頭,就在其餘侍女的哭聲中沖了出去。

來到姜家,主人們都不在,管家一聽她有要緊事要報,忙讓人備好車馬,親自把她送到了姜家在城外的別莊上。

裴夫人聽完她的稟報,說:“好孩子,你就留在這裏,回去會沒命的!”

“不,我要回去送夫人一程!”

裴夫人無奈,讓幾個家丁護送她回去,便來到姜瓊華房中,說:“願願,大長公主手中有先帝遺詔,說是能扳倒你,今天她找了獨孤若水商量,初九動手!”

姜瓊華的臉色一點一點冰冷下去,黑白分明的鳳眼望着牆,許久,爆發出一道寒光。她冷冷一笑:“我明白了,原來先帝也想剷除我、剷除姜家。”

裴夫人聞言,給侍女一個眼神,所有無關的人都退出去,關上房門。

姜瓊華沉沉說道:“我以為先帝駕崩前一直都是神智模糊,卻沒想到他還能有這樣的算計。他故意趁着殿中只有我和寧王時,喊出了鳳儀宮有密道的夢話。若我及時封了密道還好,可偏偏我沒有,這才被寧王……”

“願願!”裴夫人心疼地抱住女兒的肩。

“他巴不得我與寧王出事,所以給了大長公主一道密詔!大長公主是什麼人,只要女子犯一點小錯,她就恨不得將人家拆骨扒皮!”姜瓊華緩緩閉上漂亮而威嚴的鳳眼,“看來她已經知道我的事了。”

裴夫人頓時如五雷轟頂,大長公主專盯着自家女兒,又有密詔在手,看來女兒們這一劫是躲不過去了!

她說:“我去把念念接出來,一了百了!”

“不,除非大長公主知道太后已死,否則我和念念就算到了天涯海角,她也會追着我們!可是陛下誕辰在即,四海來朝,太后不能死。這一劫念念躲不過。我要見陛下,把事情說清楚。”

裴夫人按住她的肩,阻止她起身:“不能去!我派人去公主府取出密詔!”說完,裴夫人叫來兩名身形瘦小的武士,交待一番。

姜瓊華沒有反對她的這個安排,如果真能取出遺詔,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什麼,說不定能想出應對之策。

如果取不出……

她微微蹙眉,對裴夫人說:“母親,如果取不出遺詔,千萬不可驚動薛家人,我另想辦法。”

裴夫人默然不語,她方才打算偷不出的話,明日再派人扮成強盜混混,闖進薛家去打砸搶,暗暗把遺詔拿出來。堂堂鎮國公府,怎麼能對一個腦子不清楚的老妖婆忍氣吞聲!

姜瓊華看出她心中所想,正色道:“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就算搶出了遺詔,他們或許還會想別的法子。我們的勝算就在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慢慢把敵人逼到明面上來。”

裴夫人覺得有道理,就去囑咐兩位武士,行動千萬要隱秘。

當晚鎮國公聽說了遺詔的事,和裴夫人徹夜不眠,等着武士們歸來。

寅時正,門外突然響起一聲不容易察覺的石頭落地聲,鎮國公親自去開門,迎進來兩名武士。

“國公,屬下們辦事不力,翻遍整個公主府也沒能找到遺詔!”

裴夫人的心猛地一跳。

鎮國公沉思片刻,說:“不怪你們,遺詔已經出了公主府,恐怕在顯國公府上。”

裴夫人道:“怪不得她特地把獨孤若水叫去,是怕自己中毒死了,沒人能辦這事!大意了!你們這就去顯國公府把東西取來!”

“不,獨孤家防衛森嚴,不用去了。”鎮國公揮手讓兩人退下,在床邊坐了良久,望着窗外幽深暗夜,正色道,“明日我們三個去見陛下。”

“三個?”

“你、我,還有願願。”

裴夫人握住鎮國公放在膝上的拳頭,說:“不,願願不能去!不能去!”

“願願必須去!先帝算計得很好,先除掉願願,再除掉姜家,收回飛鴻軍。他眼裏沒有姜家對他的恩情,只有他的大祁江山,所以他為陛下鋪了路。還記得他給願願的那道遺詔嗎?”

裴夫人用帕子擦去眼淚,說:“只要願願是太后一日,陛下就不能對姜家動手。”

鎮國公沉重地點頭:“就是說,如果願願不再是太后,姜家就完了,大郎、二郎、願願、念念,都不能活了。哪怕陛下不對我們動手,其他人也會撲上來。”

“可、可也不能讓陛下知道願願懷了寧王那混賬的孩子啊!”裴夫人淚流不止,心裏又是痛,又是恨。

“經過這麼多事你該明白,陛下對念念有情意,所以不會對願願怎麼樣。先帝既然要扳倒姜家,或許還做了別的安排,如今我們能相信的只有陛下。”

“好,那就試試……”裴夫人魂不守舍地點頭。

兩人睡了一個時辰就起床梳洗,鎮國公先進宮去上朝,裴夫人則去別莊接姜瓊華。

姜瓊華依舊保持着早起的習慣,此時正端坐在案幾后看書。她梳着簡單的螺髻,粉黛未施,只在左眼角下擦了厚厚的粉,將淚痣完全遮住。

她和姜玿華都是人間絕色,帝都多少貴女費盡心思裝扮,或濃艷、或淡雅,都比不過她們素麵朝天的模樣。別的女子靠華服首飾來增加麗色,她們卻正好相反,是她們的容顏令珠寶衣裳熠熠生輝。

裴夫人滿臉疼愛地看着女兒,屏退了侍女,說:“願願,你準備準備,我們這就進宮面見陛下。”

比起裴夫人的緊張,姜瓊華十分鎮定,微笑着說“好”,就緩緩起身,換上姜家侍女的衣裳,與她一道進宮去了。

馬車悄悄來到皇宮,沒有驚動姜玿華。這時唐見淵已經下朝,鎮國公一家三口匯合,踏進議政殿去。

唐見淵正在看奏疏,餘光看見鎮國公夫婦緩緩而來,身後跟着個身形修長的侍女。

他抬起頭,看清對方的面容,讓所有僕婢退出殿去,淡淡道:“母后,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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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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