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

猖狂

只聽姜玿華用略微低啞的嗓音道:“刺客刺殺陛下,身份尚未明確,陛下還沒發話!你們是哪裏來的鄉野粗婦,也配私自對我姜家人動手!你們眼中還有沒有陛下!”

說完,她微微側頭,白衣蒙面的白澤便無聲上前,將那幾個僕婦一人一掌打得滿地轉。

裴夫人拉過唐伽藍和兩個孩子,默默安撫他們。

姜凌濃眉緊皺,一字一句向唐見淵道:“陛下,姜家忠於大祁,忠於陛下,從沒有動過對陛下不利的念頭!陛下英明,請查明刺客來歷!這刺客扮成姜家武士,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姜家!”

獨孤崇義大聲反駁道:“刺客以姜家武士身份刺殺陛下,是姜家監管下屬失職,姜家難逃干係!如果是小事,或許陛下不會追究姜家,可這是關係到陛下性命的大事!天下之大,還有什麼事能大過陛下的安危?!”

說到這裏,獨孤崇義向唐見淵行了個隆重的叩拜禮。

唐見淵傷口已經包紮好,他揮手讓兩名奉御退下,臉色比之前更陰沉,薄唇緊抿,一派剛毅尊貴。

獨孤若水在遠處看得心中亂跳,只盼着他能當場殺了姜太后。

獨孤崇義一派的不少官員紛紛附和:“陛下,如果此事不從重處理,日後定會有更多居心叵測之人對陛下不利啊!前有火番雄獅傷陛下,火番王子監管屬下不力,陛下斬殺火番王子,與火番開戰,陛下氣魄撼天動地!如今刺客行刺陛下,陛下不可不重視,不可不立威四海!”

看着一小半官員嘩啦啦跪地請求唐見淵處置姜家,姜冽忍不住罵道:“閉嘴吧你們!”

唐見淵皺眉看向姜家兄弟,冷冷出聲:“姜凌、姜冽,送入大理寺關押。”

“陛下!”姜玿華攔在兩位兄長跟前,沉沉看着唐見淵,“先帝曾下遺詔,只要我是太后一日,陛下就不得對姜家動手。如今先帝駕崩不到兩年,陛下就忘記先帝遺詔了嗎?!況且陛下總說以孝治天下,哪怕是做給天下人看陛下的孝心,也不該在這裏草率做決定!”

唐見淵聲音冰冷得可怕:“按照太后之意,姜家弒君謀反,朕也不得動姜家?”

“我姜家對陛下赤膽忠心,不會做這等犯上的事!請陛下先查明刺客身份再決定如何處置姜家!”姜玿華頓了頓,說,“父親在西疆與火番國交鋒,陛下若隨意處置,會讓父親分心,對大祁安定不利。”

唐見淵緩緩閉目,說:“你,在威脅朕?”

“我在提醒陛下以天下為重。”

獨孤崇義說:“陛下一直以天下為重!姜家是大祁之禍害,勾連火番國用獅子傷陛下不成,又派刺客刺殺陛下!姜家不除,談何天下安定!”說著,他再次叩拜下去。

他這一派的官員紛紛附和:“是啊,陛下!姜家這等禍害不除,會遺患無窮!”

姜玿華冷笑道:“姜家是天下之禍害,這話從何說起?倒是不少人為了扳倒我、扳倒姜家,使盡了渾身解數,不知道做了多少危害百姓的事,最終身敗名裂!陛下,誰忠誰奸,不是在這裏能爭辯出來的,請陛下下令徹查刺客身份再做定論!”

鎮國公一派的官員也跪下來,為姜家求情。

鴻臚寺卿裴哲說:“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保持中立的御史大夫崔明輝附和道。

一浪又一浪的求情聲過後,獵場上一片寂靜。

唐見淵深邃冰冷的眼睛掃過所有人,臉色陰沉。

官員們都忐忑不已,有人盼着姜家就此倒台,有人希望姜家能轉危為安。

連姜姝和姜朔都不敢出聲,靠在大人懷中顫抖不停。

獵獵旌旗聲猶如翻滾的沸水,煎熬着每個人的心。

眼看唐見淵的面色就要平靜下來,兵部侍郎韋何突然出聲了:“陛下,那刺客看着眼熟,臣覺得……像是塞北羅家人!”

唐見淵眼神驟然凌厲起來。

獨孤崇義嘴角帶上一抹冷笑。

所有人都往刺客那邊看過去。

曹豐說:“陛下,經韋侍郎提醒,臣想起來了,這確實是羅家五郎羅慎!”

“羅家。”簡單的兩個字,從唐見淵嘴裏說出來,帶上無盡的殺氣和怒意。

似乎所有人都認為,當年是羅家害死了葉家,害得還是太子的唐見淵承受巨大壓力,再次派兵北征,更可惡的是,羅家又一次犯錯,跟着五萬塞北軍覆滅在了飛龍城!

羅家,這兩個字是不能在天子面前提起的禁忌!

姜玿華打斷了死寂:“不管刺客是何人,姜家沒人認得他!他膽大包天行刺陛下,並非姜家指使!”

“並非姜家指使?”獨孤崇義定定看着姜玿華,眼中閃着獵取食物般的光芒,“鎮國公一直把持着飛鴻軍,不肯交出兵權,不就是怕步羅家的後塵,因為鎮國公一直以為,當年是陛下記恨羅家害了葉家,是陛下派人滅了羅家!”

聽見這麼大膽的話,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偷偷觀察天子神色。

唐見淵的臉色如鐵。這表情若是在尋常人臉上,只是可怕,偏偏他是駕馭龐大帝國的天子,讓人看一眼,便覺得萬劫不復。

“你說是羅家人就是羅家人嗎?”姜冽忍不住對獨孤崇義吼道。

韋何畏畏縮縮地說:“當年一同北上的還有御史中丞,刺客是不是羅慎,御史中丞應該有印象。”

大家的目光投向御史中丞蕭元。

蕭元無奈地點頭,說:“陛下,此人是羅家五郎不假。可是他刺殺陛下,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是否與姜家有關,仍須細查。”

“陛下,對居心叵測之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獨孤崇義說,“臣斗膽猜測,姜家懼怕陛下奪取他們兵權,所以聯絡了羅家後人,把當年羅家在飛龍城慘敗一事都推脫給陛下,羅慎才會來刺殺陛下!姜家用心,何其險惡!陛下若是放過姜家,日後說不定還會來更多刺客!”

“你……”姜冽正要罵獨孤崇義,被右羽林衛的人捂住了嘴。

唐見淵緩緩把姜家人都看過去,從姜玿華,到姜凌、姜冽,再到裴夫人、唐伽藍母子。

獨孤若水跪在人群最後方,大着膽子看過去,看見唐見淵修長有力的右手在腹部握成拳,拇指輕輕摩挲着食指。

帝王在思考,而且在做一個極其重大的決定!

獨孤若水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再偷偷看一眼姜玿華。

姜玿華卻昂然立在唐見淵面前,盯着天子,盡顯威儀。

似乎過了許久,唐見淵終於開口:“姜凌、姜冽,押至大理寺審問!驍騎守住姜家,有可疑人等一併抓獲!”

“陛下!”姜玿華和裴夫人、唐伽藍同時出聲。鎮國公在外出征,姜家兄弟被囚,鎮國公府只剩下幾個女子,從此誰都可以踩姜家一腳!

鎮國公一派不少官員連忙求情,崔明輝等中立官員也說不妥。

唐見淵看向裴夫人:“交出飛鴻軍兵符,朕便釋放姜凌、姜冽。”

裴夫人皺眉叩首:“飛鴻軍雖由姜家訓練,卻忠心為國。可陛下不分青紅皂白懲治姜家,飛鴻軍絕不會服從陛下!”

“那就看裴夫人能否捨得姜凌、姜冽性命了!”唐見淵冷冷一笑。

裴夫人抬頭看他,癱軟下去。

“母親!”唐伽藍忙扶住她。

“祖母!”姜姝又哭起來。

不等姜玿華再次阻止,大理寺官員就把姜家兄弟押下去,左羽林衛稍有動作,右羽林衛就刀劍相向。裴夫人幾個也被驍騎送上馬車,押回了姜家。

所有人的目光落回到姜玿華身上,只見她帶着冷笑睥睨獨孤崇義等人,身後少了幾名女武士。

“陛下!太后讓人通風報信去了!”獨孤崇義指着遠處幾人高聲提醒。

“追。”唐見淵一聲令下,獨孤飛廉帶人衝出去,追上跑遠的白澤等人,一番廝殺后把她們抓了回來。

姜玿華的眼神頓時暗了暗。

獨孤崇義輕蔑地看她,她休想趁亂派人去通報鎮國公!

唐見淵又給崔守疆一個眼神,姜玿華身邊僅剩的女武士也被押了下去。

姜玿華承受着所有人或鄙夷或擔憂的目光,微微揚起下巴,對唐見淵說:“我明白了,前些日子陛下對姜家的親近都是假的!是為了迷惑姜家!我早該知道,從火番國獅子的事開始,陛下調開我父親,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或許這些事就是陛下親手安排,演一出苦肉計,就為了奪取飛鴻軍!”

她這番話聽得所有人心驚肉跳,這麼直白地指責帝王,姜太后何等猖狂!不過她會不會血濺當場,就不好說了。

唐見淵面無表情,淡淡道:“擺駕,回宮。”

所有人立刻動起來,獨孤飛廉來到姜玿華面前,行禮道:“太後娘娘,請上車。”

姜玿華嘴角勾起一抹冷艷的笑,轉身,又停住,目光緩緩滑到唐見淵身上:“陛下,公道自在人心,人在做,天在看。我要看看,安排這一切的人能笑到什麼時候!”

說完,又看向獨孤崇義:“各位最好好好約束家人仆婢,從此以後讓他們不犯一點錯,免得、牽連了你們!”

獨孤崇義不由渾身一冷,想起兩年前先帝駕崩,大家提議送太後去感業寺時,她也是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笑,這樣的語氣說——

各位最好長生不死,不然你們百年之後,妻子也會被送往佛寺了此殘生!

當時他們就知道,姜太后是他們無法斗下去的!

而今天……剪除了太後身邊的武士,囚禁了姜家的男人,姜家,大概是真的要完了。

姜玿華回到車中,靈犀和飛鸞緊緊護着她,三人沉默不語。

大家各自去忙着收拾,只有獨孤飛廉守着姜玿華的車。

守了許久,獨孤飛廉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就轉身,掀開姜玿華的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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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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