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
社會學課教室里,老師泰勒小姐已經開始講課了:“……我們很多學生的三觀是有問題的……哦,你們回來了。”
“老師,兩句話別連起來說。”金哲永跟在鄭雲龍和阿雲嘎身後邁進教室,有些無力地道。
“少廢話,找個位子坐下吧。”泰勒是個非裔爆炸頭,看着就不好惹。
走在前頭的幾個人已經各自找位子坐下了,鄭雲龍身邊還有一個空位。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那個位子都是屬於金哲永的。但現在,阿雲嘎很自然地走了過去——
“啪”的一聲,鄭雲龍把書本從包里抽出來,重重拍在桌上,斜眼看着走在阿雲嘎後頭的金哲永,用不大卻很清晰的聲音說:“過來。”
金哲永不太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鄭雲龍挑眉:“不然還有誰?”
金哲永抬眼看看前頭那個高大的背影,覺得眼下的情況對自己不大有利。
“你們幾個,是打架打壞了腦子嗎?連位子都找不到了?”泰勒在後頭不耐煩地催促,“已經上課六分鐘了。”
這哪裏是情況不利,金哲永覺得自己現在簡直是進退維谷。在鄭雲龍充滿威脅意味的目光下,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抱緊了懷裏的書包向前沖。
理所當然地遇到了阻礙。
他向左,那個高大的身影向左;他往右,高大的身影也往右。
彷彿在有意刁難他金哲永。
托着腮已經快要進入神遊狀態的鄭雲龍見金哲永遲遲不過來,這才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
在接觸到鄭雲龍眼神的那一刻,阿雲嘎那張臉再次堆上了和煦的微笑,並且終於給身後戰戰兢兢的金哲永放行。
金哲永長舒一口氣,一個箭步竄到鄭雲龍身邊的位置上,好像他把自己縮得夠小,阿雲嘎就看不到似的。
此時,班上的女生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現在唯一還沒座位的阿雲嘎,沖他綻放出甜美的笑容。
阿雲嘎卻無視一眾甜蜜的邀請,徑直走到坐在鄭雲龍斜前方的托馬斯身邊。
“勞駕。”
托馬斯看了他一眼,這才把擱在空位上的包拿開。
“緩過來了?”見阿雲嘎坐下來,托馬斯並不轉頭看他,盯着屏幕上的《呼嘯山莊》來了這麼一句。
阿雲嘎“嗯”了一聲,翻開了課本。
“同學們,現在人都到齊了,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泰勒清清嗓子走上講台,“有幾個問題要先問一下大家,我國什麼時候頒佈第一條反種族歧視的法律?”
“1871年!”費達搶先舉手答道,毫無意外獲得了窗邊白人男生們的幾聲冷哼。
嗡嗡。
手機在抽屜里震了一下,鄭雲龍不爽地掏出來瞄了眼。
——你為什麼生氣?
你說呢?一想到阿雲嘎對費達的事袖手旁觀,鄭雲龍的嘴角更痛了。他瞪了前排那人的背影一眼,把手機扔回抽屜。
然而在這之後手機就沒安靜過。
“很好,那麼現在是什麼年份?”泰勒斜了卡爾等人一眼,鼓勵地問費達。
費達一愣,不知道老師是什麼意思。
“2020年!”這題很適合丹尼爾。上回因為課堂GV的事他被卡爾他們明裡暗裏嘲諷了好幾天,這會兒察覺到老師好像要開始針對那幫傢伙,激動得話都快說不清了。
“很好。”泰勒再次點頭,“2020年了,我們班上還有同學在做一百多年前法律就禁止的事情,這簡直是歷史的倒退!”
她說得慷慨激昂,從黑人的歷史講到LGBT群體。丹尼爾瘋狂地附和。
在她喘口氣準備繼續的間隙,一陣瘋狂的嗡嗡聲將“愉悅和諧”的課堂氣氛打破。
“有些同學注意一下,上課不要做無關的事情。”泰勒朝鄭雲龍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鄭雲龍深吸口氣,掏出手機一看,“傷口還痛嗎”、“下課我陪你去醫務室”、“別抿嘴了”這一類話佔滿了整面屏幕。
鄭雲龍抬頭看向阿雲嘎,毫不意外地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抿緊唇,卻意外牽動嘴角的青紫,鄭雲龍火大地低下頭對着手機一通操作。
坐在前頭的阿雲嘎等了半天沒等來鄭雲龍的回復,他忍不住發過去一條:還在生氣嗎?
收穫一枚紅色感嘆號。
阿雲嘎:……
“……所以,我要你們組成三到四個五人小組,為組裏的每個人輪流做一個社交網頁的介紹。”
泰勒說著走下了講台。
“這不是社會學課嗎?”卡爾舉起手,他最討厭做這類作業,原因大概是和他合作的人到最後都會莫名和他打得兩敗俱傷頭破血流,“我們的作業不應該嚴肅點?”
“你也可以選擇去工廠採訪面臨失業的工人,給他們每人策劃一個可行的再就業方案,夠嚴肅了嗎?”泰勒甜笑着看着他,“你要是做了這個,期末絕對滿分。”
卡爾噎住了。
鄭雲龍閉着眼睛,很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冷笑。
“這個作業的意圖在於讓大家深入了解同組的同學,從根本上減少歧視和紛爭。既然其他人沒什麼意見,那麼給大家三分鐘尋找組員,一會兒同組組員一起舉手。”
泰勒話一出口,班上立刻鼓噪起來。
“你們說死同性戀會不會趁機跟他盯上的傢伙一起舉手啊?”那幫白人男生不僅毫不掩飾自己說話的聲音,反而有意要讓費達聽見似的。
“他估計會偷拍合作的人傳到Grindr上吧,Grindr也算社交網站哈哈哈……”
“你他媽怎麼懂那麼多,我看他喜歡的就是你吧?!”卡爾一拍桌子,順手抄起一桿筆扔過去。
“不知道什麼叫‘討論’嗎?”泰勒見狀趕緊走過來,嚴厲地盯着卡爾,“你,扣兩分。”
“扣就扣唄。”泰勒轉身離開的時候,卡爾不屑地道,“反正我不靠成績上大學……”
“你再多掛兩門課,那幾所名校就會認為你的智商實在有問題,接着懷疑你在賽場上能否聽懂隊員的話了。”泰勒冷冷地說。
卡爾再次噎住,這老師彷彿是克他的。他對此的報復方式就是在確認泰勒真的走了以後加倍威脅費達,警告他要是敢和他們中任何一個人一起舉手就把他頭擰下來。
“醒醒,泰勒讓我們找組員了。”另一邊,金哲永戳戳鄭雲龍的肩膀,東張西望道,“你要和阿雲嘎一組嗎?”
鄭雲龍甩甩腦袋睜開眼,躲開阿雲嘎在前排投來的目光,卻不料撞上菲歐娜充滿暗示意味的表情。
“一起嗎?”坐在教室前頭的菲歐娜用口型和手勢說道。
鄭雲龍正困着,見菲歐娜對自己一通比劃,只好敷衍地點點頭。
菲歐娜沖他甜美一笑,轉頭對身邊的莉莉回應了個炫耀的表情。
金哲永把腦袋湊到鄭雲龍耳邊,嘖嘖嘆道,“我見證歷史了,你竟然會有答應她的一天。”
前排阿雲嘎的耳朵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鄭雲龍一臉迷茫:“答應什麼了?”
“嘁,裝傻。”
“時間到。”伴隨着金哲永的吐槽,泰勒讓大家停止討論,“現在統計分組情況,哪一組先……”
不等她說完,菲歐娜就舉起了手。
金哲永看向身邊那位眼中無神的鄭姓男生,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你沒聽清楚我的要求么?”泰勒皺起了眉,“五個人一組,你只有四個人。”
“我們就是五個人啊!”菲歐娜很驚訝,泰勒這麼大個人竟然不識數,於是轉過身,親自數給她看,“一、二、三……”
她突然閉嘴了。
問題出在鄭雲龍身上,她聽見身邊的莉莉囂張地笑了一聲。
而罪魁禍首這會兒正垂着眼神遊天外,額前柔順的黑髮遮住了半邊臉,看起來高貴又冷淡。
“是我算錯了。”為了避免進一步丟臉,菲歐娜咬牙切齒地對泰勒說道。
而此時的鄭雲龍還在狀況之外。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金哲永和托馬斯會把自己拉進組裏,不需費心。
但他萬萬沒想到——
“你有組了嗎?跟我們一起啊!”就在鄭雲龍等四人舉手的同時,金哲永非常多事地向前探過身子,一把抓住阿雲嘎的手,舉了起來。
鄭雲龍一愣,收起了手。
“你們這組怎麼也少了一個人?”泰勒看着他們皺眉,“要找加西亞來給你們補習一下數學嗎?”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小組正好是五個人。但因為剛才的事,鄭雲龍現在依舊在氣頭上,怎麼可能自願舉手跟他一組?
還做什麼社交作業,他剛把那傢伙的社交賬號拉黑好吧?
鄭雲龍十分不爽,但更氣人的是,組裏的幾人齊齊轉頭看向他。尤其是鳩佔鵲巢的阿雲嘎,那雙深邃眼裏寫滿了無辜。
行啊,豬吃老虎玩得還挺溜。鄭雲龍接近炸毛的邊緣。
坐在他旁邊的金哲永不易察覺地向外挪了幾寸,生怕某人炮火太強,被誤傷。
但出人意料的是,鄭雲龍竟然少有地咧開嘴,露出一個紳士又迷人的微笑,沒有發火。
“好了,現在我知道你們的分組意向了,接下來我要開始進行真正的分組。”
幾個小組都舉手完畢,泰勒一番話把大伙兒都炸了起來。
“玩兒我們呢,既然這樣還讓我們舉手幹嘛?”
“抗議!社會學課搞□□!”
以卡爾為首的幾人搗亂不嫌事兒大地拍起桌子來,結果就成了泰勒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卡爾,你和費達一組。”泰勒一句話,輕鬆地讓兩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精彩。
那幫白人男孩首先鬨笑起來:“卡爾,你很快就要被拍照放上Grindr了,哈哈哈……”
“我不同意!”同伴們的嘲笑讓卡爾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來,“要這麼分我寧可不做這個作業!”
“兩件事。”泰勒一點不退讓,“第一,這項作業的主旨就是要你們和有矛盾、或是不了解的同學配合完成作業,而不是叫你們和自己的好哥們兒來抱團的;第二。”
她從講台上的一堆材料里抽了一張出來,拍在卡爾面前:“你再缺一次作業,這門課就掛了,祝你平安。”
卡爾臉上的表情太過精彩,鄭雲龍看着都不困了。
但是鄭雲龍沒能高興得太久。
“鄭雲龍、阿雲嘎、菲歐娜,你們三個和他倆一組。”
鄭雲龍臉上的表情從獃滯到驚醒,心裏感嘆泰勒果然是他的剋星,前排的阿雲嘎很快投來帶着討好意味的笑容,他直接當做沒看見,生硬地把目光轉向窗外。
太陽正在逐漸失去白日的光彩和熱度,黃昏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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