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

卧室內，澤維爾正擺弄新搶來的掌上遊戲機，隨意點了幾個按鈕，播放了一段動畫短片。一張辦公桌被放置在空曠的房間，視頻出現了一個箭頭指向桌子，接着側方展開一塊空白標籤，其上出現一個意義不明的符號，同時揚聲器發聲：辦公桌。

澤維爾意識到這不是遊戲機，是文字學習機。僅憑精神力強大是不夠用的，他還有許多不懂的問題，要以文字為中介進行學習。

他用眼睛觀察並描摹那以前從未見過的符號，用手指在空中揮舞模仿符號的軌跡，一筆一劃，想把那無規則的符號刻進腦海。

看起來簡單，記起來並不容易，小雄崽從未學習過這樣的符號，想要學習新事物必須機械記憶，這對於小雄崽還未發育完全的蟲腦來說十分困難。

澤維爾甚至用上精神力輔助記憶，但他發現自己的精神力並不擅長用於記憶方面，而是擅長感知外部環境，在大範圍區域內搜索檢閱目標事物，觀察全局性的概覽狀況。經過三個月內的鍛煉，他的精神絲可以釋放幾十公裡外，感受高山流水。但在記憶方面卻成長不多。

他只能一遍一遍重複着機械記憶，去記這些未知的符號，沒有任何技巧。他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或許幾年後會更容易記憶，但是他不甘心這樣放棄，若是他能夠突破自己的記憶極限，未來或許會變得不一樣。

澤維爾實在是太渴求未知的事物了，對世界的一切充滿好奇。但是他剛剛會走路，被困在這處方寸之地中，沒有蟲能和他交流他想獲取的知識，唯一能溝通的是那個滿口公平正義的幻想家雄哥。

雄父在各種情蟲間流連忘返，小雄崽還想不清楚，只不過是不同長相罷了，換着蟲做相同的事有什麼樂趣？雌父又忙於工作，每次短暫回來幾天都會承諾，下次一定早回來或是雌父三五天就回來，但沒有一次履行約定，去前線打仗又是什麼有趣的事嗎？

澤維爾不懂，所以對知識的渴求更加迫切，他想快一點的掌握知識，然後走出這扇門。作為雄蟲，他可以打開屋子內除了其他雄蟲卧室的任意一道門，沒有人限制他出去。

但是，澤維爾知道外面是危險的，他的精神力可以三秒內感受到三十公裡外的那座瀑布的水溫，卻無法讓近在咫尺玻璃杯內的牛奶降溫。

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用想像中的危險鑄就牢籠，鑰匙在自己手中，他不斷地打磨，想要鑄就一把衝破一切危險的鑰匙。

就這樣，三個月大的澤維爾為自己安排日程表，上午學認字，下午拆卸拼裝各類模型玩具，吃過晚飯後用光還剩餘的精神力探索世界。他平時起得早，基本天蒙蒙亮就起床，日落休息，睡眠時間長，現階段小雄崽也需要更多睡眠。

兩年九個月後，某日清晨，三歲的澤維爾自認為，他每日精神力觀察世界，已經算是見過世面的蟲了。但在他推開窗戶，呼吸新鮮空氣時，注意到街對面的別墅排水管上，竟有一隻小雄蟲攀附其上。

澤維爾震驚了。清晨五時十分，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雄蟲，正處在二層半的高度，穿着棉質睡衣，光着腳，抱着排水管一點點往下滑，看着極其不熟練，像是第一次干。

他不知道這名小雄蟲離開別墅要如何生活，但他佩服勇於挑戰自己的雄蟲。澤維爾見小雄蟲越滑越快，儼然要控制不住自己，他分出一絲精神力提醒：“慢慢來，別急。”

小雄蟲速度又慢了下來，成功落地。小雄蟲轉過身，與澤維爾對上視線，爽朗一樂，揮揮手高聲打招呼：“嗨，我是狄倫！等我過去找你玩。”

澤維爾不想隔着條街傻兮兮喊話，用精神力傳遞消息：“我是澤維爾。”

“狄倫！你給我回來！”一名成年雄蟲在三樓窗口向樓下喊話。

小雄蟲故作老成嘆口氣，灰溜溜從正門回家了。

澤維爾望着小雄蟲的背影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出門了。

十二小時前，三名雄蟲與雄父的雌君在廚房吃晚飯。雄父亨利吃了一半突然提起：“澤維爾，明天和我去我雄蟲朋友家一趟。”

“雄父…竟然有雄蟲朋友嗎？”澤維爾有點驚訝。

亨利哽住一瞬，“我當然有，他家也有你這麼大的小雄蟲，正好你們可以交流交流。”

“好。”澤維爾欣然同意，見過今天的狄倫雄蟲，他也對同齡蟲的交流有了興趣。

吃過晚飯，雌君收拾桌子。亨利在終端上翻日曆，看日程安排，突然發現昨日是雄子澤維爾的生日。旋即向雄子提問：“有什麼想要買的？”

澤維爾運用近三年的時間，利用搶來的兒童早教學習機，學會了蟲族3000常用語文字，以及簡單加減乘除計算。如今早教機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需求，他現在需要的是：“多功能通訊終端機。”

亨利也不意外，“可以。”他打開購物網站，現在每蟲都有的終端通常會在幼蟲6歲時雄父為他購置一個，但亨利知道澤維爾提前認字了，早買也沒什麼。購物網站搜索終端，樣式繁多，令蟲挑花了眼，亨利不想挑，乾脆招呼雄子：“過來，自己選一個。”

澤維爾內心早有對終端款式的要求，在購物網站上設置篩選條件：風格簡約、顏色黑色、佩戴舒適、清洗容易。按銷售熱度排序后，第一位是最基礎、最便宜的、廣受平民雌蟲喜愛的簡約款終端。“就這個。”

亨利也沒提讓小雄崽選個貴的，直接下單：“明晚就到。”

二十小時后，亨利帶雄子澤維爾去了朋友家，他朋友邀請他一起享用他新買的雌奴，亨利欣然同意。

進了朋友家門，亨利就跟朋友上樓直奔主題，留下雄子和朋友家的蟲崽們玩耍。

澤維爾正觀察周圍情況，眼前是兩名一模一樣的小雄蟲，在自己家中還穿的那麼精緻。和他雄哥還有今早遇見的雄蟲狄恩都不一樣。

兩名一模一樣小雄蟲，正一人抱着一個玩偶玩過家家的遊戲，沒有理新來的澤維爾。小雄蟲天性想和誰玩就和誰玩，自尊心強，不愛主動邀請人。

澤維爾並不在意對方沒理自己，他能理解對方的行為，在他們無法吸引自己興趣前，自己也不會主動和人搭話。

這時客廳里出現一名小雌蟲，小雌蟲貼牆小心翼翼地走着，想去廚房給自己倒杯水喝。

“站住。”雙胞胎雄蟲其一叫住了他。

“你褲兜里的東西交上來。”雙胞胎其二補充道。

小雌蟲咬咬嘴唇，掏出了一個小玩具。是常見釣魚玩具的一條塑料魚，魚嘴處擰了一條金屬螺絲，便於與釣魚鉤處的磁石吸引。

“給我。”其一伸手。小雌蟲遞給他。

“明明是我先說交上來的，應該是我的！”其二瞪了一眼小雌蟲然後去搶其一的玩具小魚。

“我不給，到我手裏就是我的。”

“那我搶走。”

兩名小雄蟲廝打了起來，場面極其混亂。

其一抓着其二的頭髮，其二扯着其一的衣領，崩掉了一顆扣子，彈到了澤維爾身上。

澤維爾本想旁觀看熱鬧，沒想到被牽扯其中。一頓兩碗飯的澤維爾加入戰鬥，兩蟲用手打，他直接抬腿，一腳踹上其二的手腕，其二手臂一麻，鬆了手。

其一反應過來：“你竟敢打我弟弟！”釋放精神力攻向澤維爾。

這是澤維爾第一次面對正面精神力攻擊，但在他眼中那道攻擊那麼慢，那麼綿軟，彷彿慢鏡頭般動作。澤維爾精神力瞬間釋放，織成細密的網化解了攻擊，再反手攻擊回去，只用了一成力度。

起初其一還能咬牙用精神力抵擋攻擊，結果那道精神力不僅沒有被耗完，還越來越強，啊，不行！“我輸了！”

澤維爾撤回了精神力，直視兩蟲。“讓開。”

雙胞胎在自己家中被拜訪者趕走了！但是他們輸了，弱者聽強者命令是理所當然的，兩蟲手拉手回了卧室。

小雌蟲也想走，被澤維爾叫住：“過來。”，澤維爾掃了一眼掉地上的玩具小魚。“垃圾撿走。”

小雌蟲雙眼放光，蹲下撿走了玩具，還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向廚房喝了杯水，高興地回去了。

澤維爾坐在沙發，身邊清靜了感到舒服不少，突然有些無聊，乾脆躺在沙發上，抱着別蟲家的抱枕睡了個下午覺。

晚飯後回到家中，澤維爾佩戴上新的終端，又遇上了新的蟲生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