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昔日好友
李沐沐抓住薛雅文的手,剛喊了一聲‘文姐姐’,眼淚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掉了下來。
其實李沐沐很想問凌戩,她的家人怎麼樣了,是不是都死了,還有沒有活的,如果有活的,現在在哪裏。
可她不敢問,她只能先問文姐姐的狀況。
如今看到文姐姐沒事,李沐沐既高興又惆悵。
高興的是她還活着,惆悵的是,這樣的活着,卻不如死了的好。
李沐沐一哭,薛雅文也跟着紅了眼眶,但她比李沐沐大兩歲,平時可能也是鬧鬧騰騰的,這個時候她卻不得不充當一個真正姐姐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伸手將她摟到懷裏。
輕嘆一口氣后,低聲說,“哭什麼呢,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李沐沐哽咽道,“我是高興,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薛雅文紅着眼說,“我也高興,當時宮中的情況,我們都不知道誰活了下來,誰死了,如今能看到你,看到你好好的,我突然感覺身邊有了光,有了希望,有了期盼。”
她輕輕推開她,很認真地說,“李妹妹,一定要活着,明白嗎?”
李沐沐擦着眼淚點頭,“我會好好活着的,文姐姐也是。”
薛雅文勉強笑道,“當然。”
兩個人又抱頭痛哭了一會兒,這才紛紛止了眼淚,在屋內和院子中逛着。
看到屋內書香氣息濃厚的擺設,看到院子中的那把上好的古琴,薛雅文拉了李沐沐的手,羨慕地說,“你能被將/軍看中,真是你的福氣,將/軍能為你置辦這些,可見他是把你放在了心坎里的,你要好好珍惜。”
李沐沐抿了一下唇,沒應話。
薛雅文又接著說,“一直聽說將/軍這裏藏了一個美嬌娘,但就是不知道是誰,如今瞧見是妹妹,我這心也可以放下了。”
李沐沐向來聰明,一聽這話就覺得話外有話,她擰眉問,“文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薛雅文嘆氣,看着天邊的一抹殘雲,“將/軍把你關在這個小院裏,不讓你見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見你,你所看見的,是一片寧靜,可外面卻不寧靜,你知道宮裏多少女人被擄了來,權貴世家裏的多少小姐被擄了來,她們每夜被折磨,受不住的,直接撞牆死了,不想死又不想忍的,全都密謀着逃跑,可這個男人是什麼人,哪是能夠輕易逃跑的,那些試圖逃跑的人,全部被斬在了亂刀之下,如今剩下的女人,看似聽話了,但那恨意卻比原來更深,我是擔心,她們會再一次密謀逃跑,然後遭到屠殺。”
她收回視線,看向李沐沐,“我們都是禹國的兒女,如今身無飄零,被人踐踏,我只希望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可以為她們求求情,放她們一條活路。”
李沐沐苦笑,“文姐姐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敢在將/軍面前張這個口,我怕他會連我一塊屠了。”
薛雅文看着那把琴,搖頭,“不會的,他不會捨得殺你。”
李沐沐內心一片悲涼,她幽幽地問,“文姐姐也想逃跑嗎?”
薛雅文說,“曾經想過,後來不想了。”
李沐沐淡淡地問,“文姐姐怕死嗎?”
薛雅文笑了笑,“當然怕死。”
李沐沐點了點頭,“我也怕死,而且很怕很怕,我覺得我的每一天都在跟魔鬼打交道,隨時有喪命的危險,文姐姐能明白那種滋味嗎?那種站在懸崖邊上,隨時被人一掌就能推下去粉身碎骨的滋味。你覺得我這裏寧靜,可你不知,我的心從來沒有寧靜過。”
她一直都在擔驚受怕,她一直都處在恐懼中。
不僅身體受摧殘,還有心靈。
不管別的女人受的待遇是怎麼樣,但李沐沐想,她們最多是晚上遭受肉體的折磨,不用在白天應付士兵們的言語試探。
而她,不單晚上要伺候那個男人,遭受肉體的折磨,白天還得時刻提防着他看似溫柔淺笑,實則危險之極的言語交談。
她隨時處在喪命中,而她們,但凡聽話,就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
薛雅文看了她一眼,大概聽明白了,一時也不再說話。
很久后,李沐沐還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文姐姐也不必擔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求情,但結果怎麼樣,我不敢保證。”
薛雅文用力將她一抱,“好妹妹,你就多擔待點,至少你在將/軍身邊,你能說上一兩句話。”
李沐沐重重地點頭,可心情遠沒有剛剛見她時的那股高興勁了。
她能想到,真正想逃跑的人是薛雅文。
她跟她說的這一番話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她自己。
也是,如今這幅光景,誰還會顧得上誰呢?
如果逃離了魔掌,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憑薛雅文的相貌才情,一旦出去,那又會是另一番天地,她不會甘心作亡國奴,更不會甘心日夜被這些士兵糟蹋。
薛雅文離開后,李沐沐一個人坐在那裏安靜地撫琴,神情既凄又悲,眼中的淚不知道流了多少,又幹了多少,最後竟疲憊之極地伏在琴案上睡著了。
凌戩黃昏時候進入小院,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琴案上的姑娘,身上蓋了很多落葉,像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般。
他瞳孔狠狠一縮,衝過去就將伏在琴上的女孩兒用力抱了起來,手指探在她的鼻下,感受到了那微熱的呼吸,他這才猛的松下一口氣,渾身竟驚出一身冷汗。
他重重地抿着唇,抱着她大步回了卧室,將她往床上狠狠一摔。
李沐沐被摔醒,半撐着胳膊看他。
他冷瞪着她,“以後沒我的陪同,再不許出去,你就給我好好獃在卧室里,也不許再提見任何人,不然我就宰了她們!”
他帶着怒意出去,又帶着怒意進來。
然後將還坐在床上,壓根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生氣的李沐沐給拎到了毯子上,逼迫她吃飯。
這一夜,他沒碰她,也沒抱她,與她安安靜靜地同床共枕了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他才惡狠狠地在她的身上出了一通氣,他很粗暴,她疼的幾乎一天都沒能起床,中午的飯還是在床上吃的。
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薛雅文,後來才聽說,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