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八十八章 踏元門
氣府第八層，天賜的道則波動已經趨於平靜，賀成那崩潰的肉體道則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甚至能夠抬手對外界靈氣進行更加精細地控制，但是關於天賜道則的演化，賀成清楚目前是不可能復現的了，好在生死已經逆轉，賀成控制着先天之道，重新將全部精神放在了氣府之中，第八層，會是演化什麼？
第二三四層，依次是山川萬木與百獸，到了第五六七層，則成了天象天罰天賜，第八層之中所演化的天賜已經到了最後時刻，賀成與混沌都看着那黑色的山川林木，等待着即將出現的新東西，可賀成驚奇地嗯了一聲，心眼感知到，在天賜結束的地方，還有道則不曾散去，那股超出正常道則應有水準的波動，激蕩感染着氣府八層所演化出的生靈們。
隨後，賀成周身顫抖起來，混沌也一直喔喔喔尖叫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族，出現了！
“這第八層竟然是人族！”賀成望着那一批批弱小的身影，看着他們在蠻荒世間之中成長，文明在飛速提升，可是很快，劫雷再次出現，一擊一擊轟殺在修為最高的人族身上。賀成看得心中疑惑不已：“為何一直在轟殺？”
混沌反問賀成：“人族是怎麼出現的？”
“天賜存留下來的道則波動。”賀成低語答道，意識到了混沌的意思：“你是說，這也是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混沌淡笑：“這就不好說了，要說不應該存在，那應該從人族一出現就會遭遇劫雷轟殺，但眼前的情況，明顯是人族的修為提高到一定的水平，才會遭遇劫雷，所以說，對人族來說，不應該存在的概念，應該是一個範圍，而並非整個人類種群。”
賀成想要以心眼去仔細觀察人族演化，卻發現那道則只是個模糊的概念，其內充斥着各式雜亂的弱小道則，共同引導着整個族群的道則變化，並不為單一道則變化而變化。
“這第八層有什麼意義？”賀成眼看着人族的演化接近尾聲，死氣演化的道則波動越來越小，心中困惑不解，這與之前所演化出的東西完全不同，賀成以為越是往後，所演化的東西應該越是玄妙才對，可人族這模糊的概念，就算演化得出來，又能如何？
混沌觀察半晌，也是咋舌：“雖說人族的演化的確複雜，但你這氣府之中人族的演化也太過模糊了，現在看起來，似乎真沒有什麼意義。”
八層氣很快堆滿，眼看着又要有鐘鳴聲起，死氣們卻突然停頓了下來，甚至連海納都無法從外界吸納靈氣了，那道連接死之淵與賀成氣府的空間裂縫，正在顫抖，縫隙的抖動影響了氣府這個特殊的空間。
“奇了怪了，死氣竟然停下來了？”混沌想不明白，死氣怎麼可能會停下，更為奇怪的是那海納也不再運行，他嘗試着落下，想回到氣府第一層去，那裏是他的地盤，也是那道空間縫隙所在。
在空間縫隙的另一邊，死之淵的淵面不復平靜，駭浪滔天而起，厚重的死亡道則隨着浪花拍下，狠狠壓向那瘋狂掙扎着的東西，但是死之淵深處的未知存在，已經完全蘇醒了過來，死之淵並不能徹底攔住那東西，只能不斷消耗，減緩其上升的速度，以至於死之淵已經無法再通過那道空間縫隙，往賀成的氣府中灌注純粹的死氣。
相比於得到一個能夠承載死亡道則的生靈，對死之淵而言，困束壓制住自身深處的存在，才更為重要，死之淵想要關閉那道縫隙，它寧肯放棄那個生靈，也不能讓自己壓制的東西得逞。
但那淵下的存在，明顯是拼盡了全力，未知存在揮舞出的道則波動越發完整，也越發雄渾，死氣凝聚出的黑色液體越來越難浸透摧毀對方，眼看着那神秘東西要衝出淵面，死之淵上的氣霧猛地一顫，一股死氣衝著那道空間縫隙而去。
混沌已經靠近那道縫隙了，可剎那間，死氣大量涌了進來，混沌被猛地沖開，他嗅到一絲不對勁，即使死氣想要奪走氣府的控制權，也頂多是洶湧地控制着賀成破境，妄圖將道則烙印下來，可如今死氣源源不斷，哪還是之前一絲一縷的樣子，這是要衝爆氣府啊！
死之淵當然不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要關閉那空間縫隙，自然少不了死氣的波動，事態緊急，又怎麼可能還同之前一般一絲一縷地灌注死氣。
鐘鳴聲起，破入第九層了！
賀成眼看着死氣猛漲，氣府已經開始犯痛！即使是之前受到道則衝擊，精神稍有受損，肉體道則崩壞，唯獨這氣府是平安無事，如今卻傳來陣陣撕裂感，鑽心徹骨，賀成難以忍耐：“混沌，怎麼回事！”
“失控了！”混沌慌忙從死氣之中拔起，懸在地八層的上空，從白色氣流之中翻出幾道紅線丟下去：“死之淵失控了，現在不是要你這氣府，是要你的命！”
紅色因果線落下，死氣自動分開一道線，不敢觸碰，連空間縫隙另一邊，想要關閉縫隙的死氣也都散開，不願意觸碰這幾道因果，賀成氣府之中的死氣增長速度這才放緩，世間至強的九脈氣府，依舊扛不住這失控死氣的衝擊。
但如此一來，死淵之下那未知存在的攻勢也越發猛烈了，甚至在淵面之下，已經有個人形若影若現，只是淵面作為最後一道封印，其道則異常穩固，那人形一時間還透不出來。紅線從空間縫隙之中落出來，死氣涌動，一道能量轟出去，那紅線在半空中化為灰飛，死之淵再次對空間縫隙出手，它要在淵面下那存在破出來之前，將縫隙封閉住。
又是一陣狂野的死氣沖入氣府，氣府震蕩，那一日吞下敗氣散后的感覺，再次襲向賀成，混沌與賀成同感，不由大罵：“這真是不留情面！”
賀成壓住心頭恐懼，叱令先天之道抹去了痛感，推手出去，操控圓內靈氣動起來，他與混沌說道：“一併演化！”第九層死氣演化出山川河流，賀成與混沌也演化出山川河流，不過是與之相對，逆向壓制着死氣的演化，如此一來，死氣衝撞氣府的威勢，又小了幾分。
但，越是往後，演化越是繁雜，賀成與混沌越是無法具體地演化出來，到了天劫的演化，心眼的控制與解析已經快窮盡了，再往後，天賜的演化一出，氣府再不受控制，死之淵的道則宛若一隻猛虎，而賀成的氣府，不過一隻溫潤小羊，毫無反手能力，只能任由其蹂躪。
“這是老子看上的！”混沌怒喝，演化已經無用，他要掌控氣府，殊死一搏。賀成立刻將控制權交出去，只留下小瑟曦強化自身精神，即便到了這地步，他還要觀察這第九層的演化。於賀成而言，這條路一旦走上去，就不能停下來。
混沌得到氣府控制，再無約束，他能清楚感知到氣府的極限，混沌留下一個印記，隨後猛地下沉，往那空間縫隙衝去，最後穿縫隙而過，逆着洶湧的死氣，停在了縫隙的另一側，隻身阻擋死氣。
死之淵的淵面，也在這一刻被衝破，一道不斷變幻色彩的身影出現在混沌面前，那似乎是個人影，看見混沌的存在，錯愕地叫了一聲，隨後發問：“混沌？”
混沌不語，他並不會說話，與賀成的交流也一直靠着意識進行，包括自身的舉動，全身共通意識進行的。
那斑駁色彩的人影唔了一聲：“沒想到又見面了啊。”那身影哂笑，聲音裹挾着不可言明的寂寥與曠遠，像是一個從無窮遠時空前的生命，隔着厚厚的時間，與混沌在對話，混沌甚至無法辨別對方究竟是不是人族，更別說是男是女，混沌所能見，只有一個不斷變化着色彩的身影，懸在死之淵上空，打量着自己，與自己身後的縫隙。
“死之淵倒是名不虛傳，竟然困束了時間。”那身影喃喃自語，又嘆了口氣：“這麼說起來，你身後那縫隙，應該就是那個存在了？難怪啊，會把我喚醒，難怪啊。”那斑駁身影又感慨起來，一時間，兩者彷彿許久不曾謀面的老友一般，只是這種氛圍沒有持續太久，那身影看向混沌，混沌能夠明顯感覺到有什麼變化了，要說之前對方還是處於驚愕，現在就是滿滿的敵意了。
只聽得那身影說道：“不錯，不錯，既然是那個人，那我現在將他斬殺，豈不是能直接斷絕來日的因果！”那身影迅速擴大，頭頂生出奇怪的角來，像是鹿角，更像是樹枝，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但又落下無上的威壓，那身影依舊在不斷變幻顏色，不曾真正顯露出樣貌本體。混沌細想許久，始終不覺得自己見過眼前這東西，自己在進入賀成氣府之氣，可是一直在宇宙各個空間縫隙之中漂泊着的，要是有這麼一個能說話的熟人，也不至於孤寂了無窮紀元。
那人動手，可死之淵上空有光芒突兀出現，賀成低聲叫了一聲：“是神明！”他一直看着第九層的演化，居然不是新的東西，而是人族，在第九層所演化出的人族之中，有人抗住了天雷，踏出了進化的重要一步，那些人懸在氣府第九層的空中，渾身散發著偉岸的波動，仿若神明。賀成心驚，先天之道竟然能感知到這些人的道則波動，不再是第八層那等模糊的集體概念了，而是切實具體的修道者的波動。
信息爆炸開來，心眼不能完全解析出，以往所解析的東西，即便強如天誅大陣，也頂多是解析出了不能立刻領會，可如今那懸在空中的十多人身上的道則波動，心眼根本就解析不出來！
賀成看着那十多個身影，又下意識感嘆到：“這第九層演化的，莫非真是神明？”
而在空間縫隙的另一側，混沌看着那穹頂之上的光芒，下意識也反饋給賀成一個念頭：“真是神明！”
光芒之中有個人影落下，那人影周身光彩閃耀，宛若神明，那神明單單是威壓落下，便讓死之淵下衝出來的存在無法動彈，可混沌沒有任何感覺，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突然出現的神明一步步走下來，走到自己面前。
神明看着混沌，似乎笑了一下，便轉過身去，伸手點在了那從淵底衝出來的生靈面前，生靈體型迅速縮小，但他嘴裏不甘心地叫囂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只要再晚來一刻，我就能斬殺你了！”
神明沒有立刻動手，而是開口，煌煌天音，神明問道：“有什麼不可能。”
“你不可能出現的，溯時間線行走，一個世界只能有一個唯一的存在！”那身影瘋狂扭動，想要掙脫束縛，可毫無作用。
神明像捏着一隻雞仔一樣控制着他：“我並非是本體，不過是一道投影，不與世界道則衝突，你可安心去死了。”
“不，不可能！”那生靈情緒失控起來，狂吼一通，最後問道：“為什麼是今日？以你現在的修為，即使我被封印在死之淵，你想殺我還不是輕而易舉？”
神明笑了笑：“你可知這個世界的今天，是什麼日子？”
那生靈感知了一番，沒有收穫：“什麼日子？”
“你誕生的日子”神明淡然解釋：“你也清楚，溯時間線行走，一個世界只能又一個唯一的存在，所以今日你死了，你才能誕生。”
生靈聞言，再次掙紮起來：“我跟你拼了！你別以為你已經無敵了，姓......”他正要吐露神明的名字，卻只聽得神明一聲低喝，生靈再不能言語，天地之間，那尊神明是主宰。
神明回頭，看着混沌：“摯友，我答應過你的，你來動手吧。”
混沌莫名一顫，像是故人隔着萬千歲月找了過來，但他也明白，這個神明與那個生靈一樣，自己之前絕對沒有遇見過。
神明見混沌猶豫，開口道：“強化！”碩大的法陣籠罩住整片死之淵，混沌錯愕，這莫非與小瑟曦的強化古陣出自同一處？只是眼前這大陣未免太過宏大，太過強悍。
混沌只感覺磅礴能量歸附過來，似乎自己願意，頃刻間都能顛覆死之淵，世間還有這等強化大陣？
神明往一旁走了一步，讓開一條路，混沌幻化為那個模糊的人形，一步跨出，只是簡簡單單一拳轟出去，整個死之淵的力量似乎都加諸到了混沌身上，那生靈硬挨這一拳，竟然抗着神明的壓制，痛苦地發出了聲音，但也僅限於這一聲慘叫，隨即便身形崩潰，道則湮滅，最終徹底消散了。
神明站在一旁掐指：“不錯，正好該他誕生了。”
混沌不知對方是誰，只感覺莫名熟悉，尤其是那神明看過來的時候。神明依舊看不清面龐。但是金色光芒籠罩中的他似乎帶着笑意：“摯友，我很想你啊。”天空有轟鳴聲起，神明抬頭看天，許久，又低下頭來，注視混沌片刻，不再言語，揮手告別，身形消散在空中。
縫隙那邊又是一陣鐘鳴傳來，賀成的第九層氣也破了，偏偏死之淵再無動靜，空間縫隙自那神明出來后非但沒有維持，反而在加速閉合，混沌不敢猶豫，匆忙回到氣府之中。
第九層氣滿，破入十層了！賀成睜眼，他也察覺到死之淵那邊的變化，沒有死氣涌過來了，他正要催動海納運轉，混沌回來了，卻沒能留在第一層，而是直接出現在第十層上，上一聲鐘鳴還未散去，又是一聲鐘鳴聲起，賀成啞然，這就，踏入元門了？
可是，混沌不是第一層氣嗎？為何第十層也是混沌？
春秋道境之中，最後一聲鐘鳴傳出去，所有現存的道境之物都顫抖模糊起來，這些由能量構築，因為纏覆了一些道則才存在的東西，受到賀成破元門的道則波動影響，紛紛閃爍起來，要不是還有道境的終極頂着，恐怕當即就要消散。鶴千冮眼角顫抖，他聽出來這是連着兩聲，孫兒，竟然一步登天，直接踏入元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