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孩
天璽城羅家的鬧劇,引來了數百人的圍觀,里三層外三層堵在街道出口的地方,不少本來在別處遊玩的天驕們聽說了這個消息,連忙趕回來,但是已經晚了些,那羅蔓蘭面前只剩下兩個空空如也的口袋,以及一攤血漬。
“不是說有狼心狗肺嗎?”金家小姐從明心廟匆忙趕回來,結果好戲已經落幕。旁人指了指呆站原地的羅蔓蘭。
“啊?他是狼心狗肺?”金家大小姐皺眉不解,這哪一出跟哪一出啊,早知這樣還不如在明心廟多待會兒,那裏售賣的玲瓏玉餃吃起來別具風味。
旁人都笑了起來,有另外的天驕從人群另一個方向回答:“那狼心狗肺已經被他吃了。”
羅蔓蘭的雙目中,總算是泛起了一絲神采,那是一股憤怒,他看向說話的青年,青年絲毫不懼,就那樣楊着下巴看着他,臉上的戲謔沒有任何收斂,青年身後的人也看過去,警告的目光使得羅蔓蘭心生懼怕,不得已迴避開。
“他為什麼要吃狼心狗肺?”金家小姐還在問,旁人指向另一邊,在那邊只能看見一個不斷晃動的背影,是白天師,他正在口說無憑地在狡辯着什麼。
天璽城的人站在白天師旁邊,他們已經確定,就是眼前的老者乾的這件事兒,可是白天師的老臉上滿是委屈:“小羊啊,這可不怪我啊,我真就是來送個禮物,但是這狗賊他不見我啊,我多委屈啊,你們天璽城不能這樣欺負我們這些外面來的人啊。”
白天師雙手捂面,開始哀嚎,西普則氣得羊角都開始顫抖了:“咩啊,姓白的你別裝了,你這也太厚顏無恥了!當初你跟師兄師姐們說好了的在天璽城絕不主動動手打人,否則你自己滾出天璽城,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許下的承諾,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白天師拿下雙手,兩眼已經被揉的通紅:“哎喲,沒有天理啊,我什麼時候動手打人啦,我就送個禮物,這姓羅的狗賊他不見我啊,就算後來見到我,他還非要把我送的禮物當場吃下去,他這不是欺負我一個老人家嘛,我可真沒動手啊,哎喲,我多委屈啊!”
一旁西普的七師兄,面色鐵青走過來:“你是沒動手,可你一直站在旁邊威脅他!是你逼着他吃下那狼心狗肺的!”
白天師蹲坐下去,哪裏還有修道者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撒潑的老頭:“夭壽啦,我怎麼就威脅他了,那我一把年紀了,有點骨質疏鬆,我站久了我腰疼啊,我就活動活動筋骨,打了兩套強身健體的拳,怎麼就成威脅他了,你都不知道他吃那狼心狗肺吃得有多快多猛,我攔都攔不住啊。”
七師兄眯眼:“前輩你這強身健體的隔空兩套拳,才是真的猛啊,兩套拳打完,他羅家的牆塌了一半。”
“什麼?這牆哪裏是我弄塌,明明是這羅蔓蘭聽說有狼心狗肺,他跑出來的時候自己撞塌的!”白天師指天指地,指着遠處的羅蔓蘭,唾沫橫飛,無人能擋。
那七師兄面色更加陰沉:“前輩,他修的是叩元術,可沒你的橫煉體這麼強橫,他若能撞倒牆壁,又怎會被你逼迫吃下狼心狗肺?”
“啪”的一聲,白天師拍地而起,用手指戳着七師兄的心口:“你們天璽城的人也太偏心了,他羅家的牆塌了,那他說他修的是叩元術,你們就信了?那我說的你們就不信了?你們是不知道,他跑出來的時候,虎虎生風啊,哪裏是修習叩元術的人啊,不信你現在問問他!”
白天師語鋒一轉,指指還站在原地的羅蔓蘭。羅蔓蘭心驚肉跳,之前這老頭站在自己面前打了幾拳,拳風灌耳,那是純粹的肉體力量,隔着十多米把羅家混着符文的牆打塌了,這絕對是修橫煉體的高手,自己一個叩元術的人,在他眼裏,怕是連只會飛的雞都比不上。
“問你呢!”白天師目光如炬,盯着羅蔓蘭再次顫抖起來,一股溫熱貼着大腿流了下去。天璽城的人明明證據確鑿,卻不敢動手,擺明了是動不得這個人,他羅蔓蘭又如動得了?
羅蔓蘭慌忙點頭:“大人說得對,大人說得對,是我撞的,是我撞的。”
西普無奈嘆氣,七師兄眉頭緊鎖,白天師還不依不饒:“狼心狗肺是不是你,自己要吃的?”
周遭目光如針鋒刺骨,嬉笑之聲已經漸起,羅蔓蘭沉默片刻,最後咬牙點頭:“是我自己!”
白天師聳聳肩膀:“你沒看看,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一個老人家,你們非要為難我啊。當然了,看在小羊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對了,小羊,他吃了狼心狗肺沒給錢,你看,要不你先幫他付了?”白天師伸出手來,西普羊角顫抖,最後還是取出來一枚道玉。
白天師接過道玉,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那可是上好的狼心狗肺啊,一枚道玉,唉,算了,看在小羊你的面子上,我就既往不咎啦。”他撥開人群,以極快的速度消失了。
七師兄眉頭依舊緊鎖:“這老頭行事詭異,會不會是身後有人指使,故意要給我們天璽城難堪?”
西普搖頭否認:“要知道有沒有問題,找到那狼心狗肺從哪裏來的就行了。”
“已經找到了。”五師姐帶着一個人走過來,來者膀大腰圓,但是在天璽城一眾人中,一直點頭哈腰,見到了西普直接說道:“那狼心狗肺是從我那肉鋪子買走的,不對不對,是搶走的,那老頭進來問我什麼最便宜,我說心肺,他讓我包好一顆狼心,一掛狗肺,結果等我包好遞給他,他直接跑了。”
五師姐與七師兄聽得滿頭黑線,西普則一臉正經,似乎理所當然,他對七師兄點點頭:“看吧,沒有問題了,這就是正常的,這白天師行事一貫如此,他若是掏錢了,那或許真有人指使,但若是他搶的,反倒正常。”
但是西普不知,白天師是接過了賀成的錢的,賀成知曉要他自己掏錢絕無可能,便給了一枚道玉,只是連他也沒想到,即使如此,白天師還是選擇了更加節約的方式。
七師兄扭頭看了看人群:“可就讓他這麼鬧騰?”
西普聳聳肩膀:“到現在為止,他的確沒有違背約定,而且明日之後就是葬禮,葬禮結束,再動手也不遲。”
七師兄緩緩點頭:“行吧,既然是你負責葬禮,那就聽你的,我去看看那羅蔓蘭的情況,今天晚上羅家還有宴席呢,請帖都發完了,出這事兒。”
眾人在天璽城護衛的疏散下離開,七師兄走到羅蔓蘭面前,眼中有些鄙夷:“你就是反抗一下也行,這樣我才有更多的理由把他抓起來。”
羅蔓蘭抬頭:“理由還不夠嗎?你我都清楚,以他那幾拳的實力,天璽城裏有幾人能是他的敵手?”
“知道他為什麼找上你嗎?”七師兄問詢:“你與他之前有無過節?”
羅蔓蘭搖頭:“我也在想,究竟是誰,你們沒有問出什麼嗎?”他其實想到一件事,不過降臨者告訴他,那一老一小已經死了。
七師兄冷笑一聲:“問出什麼?這老頭一貫如此,入城第一天就把大師兄打到醫療床上去躺着了,誒,你也不必太在意,畢竟你做過的虧心事那麼多,遭點報應也是應當的,只是不要影響今天晚上的宴席。”
“宴席?”羅蔓蘭目光變幻幾番,試探着問道:“發生這種事情還要開宴席?”
七師兄看着他,湊得更近一些,低語:“你以為不開宴席,事情就傳不出去了?只有開了宴席,大人們高興了,才能幫你壓一壓風聲。相反,打擾了大人們的好事,你到時候可就連吃狼心狗肺都是奢望了。”
羅蔓蘭面色鐵青,他盯着七師兄:“你也別多高興,你跟我一樣,都不過是條狗罷了。”
七師兄眼神玩味:“我雖然是狗,但是不吃狼心狗肺。”他揮揮手,覺得空氣中有股子騷.味,轉身離開了。
羅蔓蘭死死握拳,天璽城的人,他動不得,那群暗處的大人,他動不得,他最終將目光看向一旁的街道,這群自恃天驕的人方才看完了他的笑話。羅蔓蘭咬牙切齒道:“等葬禮那日,我要你們笑個夠!”
宴席沒有取消,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卻在賀成的意料之中,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一旦取消,天璽城裏掀起來的討論,反而會讓消息傳得更快,以天璽城降臨者的手段,只需要安穩壓一段時間,自然這件事能夠就此了結。
太元司與淡然的賀成不同,他高興極了,在院子裏被關了一天,總算是等到出籠的時刻了。
太元歸堵在門口囑咐太元司要注意的事情,尤其提醒他遇上那金家小姐,一定要以禮待人,莫要丟了太元家的臉面。太元司想找人求救,可是母親天流雲早早出去了,院落中全是勸他安穩的人,最後還是賀成站出來,說時候不早了,再不去怕是就晚了,太元歸這才作罷。
想來若不是提前允諾,這晚宴是真不想帶着太元司去。
“母親呢?”太元司詢問父親,太元歸瞥他一眼:“你舅舅也受到了邀請,你不知道?”
天家也來了!賀成眼睛一亮,卻依舊苦於沒有辦法開口,不過白天師說過會給一份資料,不知可不可信。賀成懷中還有一個小葫蘆,是白天師給他的葯,地圖已經被賀成印在腦子裏,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下在晚宴的飯菜之中便是。按照白天師所說,護衛的伙食與客人的不同,應該是一大鍋,到時候往裏面倒就是了。
羅府的牆壁還沒來得及重新搭建起來,只架起來了幾個架子,搭了幾張布,進入羅府的俊男靚女們大多喜笑顏開,這種大型的盛宴,是他們真正向這個世界展現自己的機會,誰不想把握住?
但是這些笑落在門口的羅蔓蘭眼中,頗為刺目,他往隊伍後面望去,只有一家人沒有笑,他留意到那家人,是太元家,太元家的公子哥太元司站在父親與爺爺中間,安靜不語。另外還有一人,也頗為年輕,羅蔓蘭不認得,但是之前有過傳言,說太元家有個女兒與他人私奔了。
這件事曾經鬧得沸沸揚揚,據說還是太元家自己傳出來的,那眼下這個青年,莫非是那女子的孩子?
不多時,太元家走了過來,羅蔓蘭依舊是習慣性假笑,但是當他對上了賀成的雙目,一股懼怕從心頭出現,不知為何,眼前面帶微笑的謙謙公子,讓他的心臟莫名顫慄。
不過太元家很快就走了進去,羅蔓蘭沒有深思,只當是做的虧心事太多,才導致這幾日的不安穩。
宴席開始,太元司每每想要回應天驕之間的挑釁,總能被父親與爺爺及時壓下去。甚至於有個七層靈召的青年狂傲無比,目中無人,言語之中挑釁意味頗重。太元司都站起來了,又被太元丕一巴掌拍下來:“說了讓你別生事端!”
“可是爺爺,這也太狂妄了,那我差臨門一腳都八層的人了,怎麼能忍得了啊!”太元司表情痛苦,尤其是在那青年說完后,金家那邊的小姐遞過來一個眼神,太元司認得,那是在說你怎麼不上呢?
“說幾句你就憋不住了?學學你哥,還不如多吃一點東西!”太元歸嗑着瓜子,並不想讓太元家摻和進去。
賀成站起身來,摸了摸肚子:“東西還是別吃太急的好,我去趟廁所。”
離開人群,妝模作樣地問了個路,賀成便隱入暗中,直奔后廚而去,羅家似乎將所有人都安排在了前面,賀成毫不費力找到了白天師說的那口大鍋。
掀開葫蘆蓋,賀成差點吐出來,裏面是粘稠的黑色的散發惡臭的液體:“這老頭,不是說無色無味嗎?”
他看了看鍋裏面的菜,好在顏色也比較深,最後還是將一葫蘆的液體都倒了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出現了:“你在幹嘛?”
是個女孩,十七八歲,面龐白凈,眉目間英氣逼人,賀成抬頭與女孩對視一眼,只覺得心臟急促起來,拿葫蘆的手也有些抖,不知是被嚇住了,還是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