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零五章 視死忽如歸
兩隻幼年的厄難巨獸匍匐在地，那巨大魁梧的身軀堪比一座小山，幼年體的厄難巨獸匍匐行過，林木紛紛被壓倒，在厄難獸之後，是獸族與人族的幾支軍隊，密密麻麻，總數約莫已經到一萬多了，而且這個數量還在不斷增加，沿路之中還不斷有別的勢力參與進來，如蛤蟆所說，現在華夏要面對是不止是獸族與戎洲，而是整個道境的修道者。
在厄難獸前面，是發現了華夏士卒身份，並死死糾纏的那支東部的軍隊，他們的隊伍已經被華夏衝散，但依舊不肯撒手，一是功勞在此不願意撒手，只要死咬不放，最後肯定能從降臨者手裏拿到不小的好處，其二是獸族在後不能退，只要一退，自己這兩千多人如何擋得住獸族的滔天怒火，出了道境又如何扛得住降臨者的天威！
所以即使不斷有傷亡出現，這支軍隊依舊不撒手，戰線被拉扯得極長，大部分修道者都沒有過這等追擊的經歷，早在一開始發現華夏軍隊的身份之後就已經傾盡全力發起了攻擊，雖說造成了華夏士兵的傷亡，但對方壓根不接戰，重傷的士兵自願留下來斷後，一番追擊進行到現在，反倒是這群追擊的修道者們疲憊不堪。
有修道者湊近到指揮者身旁：“大人，不能再追了啊，這樣追逐下去，我們這批人遲早要被拖垮的！”
“拖垮就拖垮！”指揮之人面色陰沉，他是修方寸念的，怎麼會察覺不到場上的情況，但不能撒手，必須死死咬住華夏！
那修道者喘着氣，眉頭緊鎖：“那樣會有更多的人無辜送死啊！”
“送死？”指揮之人伸手抓過那修道者的衣領：“感知得到身後那兩隻巨獸的威勢吧，你要是不想被它們壓成肉泥，就給我好好往前面追，你以為鬆手了，能夠活下去？”
修道者嘆了口氣，迅速沖向前方，沖向投入戰鬥，指揮之人則扭頭看了看後面緊緊跟着的厄難獸，這等噁心的東西之後，還跟着泱泱大軍，那群瘋狗一般的傢伙都等着搶功勞呢，他怎麼會甘心！
而在這條不斷變幻，持續拉扯着的戰線最前方，穀子抗着旗，氣喘吁吁地傳着消息：“文哥，後面那群賊人死咬着不放啊，咱又被咬掉了一百多個弟兄了！”
天弘文抗着賀成，一路疾行：“距離賀公子昏迷前說的那個地方，還有多遠？”
“至少還要一夜的路程，這樣下去，我們怕是撐不到啊！”穀子滿面愁容，雙眼之中又透出來一絲狠厲：“要不，文哥，我們跟他們拼了吧！”
“拼個屁！”天弘文不管不顧，依舊邁着步子往前奔襲，老劉頭的話刻在他心中，華夏，必須拿到終極！
賀成從顛簸中恢復了一絲意識，掙扎着從懷中掏出玉瓶，穀子看見了，連忙上去接過，只聽得賀成聲音顫抖道：“快，葯。”
天弘文這才將賀成放下來，卻依舊是以單手環住賀成腰的姿勢，幾乎是挾着賀成，繼續前行，穀子倒出來一枚，喂到賀成嘴邊，賀成連忙吞下去，恢復了對身軀的掌控，掙扎嘗試着自行走了起來，慚愧道：“若不是我的氣息被那修方寸念的人察覺到了，也不會牽連到大家。”
在華夏軍隊故技重施，以戎州軍隊的身份通過那支東部軍隊的封鎖時，那個指揮之人通過寶物察覺到了賀成的異樣，他不同於之前唯唯諾諾的獅樂智，當即要叫停華夏軍隊，由此爆發了短暫的戰鬥，在短暫的拉扯之後，賀成稍稍放開先天之道，再一次瞥見了東邊的碧落，他大致給了個方向距離便就這麼昏迷過去了，綠色的物質，已經透入骨髓，整具身軀似乎都不受他控制，只要最後這一絲意識沒能穩住，就會立刻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天弘文擠出來一絲笑意：“沒關係的，要不是賀公子，我們早就被團團圍住了，公子保住身體，你這一蘇醒，我們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只是不知如何才能靠近那個終極，還請公子再次嘗試。”
賀成不用先天之道，也能感知到急迫而肅殺的氛圍，後面的吶喊聲此起彼伏，華夏軍隊的士兵但凡不能脫離戰線，就會義無反顧轉身投入阻截的戰鬥，沒人多說一句話，只有穀子與其餘幾人來回傳遞着信息，所有人都知曉，這樣下去，整支軍隊都要覆滅，但是沒有人猶豫，因為命令還未改變。
賀成點頭：“我也想再試一試，或許能夠找到一線生機。”他想再次嘗試着擴開先天之道，即使會再遇上之前那個至高的意志，即使自己的識海會被活生生撕裂，但眼下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找出一條生路來，賀成深吸一口氣：“就算是全道境的修道者都來圍殺，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縫隙！”
天弘文不語，他看得出賀成的勉強，但是他只是點頭，他清楚記得自己的任務，除此之外，犧牲任何人都可以，不止是賀成，包括穀子，還有他自己，都是一樣的，只要華夏能夠得到終極，一切都值得！
賀成邁着步子閉上了眼，混沌把持着氣府，小瑟曦維繫着識海，強化大陣加持下，先天之道再次擴散開來，賀成極力操控着心眼朝着遠方的天地蔓延出去，世界在這一刻改變了，賀成感受到了一股子燥熱，從識海之中傳出來，識海原本就是金燦燦一片，如今竟然再一次冒出了更為璀璨的光芒，金黃色變得耀眼，卻又變得淡薄起來，一股股透明的東西流竄在識海之中。
小瑟曦驚訝至極：“小哥哥，這是，這是又進化了！”
“唔，又開始了啊。”在春秋道境之外，白天師雙目指指地看着空氣中的某處，他的目光透過了空間的束縛，看見了那一股金黃色，那金黃色越來越亮，在白天師看來，那光芒甚至照亮了大半個道境，只可惜此景只有他能夠看見，即使是賀成，也無法察覺，白天師喃喃：“幽泉神液倒是沒白用，只是這小子到底用了多少次先天之道了，這進化來得未免也太快了！”
賀成哀嚎一聲，那股燥熱的感覺還在不斷攀升，識海在劇變，先天之道似乎又有了變化，可是賀成卻在這個時候通過識海詢問小瑟曦：“小瑟曦，能不能終止進化？”
“為什麼？”問的是混沌，他好不容易看見了希望，這先天之道進化，意味着又能夠有道則波動產生，起死回生，或許又能夠來一遭，到時候賀成或許就能重新回到巔峰狀態了，是個修道者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停下來啊！
賀成嘆氣：“先天之道上一次進化之後，變動極大，我怕這次進化之後，再不能探知了。”
“保命要緊啊！”混沌聲音近乎哀求：“你這不進化能幹嘛？”
賀成用行動回答了混沌，抬手推出去，先天之道的範圍再上一層，可帶來的負擔更加沉重，即使只是粗略的掃視，依舊讓整個人顫抖了起來，於此同時，進化還在繼續，即使小瑟曦聽從了賀成的話，有意讓識海對這一次的進化進行壓制，可也只是暫緩而已。
猛地，賀成身軀劇烈一抖，停了下來，靜得如同一具屍體，他再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你，我，終將會相遇！”
心眼的視野拔高起來，不同於上一次，賀成不再選擇掙扎，他要藉此找出一條生路，四面八方圍剿過來的士兵被他感知到，但是如他所說，再多的人，只要還沒圍攏，終會有縫隙，賀成探知着幾支軍隊的路線，大概在心中描繪出一條路來，但他不急着脫離出來，身軀恐怕已經撐不下去了，他問那個聲音：“你是誰？”
“我是你所追尋的東西！”那聲音在不斷變化，一句話彷彿由幾個年紀性別種族不同的生靈說出來，賀成沒有在意，又問道：“我追尋的什麼？”
那聲音依舊在變：“你應該問問你自己。”
賀成頭痛欲裂，識海要撐不下去了，而在道境的現實之中，賀成已經七竅流血，一股白氣纏繞着他，天弘文見狀，再一次扛起了賀成。
“你是這春秋道境的終極嗎？”賀成忍着疼痛，詢問。
那聲音的變化越來越小，最終穩定了下來，賀成聽得一愣，這似乎是自己的聲音：“或許是，或許不是。”
旋即，天旋地轉，那模稜兩可的答覆剛剛落下，先天之道再也無法維繫，這是固結於賀成本身的道則，如今卻消湮了，開始了新一輪的進化，賀成在天弘文背上，吐着血，用極其衰微的聲音說道：“我找到路了，周圍還有別的勢力在圍過來，不能直行了。”
天弘文將賀成放下來：“公子找到路了？”
賀成輕輕點頭，天弘文笑了笑：“這樣就好。”他拍了拍身旁的人，讓他把賀成扛起來：“送賀公子走，一路上跟着他，公子說怎麼走，你們就怎麼走！”
天弘文沖穀子無奈笑笑：“穀子，這面旗，可不能倒啊。”
穀子眼眶一紅，他知曉天弘文要幹嘛：“我不會讓它倒下的！”
天弘文徑直朝着軍隊後方走過去，他清楚這樣下去，是不可能讓華夏軍隊活着走到終極面前去的，必須有人主動犧牲，攔住後面的人，他的聲音在軍隊之中響起：“華夏隊伍最後五百人留下，與我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