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之卷: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2章 溪雲初起日沉閣——許渾
傍晚時分,趙禎終於覺得疲乏了,於是開始昏昏沉沉的睡去。
至於小皇帝曾經提起過的早朝儀式,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不過睡得早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第二天早晨起的也早。
一個即將讀高二的學生,在被窩裏其實也是很難睡安穩的。
這個點,好像應該早讀了。
可惜課本沒有跟着趙禎一起穿越來,所以,他只能叫太監搬來奏摺,有樣學樣的翻閱起來。
宋朝的奏摺書寫,當然用的都是繁體字,這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原本是極其困難的。畢竟大學裏的相關專業,才會要求學生去認識這玩意兒。
但因為有小皇帝的記憶,在無論是辯論還是書寫,甚至毛筆的握法,都已經無法難住趙禎了。
只可惜,旁邊的小太監一再提醒,說如今是太后垂簾聽政,這些作者不是他這個皇帝能批的。
宋朝有許多太后執政的時期,趙禎記得在雜誌上看到過,兩宋加起來應該是有八個之多。
其中,一些因為居心不良,意圖染指社稷,或者對外軟弱,喪失國家利益的人物,頗為後世所不齒。
所以明朝建立之後,充分吸取了這方面的教訓。即便正德、嘉靖等好幾個皇帝,都是十來歲登的基。士大夫們也不允許後宮垂簾聽政。
趙禎心裏都有些恨吶,自己怎麼就沒有朱厚照的命呢?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封奏摺上的幾行字,卻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汴京民白永安者,一賜樂業人,擅術算之學,宜補入司天監,勿使其流落於外!”
這幾句話雖然簡短,意思也很淺顯——反正趙禎這個高中生是基本看懂了——但流露出來的居安思危之情懷,以及對讖緯之學的恐懼,讓旁邊的幾個小太監都嚇得手哆嗦起來。
但趙禎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覺悟。
他還在像個高中生一樣逐字逐句的翻譯這段話。
汴京指的就是開封城,是大宋帝國的首都所在。因其在陪都洛陽以東,故百姓常稱之為東京。
那麼這段話的頭一句,就是在講遍京城有個百姓叫白永安……
這句話高中生還是能看明白的。
至於後面那五個字嘛……
趙禎就有些鬧不明白了。
這也是為什麼他只把基本意思弄懂的原因。
以他多年刷題的經驗來看,這5個字應該是個專有名詞,因為拿掉它之後,整個句子仍然還是通順的,所以他只是詮釋了一開始的那個句子。
至於是用什麼意思詮釋的嗎,他就有些鬧不明白了。
好在,他的腦子裏還有小皇帝的記憶。
然而小皇帝畢竟太小了,雖然聽說過這五個字,但具體的情況卻知之不詳。
趙禎很無奈,只好向旁邊的宦官打聽。
那宦官倒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一來二去給趙禎解釋了一大堆東西。
漸漸的,趙禎終於猜到了這五個字的真實含義。
所謂的一賜樂業人,是真宗時期遷入宋朝的一幫夷狄。
真宗對他們還算寬厚,接受了他們的禮物,並恩准他們在遵從華夏風俗的情況之下,可以逗留在汴京居住。
同時,宋朝的官員和士紳也都對這群異族有所觀察,甚至記錄了他們一個奇特的風俗。
他們不吃動物的蹄筋。
而且每次處理相關部位的時候,都會用刀把那裏的筋挑出來。
這不就是挑筋回回,猶太人嗎?
趙禎還記得,歷史老師曾經描述過他們的這一習俗。
再加上那個一賜樂業人的翻譯,明顯就像是以色列的音譯。
這還有誰不知道他們是誰了。
破解了這個小小懸疑之後,趙禎顯得極為興奮,他又扭回頭去看原來的句子,忽然不知何故的感覺整段話變得更通順了。
不過這個叫做白永安的猶太人,為什麼會因為算術水平高,而進入司天監的,這個司天監不應該是觀測天文的嗎?
趙禎探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忽然又想去問剛才請教過得太監,但也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另一個老宦官的聲音。
“官家,要早朝了。”
“哦。”趙禎應了一聲,從小皇帝的記憶當中,他得知“官家”這個稱呼是專門用在皇帝身上的。
清宮劇看多了的人,可能對此有些不太適應。
說道清宮劇,其實那些編劇導演對清朝的相關史實也是不夠尊重的。
但凡是有一些常識的歷史愛好者都知道,清朝皇帝上朝是很早的。
至少要比高二的學生早。
但是宋朝的皇帝就沒有那麼倒霉了。
至少,在面對睡眼惺忪的大臣時,趙禎本人已經非常清醒了。
然而他同時也清醒地意識到,這幫皇上對自己這個皇帝根本就不夠尊重。
他們竟然用屁股對着自己。
是的,他這個小皇帝,正用自己的熱臉,面對着朝臣們的冷屁股。
要不是距離夠遠,恐怕趙禎都要拿出匕首來,捅爛他們的菊花。
同時他也很想知道,那個在奪舍失敗之後,靈魂徹底崩潰了的小皇帝,為什麼那麼執着於上朝這件事情。
難道這裏是對他多麼友好的地方嗎?
雖然名義上,劉太后與他是共決政事的。
但實際上,劉太后把持朝政已經很久了。
絕大部分群臣,都不敢為你太后的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宋朝的垂簾聽政制度,有時候是將皇帝和太後分別安排在同一間大殿的不同暖閣當中的。
而大殿都是面南而立,暖閣自然因此是東西而分。
所以,皇帝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在另一側拜見太后的群臣。
無論他們商議什麼,皇帝都缺少發言的權利。
而即便太后和朝臣們讓他發言,實際上也不見得是安了好心,畢竟少做少錯,多做就有可能多錯。
多托的皇帝對於太后鞏固自己的位置是極其有利的。
甚至這種錯處,都不一定非得是廟堂之中的。
比如現在,太后正拿着皇帝的某些事情,在群臣面前說教的。
“今天我們的官家有長進了,不再像昨天那般強忙着臨幸宮女了。”
群臣們發出一陣鬨笑,惹得趙禎面紅耳赤。
但他們是背對趙禎的,只有幾個人扭過頭來查看皇帝的表情變化,其中大部分還都是怯懦的畏懼,看來是擔心遭到秋後算賬的。
趙禎只恨無法全部記下他們的臉。
但更讓他惱恨的還在後面。
“不過,你們知道官家的長進在什麼地方嗎?他竟然關心起一個一賜樂業人,這個白永安,可能是汴京城裏很有名的術算大家,已經有人推薦他進司天監了呢。”
說著,他將一封奏摺丟了出來,正好落到宰相們面前。
“有誰能給吾解釋一下嗎?這個人的數算之學究竟有何妙處,怎麼就招了官家的待見呢?”
群臣默然不語,沒有人敢站出來應答。
只有幾里之外的番坊中,一個白袍男子用一聲噴嚏響應了這聲質問。
他就是白永安。
一個頗有心機的數學家。
當然這時候他並不知道,太后正在朝堂上責問關於他的事情。
此時的他,就像平常一樣,悠然的教幾個孩子一些數學或會計常識,
今天的教學內容是本福特法則。
——這是一個高中生可能弄不太懂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