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不許“革命 ”
第217章不許“革命”
民國元年的秋季,對於此時的國人,是一個雖有着疑慮但仍充滿着希望的時代。
沒有了“張振武案”,沒有了武漢與北京的合流,反而是武漢與南京的合流,立憲派也沒有全面地倒向袁世凱,甚至不少立憲派的的頭面人物如湯化龍、譚延闓、張瀾等人,也都相繼加入了國民黨,於是乎,國內的政治勢力,在革命黨與袁世凱的北洋系之間,大抵呈現出一種互相平衡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由於此次革命過程中,基本上沒有出現太過激烈的戰鬥,革命黨與北洋系之間也就並沒有釀成什麼血仇。共和的迅速達成,使得許多人對於未來都有一種自信而樂觀的心態。
1912年9月份孫、黃抵京與袁世凱的會談,高調地向國內國外,傳遞了一個強烈的信息,民國確確實實“實現了統一”,南北之間的隔閡,已經消弭,袁世凱的總統地位,也因為孫、黃相約不參與來年的總統選舉,而得到了加強。
9月底,總統府秘書廳正式通告,用“孫、黃、袁、黎”的名義,向全國宣佈了八大政策:(一)立國采統一制度;(二)主持是非善惡之真公道以正民俗;(三)暫時收束武備,先儲備陸軍人才;(四)開放mén戶,輸入外資,興辦鐵路礦山,建置鋼鐵工廠以厚民生;(五)提倡資助國民實業,先着手於農林工商;(六)軍事、外jiāo、財政、司法、jiāo通皆取中央集權主義,其餘斟酌地方情形,兼采地方分權主義;(七)迅速整理財政;(八)竭力調和黨見,維持秩序,為承認之根本。
與此同時,袁世凱還高調地向全國宣佈,請孫文先生擔任全國鐵路督辦,請黃興先生擔任全國開礦事宜,於北京、南京兩處建設鋼鐵工廠,以期能達到全**械皆出於自造之目的。
孫、黃在京,也受到了各界的熱烈歡迎,期間還與前清攝政王載灃相互拜會,並接受了隆裕太后的邀請,前往頤和園參觀。孫、黃表示:如果沒有隆裕太后的明哲,毅然決然主張讓國退位,則革命成功不能如此容易。所以我們今天追源溯始,隆裕太后對於民國成立也有莫大的功績。
孫、黃的這一態度大大地安了退位的清朝皇族的心,向他們實實在在地表明了民國五族共和的政策。
此後,孫、黃相繼離開京城。就在孫、黃離開之後不久,言論界的巨子梁啟超,也回到了國內,抵達京城。梁啟超在京城所受的歡迎,絲毫也不在孫、黃之下。很快,以梁啟超為領袖,由北方各省立憲派為主的一個政黨——進步黨,也宣告成立了。進步黨一成立,即擁有參議會120席中的第二大政黨。這個政黨的背後,從資金到人員,自然受到了袁大總統的鼎力支持。
國內的政局,似乎是在一步步走上良xìng的軌道,邊疆危機,則依然有些懸而未決。
四川派出的入藏平叛軍,已經快要推進到了拉薩,但**活佛的叛軍也佔據了很大一部分的藏區,並隨時企圖擁兵進入拉薩。
相比之下,外蒙古的局勢就更為嚴峻。張紹曾的部隊在擊退了進入內蒙古的叛軍,並準備乘勝收復外蒙古的時候,卻接到了陸軍部就地駐防的命令。
原來,沙俄的軍隊已經進入庫倫,張家口至恰克圖之間2400里電線,俄庫雙方已佔有四分之三,沙俄並宣佈了《俄庫條約》,差不多就是要把外蒙古變為其保護國。
在接到俄國的通牒時,袁世凱雖然內心憤懣卻又無可奈何,中**隊的戰鬥力此時並非老máo子的對手,軍事解決外蒙古的希望落空,只有外jiāo解決一個途徑。然而,此時中國方面缺少國際支持,與沙俄談判也難免是凶多吉少。袁世凱權衡局勢,只好着令張紹曾為綏遠將軍,穩守內蒙勿失。至於外蒙古的問題,就只有留待日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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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國內的大部分輿論報紙,都把目光嚴密地關切着京城發生的大事的時候,王麟計劃中來年才開展的土地改革,因為連續發生的幾個意外事件,不得已提前發動了。
常熟縣王莊,這本來只是江蘇省的一個普通農村,事先誰也想不到,這裏發生的事情即將深遠地影響到整個長江沿岸。
每年的秋季,是江南鄉村傳統的收租季節。收租的時候,難免就要伴隨着抗租事件的出現,以前是如此,如今共和告成,革命觀念深入人心,抗租不jiāo的sāo動,就更容易爆發了。
1911年的革命,是一場低烈度的革命,整個的鄉村基本上是匕鬯不驚,沒有受到任何觸動。無論是立憲派,還是革命黨,對於動員鄉村底層,都沒有絲毫興趣,庚子義和團的悲劇,使得舉國的“jīng英”們,對於底層動員之後對社會秩序的衝擊,都深懷戒心。
再說,中國傳統農民造反的破壞力驚人,歷史上史不絕書,太平天國更是殷鑒不遠,再“革命”的革命黨,為著國家的前途考慮,在這一點上也不能不顯得十分“保守”,孫文就任臨時大總統之初,就屢次對外國人講,民國不需要群眾的“主動”jīng神。
當然,與革命黨不同,立憲派的鄉紳們不願改變鄉村的秩序,還有着維護自身利益的考慮。
然而,革命既已發生,革命觀念就必然會逐漸傳布開去,滲透到鄉民之中,鄉民們難免有人會想,革命黨可以鬧革命,為什麼咱們就不可以?
革命黨的革命是政治革命,這一點鄉民們自然不理解,他們聽說了革命,聽說了革命的口號,卻絕大多數人都不太清楚革命黨的“革命”,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鄉民們對於革命的理解自有自己的一套。革命就是劫富濟貧,大碗喝酒,大碗吃ròu。革命要革掉皇帝,他們是知道的,但是皇帝沒了,對他們意味着什麼呢?不少人以為,皇帝沒了,地方都換了新政fǔ,沒有了皇帝,就意味着沒有了王法,因此租米也可以不jiāo了。
這種思想,在江南一帶的鄉村相當普遍,常熟縣王莊的村民們,就在這樣一種思想的“武裝”下,走上了歷史的舞台。
江南一帶的鄉村,革命前就廣泛的存在着“千人會”一類的組織,這是一種農民之間的互助團體,一種互相借錢、周濟糧米的民間組織,本來十分鬆散,但在今年的夏秋之際,在有心人的捏合之下,“千人會”漸漸成為了有組織的“武裝”。雖然這種武裝也太寒磣了點,無外乎是鋤頭、魚叉、紅纓槍。
王莊的幾間稍微寬敞一點的大房子,也就是原來的城隍廟,此刻掛上了“仁義農局”的招牌。mén口,站着十幾個短衣打扮,手持長長的紅纓槍,一身jīng壯的漢子,這些漢子頭上,許多人頭上還盤着一根大辮子。
屋子裏面,幾個人正圍着一張四方桌坐着。上首的位置,是一個矮小jīng壯的中年漢子,人稱孫二,是如今“仁義農局”的“都督”。他的旁邊,左手是一魁梧的漢子,人稱孫三,是孫二的副手,如今“仁義農局”的副“都督”。
他的右手邊,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瘦弱的中年人,乃如今“仁義農局”的“軍師”樊文濤。
軍師樊文濤開口了:“都督,現在咱們‘仁義農局’的名聲算是打出去了,無錫、常熟一帶‘千人會’的弟兄,天天都有人來投奔咱們,如今咱們手下,少說也有數千人,該是做一件大事,讓大夥瞧瞧的時候了。”
孫二撓了撓頭:“樊軍師,咱們人雖多,卻人心不齊,王大寶、阮小七、周立波那幾個傢伙,都聚集了不少人,不服我這個都督管束。要做大事,怕聚攏不了足夠的人手啊。”
樊文濤擼了擼袖子,拱手道:“都督,正因為如今人心不齊,所以才急需做一件大事,好收拾人心,整頓隊伍。”
“哦,怎麼說?”孫二不解。
“都督,各地‘千人會’的弟兄為什麼投靠咱們,還不是因為咱們能夠迫使田主答應和村民開展減租的談判!上個月,咱們縣‘千人會’的首領周天寶兄弟,因為領着人抗租,被縣政fǔ派人抓了起來。若咱們能夠迫使王莊的田主減租甚至免租,豈不是能令所有的弟兄都大大地心服口服?”樊文濤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孫二沉yín了一下,轉向左手邊問道:“三弟,你怎麼看?”
孫三面sè有些躍躍yù試:“樊軍師說得有道理,咱們‘仁義農局’雖然能介入田主與村民的減租談判,但名頭還不夠響亮,大一點的田主,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裏。前幾天,咱們派去周家義莊要求減租的兄弟,就被棍bāng伺候,趕了回來。套用讀書人的一個說法,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咱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帶領弟兄們,把義莊給佔了,把田主的親戚抓起來做人質,迫使他們免租!”
樊文濤贊道:“副都督好膽sè!樊某也是這個想法,都督敢不敢幹這一票?”
孫二受這一激,拍案而起:“有什麼不敢的?咱們‘仁義農局’之所以成立,就是為了弟兄們能夠不再jiāo租子,既然義莊一點也不願減租,咱們就把它打個稀巴爛,看以後還有哪個田主敢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