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一輩子的痛
黑勇站在自己母親的跟前，低着頭看着她滿頭的白髮。他多麼希望母親能認出自己，叫自己一聲兒子，可是現在的情況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趙靜陪着黑勇在養老院呆到了晚上，黑勇從趙靜這裏拿了一萬塊錢交給了舅媽，然後和趙靜離開了養老院。
趙靜拿着車鑰匙挽着黑勇的胳膊朝着車前走去，黑勇停了下來，看着路邊一個擺攤賣烤地瓜的老大爺，黑勇情不自禁的走了過去，他盯着地瓜爐子看了一會，淚眼朦朧的問道：“地瓜怎麼賣？”
“五塊錢一斤！”
黑勇含着眼淚接着問道：“有沒有糖心的。”
“有的！那……這個就是！”
黑勇接過來看了一眼，然後放到了電子稱上，“就這塊吧！”
付了錢，黑勇拿着地瓜往回走。趙靜默不作聲的跟着黑勇又走回了養老院。
回到了房間裏，黑勇的舅媽正在給黑勇的媽媽用勺子喂飯，黑勇將手中的烤地瓜剝開一塊，遞到了他媽媽跟前，“媽！烤地瓜！你喜歡吃的烤地瓜，糖心的。”
黑勇的媽媽抬頭看了一眼黑勇，眼睛左右的盯着黑勇看着，嘴巴微微的張合著。黑勇將地瓜放到她的嘴邊，“媽，你聞聞香不香！”
看着黑勇的媽媽突然點了點頭，趙靜激動的捂着嘴巴哭了起來。黑勇咬着嘴唇，抹了一把眼淚，強忍着心裏的難受，笑着對她媽媽說：“你以前最喜歡吃烤地瓜了，我還記得你經常也會給我帶回來一塊，你說……糖心的是你最喜歡吃的，還說，以後你老了，就讓我掙錢給你開一個烤地瓜的店，這樣……你每天都有烤地瓜吃的。”黑勇流着眼淚，“媽！你吃一口吧！”
就在大家都獃獃的看着黑勇媽媽的時候，黑勇媽媽的手將地瓜拿在了手裏，嘴裏不停的嘮叨着，“我……我兒子也喜歡吃烤地瓜，他和我一樣啊，喜歡吃糖心的。”
“嗯！”黑勇哭着點了點頭，“是啊媽媽，我也喜歡吃糖心的！你看看我！我是你兒子！”
黑勇的媽媽轉過頭看着他，“你是我兒子？”
“對！我是你兒子黑勇！我回來了！”
“我兒子……他是散打冠軍！他還沒有回來呢！”
趙靜再也忍不住了，衝出去站在門外大哭了起來。黑勇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舅媽！麻煩您了！”
“去吧！有時間回來看看你媽，以後好好的啊，別在走錯路了！”
“嗯！那我走了啊！”
黑勇回頭看了一眼他媽媽，然後走了出去。看着趙靜站在門口抹着眼淚，黑勇拍了拍趙靜的肩膀，“沒事了，走吧！”
趙靜的眼睛都哭紅了，兩人回到了車上以後。黑勇想了想，決定去他老爸的墳頭看一眼。趙靜陪着黑勇買了一些紙錢和一些水果和煙酒，然後開着車去了天外村南面不遠處的那片老樹林中。
黑勇和趙靜提着這些東西，按着他舅媽說的地方，找到了他老爸的墳頭，除了一個墓碑立在那裏，整個墳頭已經被長亂草叢生遮蓋。
黑勇徒手將這些野草全部連根拔起，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清理完，甚至連墳頭周圍的一些野草也拔光了。趙靜也在一旁幫忙，手被蒺藜刮破了幾道也不在乎。
黑勇摸了摸父親的墓碑，看着他的名字，然後跪在了墓碑前面。
“爸！我來看你了！”
他盯着墓碑上父親的名字，強忍着心裏的痛，“爸！從我很小的時候你就對我說，你說我長大了，一定不能學壞，一定要踏踏實實的做個好人，爸，你說我是個壞人還是個好人？”
黑勇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他朝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爸！兒子不孝，還沒有來得及孝順您和媽媽，你就這樣走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的錯，您也不會這麼早的離開，媽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不好！”說著又朝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額頭上隱隱露出了血紅的印子。
“爸！您還說過，你說等你老了以後，問我會不會不管你不問你……那時我就說過，我會養你們一輩子，你點了點頭乖我是個好兒子……”黑勇抹了把眼淚，“可是……您還沒等我養你呢……你為什麼不等等我……爸！”
黑勇磕了第三個頭，額頭已經破了一層皮腫了起來，趙靜走過去將黑勇扶了起來，黑勇甩開趙靜的手，抽泣着將買來的紙錢一疊一疊的放在了父親的墓碑前，他拿出打火機點着了，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念叨着，“爸，您活着的時候啊，我沒有辦法孝敬您，這些錢，你在那裏先用着，我會經常來看你的，用不了幾十年，我媽還有我，都會來看你，到時候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我會好好的孝敬你們二老。”
黑勇將買來的香煙拿出來，自己點了一支后，將其他的幾包煙都打開，放在紙錢上一起燒了。打開那兩瓶二鍋頭，黑勇苦笑着猛灌了一口，然後將剩下的澆在了燃燒的紙錢上。黑勇抽了口煙，跪在那裏看着他父親的名字，“爸，這是你平時最喜歡喝的酒，兒子陪你喝了一點！等下次我給你多帶一些好吃的好喝的，爸，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黑勇在父親的墳頭前，又磕了三個響頭，跪在那裏愣了幾分鐘后才站起身。直到紙錢燒乾凈后，黑勇在趙靜的陪同下離開了這裏。
一路上黑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閉着眼睛，趙靜看了他好幾次，每一次都想勸他一些話，但是話到嘴邊又落下。趙靜的心裏也不好受，眼眶裏一直充滿着淚，看的模糊了，就伸手擦一把，直到將車開到了家了。
黑勇剛才喝的有些醉了，趙靜按了門鈴，老趙出來和趙靜一起將黑勇抬進了屋，然後拖到了床上。
老趙看到了黑勇這一身塵土，加上醉醺醺的樣子疑惑的將趙靜拉到了一邊，“這怎麼回事？”
趙靜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整個事情的經過給她爸詳細的說了一遍。老趙聽后感嘆着，“我就知道他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一直沒告訴他！”
“爸，你知道？”趙靜吃驚的看着她爸。
老趙點了點頭，然後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是得到消息沒多久，一開始我還沒想好怎麼給黑勇說，不過現在也不用說了，長痛不如短痛。”老趙抽了口煙，接著說道：“苦了黑勇這個孩子了，哎對了，有時間你帶點錢和營養品去養老院看看黑勇的媽媽。”
趙靜嗯了一聲，然後坐在了老趙的跟前，“爸！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哦？什麼事情？”
趙靜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和黑勇的關係給他老爸坦白了。
老趙沉着臉，抽着煙。一旁的趙靜等着他老爸的答覆。
就當趙靜失望的皺着眉頭想要起身上樓上的時候，老趙呵呵的笑了起來，她拉住了女兒的手，“怎麼？你以為你老爸是那樣挑三揀四的人嘛？”
趙靜也高興的笑了，坐回了老爸的身邊,“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嘍？”
“同意不同意嘛，這個我現在還不能做決定，不過我問你，你看上了他什麼呢？”老趙嚴肅的問道。
趙靜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反正我對他就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他比那些富二代有責任，人也細心；比那些文嗖嗖的帥哥穩重，而且頭腦也靈活，但是他不滑頭。其他的嘛，我倒是也不在乎了吧！反正現在他的一切，我都十分的了解，特別是……”趙靜想起黑勇的爸媽，最後輕輕地說了個“家庭”。
老趙握着他女兒的手，“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對你好，對你負責，對你們將來負責，這就足夠了。我也就不要求什麼！黑勇這個人，我不會看錯！”
“爸，您這是同意了啊！”
老趙笑着看着她，“我要是說不同意，你能同意嘛？”
趙靜滿臉洋溢着幸福的笑，她湊過頭在老爸的臉上親了一下，“老爸你真好！”突然趙靜又不高興了，她挽着老爸的胳膊，“可是……如果我媽不願意怎麼辦？你也知道的，我媽這個人，她一開始聽說黑勇坐過牢就對他有偏見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媽媽那邊我以後找機會再說，還有啊，你記住了，你媽媽過兩天回來，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表現的和黑勇那麼親近，知道嗎？”
“知道了爸！那……我上樓去看看他了！”
“呵呵……傻樣！”老趙給她擺了擺手，“去吧，記得給他倒杯茶水。”
趙靜高興的端着一杯茶水來到了黑勇的房間門口，她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看着黑勇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眼睛已經紅腫了。趙靜再次跟着沮喪了起來。
人這輩子，最大的痛苦都比不上失去親人的痛。趙靜將茶水放在了桌子上，她走到黑勇的跟前，伸手輕輕地在他的額頭上撫摸着他。
黑勇醉醺醺的扭過頭，嘴裏含糊不輕的叫着爸媽的名字。趙靜將黑勇的鞋子脫掉，然後給他蓋上了一層薄被。黑勇伸手掀開，“不要走……你不要走……安琪兒……”
趙靜的手停在了黑勇的身前，她清楚的聽見黑勇剛才叫了一聲“安琪兒！”趙靜想起來之前黑勇對她講過的那個已經出嫁了的前女友，趙靜的眼淚嘩了流了下來，她站起身走到門口，她不知道黑勇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趙靜使勁的搖了搖頭，自己在心裏勸着自己，“不是的，他不會還想着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