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王的戰場

一 女王的戰場

“我流浪兒般地赤着雙腳走來,深感到途程上頑石稜角的堅硬,再加上那一叢叢攔路的荊棘,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

——吳曉波《激蕩三十年》

馨城大廈50層旋轉餐廳的玻璃窗外,是霧霾中隱約可見的、北京雜亂無序的各色屋頂,站在這樣的角度看去,毫無美感可言,李靈博端着晶瑩剔透的高腳杯,杯里是淺淺的一汪據說剛剛獲得國際金獎的干紅,可在他此時心境的映襯下,恐怕是換做一杯敵敵畏他也嘗不出來。

“就是它了。”李靈博隨手把酒杯遞給正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酒店經理手裏,揮揮手,叫他躲自己遠點。善於察言觀色的余經理立刻把一肚子要請示的問題都咽了回去,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對着這片霧霾站了好久,李靈博的心情卻好像逐漸的明朗了起來,畢竟,從這一刻起,他就不用掙扎在兩個女人的柔情里左右為難了,這難道不好嗎?這不是自己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卻又無解的難題嗎?雖然是雅言幫他做出了這個痛苦的選擇,但是從這一刻起,他決定跟自己前三十年的生活徹底決裂,從現在開始,他要做一個掌握自己命運的人,要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直到這一刻,他才舒展開緊鎖的眉頭——雅言總是輕輕的用手撫平他緊鎖的雙眉,卻又說這是他最性感、最迷人的表情。他似乎能感覺到雅言柔軟的唇印印在剛剛被撫平的額頭,就好像遠古的時候,發配邊關的犯人臉上的刺字一樣,已經不疼了,但卻永遠的印在臉上,印在心裏……

他咬咬嘴唇,心裏又是一陣抽搐,但他的理智立刻發出了警報:你要堅強,你註定是個做大事的男人!

他回頭看着這片即將屬於自己的舞台——服務員們忙碌的身影穿梭往複,她們正在佈置着的正是即將上演的狂野派對,李靈博相信這裏將是他通向屬於自己那座商業帝國的必經之路。

但他有點恍惚,眼前閃回的,是那個激蕩的年代、那個開啟了一個“盲流”非凡人生的非凡時代,雖然父親創業的時候只是一間破爛不堪的路邊維修店,雖然那個落魄的男人最初夢想的也只是為了讓孩子們吃上一頓飽飯。

李靈博常常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如此不同——正是他的出生把父母推向了生存的絕境,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父親才會義無反顧的走上了創業的險路。如今幾十億的家產里,自己的功勞到底有多大?誰也說不清楚,但遺憾的是,他再也不能掌控這艘家族的大船了,當他駕馭着“鐵達尼號”撞上冰山的時候,性格倔強的父親已經賭咒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觸碰到屬於李家王朝的權柄。

等他從恍惚中醒來,一場在北京司空見慣的明星派對已經在幽暗的燈光和迷離的音樂里漸入佳境,諾克兄弟的主唱們正在四處寒暄、如魚得水;陳大帥哥則時而和一位女高層模樣的姐姐親昵的拉手擁抱,時而跌坐在卡座里和朋友們一起吞雲吐霧,眉宇間一副新銳前衛的“派對之王”模樣……

李靈博盯着虹美人俏麗的身影發獃,可那已經“退居二線”卻依然風姿綽約的前度影后一會和男朋友親密交談,一會和女朋友火辣熱舞,絲毫沒有注意到他這個落寞的派對主人。

這是他曾經痴迷的場景、這是他精心準備了一個月的生日派對——他很知道該怎麼樣討自己的明星女友高興,但是他突然覺得他已經忘記了怎麼討自己高興,他的身邊不再有為了取悅他而絞盡腦汁的人,而以前,他從來也沒有覺得有必要珍惜那種被取悅的感覺。

他抬眼看着透出光亮的派對入口,幾個妖嬈的模特靚妹正高傲的等待現場保安確認她們手背上的“紫外線簽章”,並且以亢奮的狀態準備着一頭扎進這迷離的場景之中,變成一條條遊走着的美人魚。明星們平日裏生活在瓦亮瓦亮的聚光燈下,時時刻刻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可能放浪形骸,那些壓抑了太久的帥哥美女們當然要趁着風華正茂,找個足夠黑夠暗的地方放縱一把,所以,挑酒他不在行,但他知道怎麼營造明星們最喜歡的氣氛,知道該怎麼在燈光的問題上做足減法。

想到這,李靈博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捕捉的苦笑,但旋即這個笑容就在他的臉上綻放成了璀璨。

入口處一陣小騷動,派對里沉溺於個人世界的明星大腕們都還是依然如故各玩各的,只有一直在等人的李靈博從吧凳上跳起來,一個箭步迎了上去。

進來的是時下一直徘徊在二線頂尖的幾個絕色女明星,一水的制服裝扮,粉嫩可愛的很,李靈博用他那雙充滿魅惑的、深情的大眼睛儘可能的表達着喜出望外的神情,一眨不眨的望着媛媛——幾個姐妹們中間,數她的制服最特別,俏麗的迷彩短裙很好的顯露出她那雙無敵美腿的魅力,畢竟她才是今天派對的主角,姐妹淘們都很給力的配合著。

在她最開心的日子裏,她當然不會穿那些取悅衣食父母的拽地長裙,雖然明星們的任務就是營造美麗形象,衣着就該有品味,但在私人派對中她們就喜歡搞些特別的造型,這樣才會更有樂趣。

媛媛驕傲的享受着靈博“喜出望外”的眼神,腳下卻沒有絲毫的停留,她甚至故意不讓自己的眼神停留在帥氣的李靈博身上,只是眼風一掃,就立刻掉頭而去。

李靈博也很享受這種故作驚喜的表演,就好像希區柯克總喜歡在自己導演的電影裏客串一把龍套——誰都有表演的天賦和**,如果你不能走上屏幕,那麼你盡可以在生活里隨時實踐。

當然,如果你沒有經歷過,則很難“越界”,畢竟,表演這種事情是很需要天賦的。

幾位重量級制服美女像陣風一樣的出現,自然是一股席捲全場的力量,只見她們親熱的打着招呼,接着就一起一杯杯的喝起酒來,熱情的個性讓她們立刻成為這個派對里的催化劑,搞熱了氣氛。

憂鬱小生陳久朋“分外妖嬈”的纏繞着媛媛,這讓李靈博很是不爽,但這是遊戲規則,他知道這樣的夜晚,自己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那些身段高挑,長相俊美的女孩,不時經過他身邊,偶爾也會有一些刻意為之的挑逗,他知道她們都是一些知名或不知名的模特,屬於這座不夜城裏的派對常客。他盡量壓抑着內心的惶恐,希望不要被她們看出他的青澀來。

不過他還是很慶幸,今晚的party足夠熱鬧,要知道即便普通人聚個餐也都喜歡人多熱鬧,更何況是追求人氣和面子的明星呢?別管嘉賓是大牌還是小牌,總之就要人多才夠High。

舉起杯,他能從六角的水晶杯與琥珀色的美酒之間看見這種人生難得一見的享受——酒、色、財、氣一樣都不少的盡收眼底,並且被折射的光怪陸離。那些或生或熟的俊美的臉龐比他在任何一部影視作品裏看見的都更魅惑,也更迷人,當然,他知道,這種聲色享受對於衣香鬢影的明星們來說更是不在話下。

酒量、運氣和膽量——雖然說到底,明星們玩的也不過就是這三樣,但這裏的所有規則都和過去完全不同。

同樣是酒,父親和兄長們喝的就完全不是這個摸樣。

小時候,他無數次躲在小飯館的外面,眼巴巴看着父親請客吃飯。父親大口大口的喝着白酒,西北人喝酒特別豪爽,不一會就和客人們稱兄道弟起來。李靈博和哥哥們總是要等到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才去睡覺。可醒來之後又總是惦記好幾天,後悔自己又沒吃到飯桌上剩下來的大魚大肉。

其實,他知道等也是白等,要是真有剩下什麼的話,父親不會忘記帶回來給他們幾個孩子的。但那種想像還是能讓他陶醉好幾天。

他們是那個鎮上最卑微的幾個孩子,同齡人都嘲笑他們是“盲流”,開始他並不知道這個話是什麼意思,總之覺得跟“流氓”應該差不多,反正別人說起這個詞的時候,那種鄙夷的語調,是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即便現在也是。

好在不識字的母親有本地農村戶口,所以每每在“是不是盲流”這個問題上,哥哥們總要跟人爭辯上半日,有的時候甚至是拳腳相見。但“窮”不是靠打架就可以改變的,雖然大家都窮,但能吃上飽飯的孩子還是有更多的力氣欺負這幾個餓的眼睛發綠的孩子。

在那樣的窮鄉僻壤,他們當然不可能知道就在李靈博出生的1978年,恢復全國統一高考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正在改變無數人的命運,積壓了十多年的人才狂潮一朝噴涌,無數日後另他無比敬仰的商界大佬此時正在摩拳擦掌,等待着魚躍龍門的時刻。

父親也並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拚命找來各種零活,敲敲打打、拆卸拼裝……反正國營廠里沒人願意乾的零碎活,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承攬下來,然後帶着妻子用他們那做慣了農活的雙手,笨拙的勞作,從早到晚。

哥哥們已經開始在父母的作坊里幫忙,這間用黏土和稻草做磚並且由父母親手蓋起來的路邊小屋條件極其簡陋,唯一讓人欣慰的是收音機里依依呀呀偶爾播放一段音樂或者地方戲,雖然總被鍛造和切割金屬時候發出的極度的噪音打斷,但女播音員用高昂的語調熱情洋溢的播報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的新聞時,父親還是停下來,用他那靈光的商業頭腦撲捉到一部分詞彙——這就是李靈博在母親背上咿呀學語時接受的早期教育。

同中國大多數工廠的情況一樣,給他們一家提供餬口機會的國營工廠依舊不是那麼幹勁十足。就業保障、退休金保證以及其他一些好處,讓有着或多或少關係的人們都拚命擠進工廠去工作。因此,本來就已經過多的工人擁擠在生產線上,很多工人長時間地閑散着,但他們絲毫也沒有察覺出危機的降臨。

十多年以後,當李靈博的父親終於收購了這間他仰慕已久的工廠的時候,他走進一個車間,看見有三名女工正在同旁邊桌上的另外幾名女工聊天。看見老李,她們就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交叉着雙手坐在那裏,好奇地朝他張望着,彷彿想看穿自己的命運。在他逗留的幾分鐘裏,只有一個女工幹了活,這一幕讓老李唏噓了好久。

那時候的工人們把他們的工作看成是一種權利,而不是一種機會,工人的身份是可以世襲的,當一名工人退休時,他或她可以送一個子女到這家工廠工作。當時這間工廠有200多名工人,從來沒有解僱過一個人。而收購他們的李祥發的手下,算上常在廠里幫忙的兒子也不超過10個人。

派對散場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四點鐘,不喝不喝的,還是喝高了,根本不記得是怎麼散場、怎麼回家的。直到日頭曬到了床上,他才驚醒。

媛媛卸了妝的摸樣怎麼看都和雅言有說不出的相似,即便只是肩膀拐彎的弧度,也是那麼的相似。

雅言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青春時代的全部記憶。在那個開滿櫻花的、美麗的校園,兩個來自西北荒僻城鎮的年輕人就這麼相遇了。落英無聲,所以聽得見彼此噗通、噗通的心跳,他們日後無數次的說起那次相遇,總在爭辯到底是誰的心裏在小鹿亂撞。

媛媛被他凝視的眼神弄醒了,心裏甜的像是要溢出來的美酒,嘴上卻總是撒嬌:“幹嗎?好好的睡個覺也要吵醒人家!”

靈博笑了:“我吵了嗎?醒了就一直在看你。”

媛媛捂着臉笑道:“那有什麼好看的,一臉的青春痘,不許你看!”

“我就是喜歡看這張別人都看不到的臉——其實你不化妝的時候最好看。”扔下這句話,靈博頭也不回的走了,有的時候他也不敢讓媛媛看見他的臉,畢竟人家是職業演員。

客廳的桌上、地上都散落着媛媛卸妝用的瓶瓶罐罐以及那些沾滿彩妝的面紙,他真是佩服這個女人的臭美精神,能在醉酒的凌晨一絲不苟的卸妝、沐浴、更衣……每天的這個時候是她生活里最重要的儀式,與起床后的化妝一樣隆重。

李靈博一點一點的撿起那些瓶瓶罐罐,並且把那一小片地方收拾的乾乾淨淨。他幾乎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但現在有大把的時間需要揮霍,他不介意為眼前這個尤物做的更多。

他甚至為媛媛做了早餐,習慣成自然,他發現自己做的居然是雅言常做給他的奶酪煎蛋三明治,冰箱裏塞滿了他最愛吃的東西,還有他喜歡的啤酒——雅言不喜歡請工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提上來,再整齊的碼放在冰箱裏。

這個家的每一寸地方都還留着她的氣息,但他卻扮演着她的角色,在給另一個女人做早餐。這太諷刺了,連李靈博自己都這麼想。

媛媛自己在房裏翻騰了一件他的大T恤套在身上,然後慵懶的晃到沙發上,修長的美腿是她與雅言最大的不同,還有就是她那種慵懶的美,是認識雅言十多年來,從沒見過的。

他小心的端着早點,畢恭畢敬的放在他的“女王”面前,心裏等待着“女王”的讚許,誰知到媛媛居然尖叫起來:“天哪!吃這個會胖死的,我第一次來,你就給我吃這個?”

李靈博尷尬的站在他的傑作旁邊,不知道該怎麼化解才好。他常覺得跟這個小自己四歲的女人在一起雖然新鮮刺激,但又時時感覺有一道若明若暗的代溝存在,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女生是吃什麼長大的,又怎麼會跟自己以前認識的所有的人都完全不同?

媛媛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悠然的端過茶几上的一盤殷桃,美美的吮吸起來。

昨天出門的時候茶几上還沒有這盤殷桃的存在,李靈博能想像的出雅言一邊默默落淚一邊幫他洗殷桃的場面,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櫻桃擺在冰一樣的水晶盤上,她對他的感情也就凝結成冰了。

他沒回她的短訊,但是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就像他想的一樣,細心的雅言沒有在這個她親手佈置的“愛的小窩”里留下任何她曾經來過的痕迹,就好像她常說的那樣——“天空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飛過。”

雅言也是城裏長大的女孩子,不過她跟李靈博同年,而且又同在西北長大,成長環境的相似以及十幾年的共同成長,讓他們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完全相同的觀點,這本來是很舒服的關係,但舒服的久了,就再也找不到心動的感覺了。

相對於李靈博,雅言成長的環境優越的很多,父母同為高級知識分子、國家幹部,成長在單位大院裏的雅言簡直是溫室里的花朵,在最初相見的時候,清純如百合花綻放的雅言讓李靈博驚為天人。

不過,經歷過這麼多人生的起起落落之後,雅言的父母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樣子、老觀念。仍然住在單位只有五十多平米的集資房裏,那種房子雖然便宜,但不能挑選自己喜歡的樓層和戶型,所有的一切要按照工齡和行政級別來打分、分配。而作為高級知識分子,他們的知識更新則更慢,出於對雅言的保護,他們始終堅決反對他們兩人的來往。

李靈博不能理解兩位老人何來這樣的固執,最初的時候,他們嫌棄他家的個體戶身份,嫌棄他只有個農村戶口……可他們不知道,正是這寶貴的農村戶口給了他們李家日後的榮耀。

1978年以前,帶着“吃糧靠返銷,用錢靠救濟、生產靠貸款”這頂不光彩帽子的安徽省鳳陽縣小崗村18戶農民以敢為天下先的膽識,按下了18個手印搞起了生產責任制,從此揭開中國農村改革的序幕。

也是從商了很多年之後,李靈博才知道,在自己出生的1978年,在農場工作了16年的宗慶后回到了杭州,回城“頂職”。這位後來成為“中國飲料營銷大王”的人就曾經回憶說:“那時候農村可以做生意了,但城市還不可以。”

這些生意人在當時並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那時候“投機倒把罪”還赫然在目,他們這樣的人搞不好就會鋃鐺入獄,所以別說嫁女兒了,就算是普通的朋友都會遭人白眼。

雖然到了他們畢業的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的時候,私營企業已經可以兼并經營不善的老國企,但固執的老人還是認為自己這樣的家庭怎麼可以跟個體戶結成親家呢?

當李家躊躇滿志發展自己的生意的時候,雅言還在單位大院享受着公費醫療、公費住房和公費教育,那是雅言一輩子都在懷念的“五分鐘生活圈”——和她成年後的奔波不同,那時候的生活,除了不夠富裕之外,還真是很能體現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的。

偶爾父母出差回來,會帶回來一些從沒見過的新鮮玩意。雅言最喜歡的一副“蛤蟆鏡”就是媽媽去北京學習期間買回來的。

在北京,最早的北京烤鴨店全聚德已經恢復了昔日的光輝,向沒完沒了的外賓供應它那世界著名的特色烤鴨。那是當時中國規模最大的飯店,一起出差的幾個同事一起湊錢去體驗了一頓,可以同時接待5000名顧客的烤鴨店着實嚇壞了這群高級知識分子,以至於吃完了以後,每個人還特意花掉半個月的工資帶了一隻烤鴨回家。雅言說過好幾次,當她沉醉於那副漂亮“蛤蟆鏡”的時候,媽媽又從旅行袋裏掏出已經變了味的“北京烤鴨”,還說,這是多麼的美味……

想到這,李靈博笑了。眼前的奶酪煎蛋三明治已經被他風捲殘雲吃了個精光光……他的“女王”在笑,他知道,飽餐戰飯之後又該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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