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佳人
兩人一路前行,只因時日甚早,便一路遊山玩水,碧蓮性情柔順,一絲也不違拂6允淳的心愿,是以一直行了十餘日,才算堪堪進入江浙境內。便見結群成隊的武林人士越來越多,好在6允淳甫出江湖,認識的人也不多,加上兩人又都無心惹事,是以一直未被人看破行藏,這樣一路行一路玩,又走了七日,才進入金陵境內。
金陵是著名古都,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踐在雨花台下築城史稱“越城”。公元229年,三國東吳遷都於此,始創建業城,而後,東晉、宋、齊、梁、陳、五代南唐先後在此定都。六朝都會也是六朝金粉之地。吳宮花草、晉代衣冠留下了歷朝歷代的眾多遺迹,記載着許多驚心動魄的史話,傳頌過多少可歌可泣的偉績。
是以兩人進得城來,卻也不忙露出身份,只日日在各處遊玩。這日便來到金陵東北的玄武湖,江南之地,水土溫軟,雖臨寒冬,湖中也並不結冰。兼之湖水三面環山,湖光山色,十分迷人。
兩人泛舟其中,看着舟外的江山如畫,均覺此樂極是無窮。6允淳雖也只是第一次來金陵,但在書中的典故歷史卻知道得不少,正自向碧蓮娓娓道來,忽聽得一陣蕭聲傳來,簫聲悠揚中卻隱隱藏有殺伐之氣,不禁微微一怔,向舟外眺去:只見一隻畫舫正追着一葉輕舟向東而行,那輕舟上只站了一個絕艷女子,手中持了一管玉簫,顯然蕭聲便由她吹奏而出,只見她站在舟上,一襲寬大的銀色長袍在風中飛舞,她身上並無其它裝飾,只在腰間系了一根五彩斑斕的腰帶,袍袖寬大腰肢卻纖細不盈一握,也不知她這長袍是何等材質製成,在寒風中翻卷飛舞說不出曼妙輕盈,顯得她更是飄飄欲仙,塵脫俗。畫舫中幾人卻是手持利刃早已出鞘,看起來殺氣騰騰。
6允淳看得怔住,這才醒起,那葉輕舟上只那女子一人,卻舟行甚,顯然那女子是個內家高手,正以簫聲驅動輕舟前進,但看她的模樣似乎好整待暇,全然瞧不出一絲被人追殺的焦急窘迫。
只聽那簫聲裊裊,散入雲天,一曲終了,那輕舟也越來越慢,索性停了下來任其在湖心慢慢打轉,那女子持着玉簫在手中把玩轉動,一面笑吟吟的看着那隻畫舫,一面不忘向6允淳二人瞥來,待見到碧蓮,她臉上似乎閃過一絲驚詫,但隨即又回復笑靨。
那畫舫停下,五個漢子躍到艙頭,其中一個樣貌粗豪的男子怒道:“你這個妖女,引老子來湖中做作什麼?”
只聽那女子嬌滴滴如銀鈴般的聲音悠悠道:“啊喲,是我引你們來的么?我一直都當是幾隻狗子跟着我,正想着這金陵的狗也真不同凡響,還懂得欣賞簫聲附庸風雅,當真是了不起!”
6允淳聽她說得刻薄,不禁微笑起來,隨即又想道:這女子說話如此尖刻,打扮又這般古怪,定然不是名門正派的女子,我還是少惹事生非的為好。
但這麼一笑,已經被那粗豪男子看見,一指6允淳怒道:“你笑什麼?你是這妖女找來的幫手的么?”
6允淳聽他說話無禮,心中不悅,心道:就算你們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也不必這麼盛氣凌人。當下也不理會,向船家說道:“咱們離得遠些!”這船家也知近來金陵城中武林人士出沒,他更加不願惹事,當下調轉舟頭離去。
只聽那粗豪男子叫道:“不許走!哼,想逃么,可沒有這麼容易,給老子停下!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他這麼一口一個老子,任6允淳再好的脾氣也不由得動氣,當下冷冷哼了一聲,心道:我不願惹事你還當我怕了你?我父親也是你能辱沒的?正想教訓他一下,碧蓮卻走了出來,低聲道:“公子,咱們走罷!”
他只道碧蓮不願惹事,也沒留意她看見那女子時的異樣神色,心中也不願叫她受了驚嚇,當下點了點頭叫船家開船,那粗豪男子見他毫不理會自己的話,他是在南京稱霸慣了的,不禁怒極,叫道:“妖男妖女不許走!”
6允淳聽他罵碧蓮妖女,那可比自己被罵還要惱怒,怒道:“嘴裏放乾淨些!”轉眼瞥見那女子笑吟吟的站着,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又勉強捺下怒火,心道:別教她看了笑話!
那粗豪男子見他不理,索性揮舞着大刀躍將過來,他這麼一躍6允淳便看出他輕功不佳,怕他這麼猛地落在舟上只怕要把舟弄翻,自己固然不懼,但此刻天氣寒冷若教碧蓮落入水中卻不免受了驚嚇,他出來沒帶長劍,當下順手抄起船家的長篙,向那粗豪男子胸口中庭穴點去,那男子只覺氣力一時間全泄,“嗵”的一聲便落往水中,濺起老高的水花。
畫舫上的其餘幾人紛紛驚叫援救,一時亂成一團,那女子卻瞧得格格嬌笑,有如鮮花怒放。6允淳怒道:“你惹得麻煩自己解決好不好?”
那女子格格一笑,說道:“君有所命,敢不聽從?”笑聲未了,已如燕子般飛到那艘畫舫之上,只見她手持玉簫指南打北,長袖飄飄幾如仙女起舞,幾招間便將五人盡數點倒,這才又輕飄飄的飛回輕舟,瞧着6允淳巧顏微笑道:“公子稱心了么?”
6允淳見她數招間便將幾人點翻,武功實是極為高明,心中更加不願招惹,當下手中長篙一點,小舟頓時劃出數丈,不消數下,便近岸邊,聽那女子遙遙呼道:“公子貴姓可否告知么?”他也不加理會,近得岸邊,攜了碧蓮便即上岸,只聽蕭聲又起,那葉輕舟飄飄蕩蕩便沒入湖心深處。忽聽碧蓮說道:“那姑娘生得很美貌呀,是不是?”
當下不禁微微一笑,想起那女子的風姿笑靨,確是叫人**,但自己只如路邊看花,卻絲毫也沒別的念頭。又聽碧蓮又追問道:“是不是?公子?”
他深知女子心理,當下答道:“也未見得如何美貌了,妖妖嬈嬈的不似正派女子。”
過了一會,忽聽碧蓮幽幽道:“唉,什麼是正派女子?她的簫吹得很好聽呀!”不覺心中納罕,向她望去卻不似吃醋的模樣,不覺一怔。碧蓮瞧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呀,我是想起了我娘,她以前也愛吹xiao!”
6允淳知道她每次提起往事,都要暗自傷心許久,當下也不敢追問,只用許多別的話岔開,討她歡心。
※※※
這天入夜,6允淳正自朦朦朧朧入睡,忽聽得窗外簫聲隱隱傳來,簫聲幽怨嗚咽,似乎蘊含得有無限悲苦,在這清冷的夜中聽來真有叫人凄然淚下之感。
6允淳心知有異,正待起身,忽見窗子被人以劈空掌的掌力擊開,月色灑入房內,抬眼一看,客棧遠處的高樹枯枝上,坐了一個女子,正持簫而吹。簫色幽怨,她卻顯得神采飛揚,一襲銀色長袍飄飄,正是湖中所見那女子。見到窗戶敞開,她抬眼微微一笑,當真有傾國之魔魅。
6允淳暗自嘆了口氣,知道被她纏上了,卻不知她用意如何,正自躊躇,忽聽得簫聲忽變,幽怨之聲卻又化作挑逗纏mian之音,正是一曲《鳳求凰》,當年司馬相如琴挑卓文君,奏的便是此曲。
6允淳見她吹奏間向自己眉目傳情,似乎輕佻之極,但又似乎並不盡然,心中一陣迷惑,又覺好奇,當下自窗中躍出,幾個起落已到她所坐的樹下,只見她拿下唇邊的玉簫,微微笑道:“6公子好俊的輕身功夫!”
6允淳皺眉道:“你知我是誰?”
那女子嫣然笑道:“小女子今日湖中得睹公子風采,心生好生仰慕,忍不住一路跟隨,這才得知原來是崆峒高足!”
6允淳問道:“這又如何?”
那女子盈盈一笑,一按樹枝,如一朵雲彩般輕輕飄落,正立在6允淳身前,笑道:“你仗義出手,小女子感激得很,可是怕你因此惹了麻煩,想來告知,誰知公子竟是崆峒弟子,那麼是金陵五虎惹不起你,竟是小妹多擔心了。”
6允淳吃了一驚,道:“那五人便是金陵五虎?”
那女子笑道:“可不就是么?唉,武林中人往往浪得虛名,原來如此,大名鼎鼎的金陵五虎其實不堪一擊,比五隻野狗都自不如。”
6允淳道:“你是如何同他們結下怨仇?”
那女子格格笑道:“這五隻老虎是金陵王家養的看門狗,我打傷了他們的少主子,他們便一跟追着我來啦!”
6允淳又吃了一驚,江南有著名的四大公子,其中之一便是金陵王家的公子,據說此人風1iu自賞武功亦自不凡,怎地卻會被這女子打傷?
那女子又道:“江南四公子,武功卻也稀鬆平常得很,我瞧他們全及不上公子一片衣角,難道江湖中人傳言,崆峒派出了位不世出的少年高手,模樣又生得俊,原來卻不是虛言!”
6允淳說道:“不敢當!”心中卻自猜疑不定,已然覺出老大一個迷團。
那女子說道:“武林中所謂的少年英雄呀,我也瞧得多了,嘿!”她搖搖頭,一副不屑的表情。
6允淳心中念轉,問道:“請教姑娘貴姓?”
那女子嫣然道:“我姓阮,名字叫做芳芷!你喜歡的話就叫我阿阮罷!”
6允淳搖頭道:“在下不敢如此莽撞,姑娘,你召在下來究竟是何用意?”
那女子道:“我瞧你是個知音,特意來吹xiao給你聽,我吹得好聽么?”
6允淳見她說話雖然嬌笑盈盈,但料知也問不出什麼,便不願同她糾纏,當下道:“你慢慢吹罷,我要回去睡覺啦,什麼好不好聽,我也不懂這許多!”
那女子沒料到他這麼便要走,怔了一怔,忽又笑道:“別走罷,呀,瞧你的同伴也來啦!”
6允淳怔了一怔,轉身去看卻哪裏有碧蓮的身影,只覺頸邊勁風襲來,猛然醒覺側身避過,正暗罵自己粗心,卻見那女子阮芳芷一手持玉簫,一手捏了劍訣,已如行雲流水般的向自己攻來。
6允淳白日見過她的武功,知道她走的是快捷凌厲一路,招式卻是從所未見,當下心中也不敢輕敵,凝神應戰,臉上卻若無其事的問道:“阮姑娘好俊的武功,只是不知在下如何冒犯了?”
阮芳芷原已佔了先機,但此刻連攻十幾招卻占不得上風,也知遇上了難惹的角色,當下不露聲色,玉蕭一揮,又退開幾步,笑道:“你沒冒犯我呀,我不過試試你的武功罷了。”說著又是一指後面,道:“呀,這次你的同伴真的來了。”
這次6允淳卻不肯上當了,微笑道:“這招式用過一次便不靈啦!”
阮芳芷笑道:“你不信么?那我可要對她動手啦!”說著橫簫唇邊,輕輕一吹射出三枚銀針,6允淳只當她使詐,便不肯再回頭,只微笑看着她,卻聽身後碧蓮輕輕叫了一聲,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急忙回頭,卻見碧蓮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身後幾丈處,左手扶了右手腕,顯是被暗器打中了,當下搶回身扶住她怒視阮芳芷。
誰知阮芳芷臉上也露出驚訝之色,奇道:“你不會武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