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雞腿
從自己另娶，大舅哥和岳父岳母就再也沒上過門，所以胡國慶突然的到來，讓方德才心裏很沒有底。
“大哥還沒吃中飯吧，要不留下來吃一點吧。這一路過來路難走，累了吧。”方德才打開大門，把胡國慶往家裏迎。
雖然胡國慶是打定主意要在方瑞雪家裏吃一頓飯的，但是他這個心疼外甥女的人設剛立起來，可不能這麼容易就讓它倒了。
“吃飯都是小事，我今天來主要是因為小雪。這孩子生病發燒了，我那裏事情多，爸媽年紀又大了，擔心照顧不好，所以就給送回來了。想着還是自己家裏住着舒服，病也好得快些。”對待方德才，胡國慶還是和顏悅色的，畢竟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妹夫，跟外人還是有差別。
聽胡國慶這麼說，方德才這才注意到方瑞雪，臉色看起來是不好，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而且現在是夏天，在外面多待兩分鐘就會汗流浹背的那種，方瑞雪竟然穿着一身長衣長褲。
不過由此也可見，方德才對方瑞雪這個女兒，真是不上心到了極點。
“熱壞了吧，趕緊進屋來坐會兒！前天有賣西瓜的到村裡來，我買了兩個還沒殺，正好拿出來你們吃。”方德才領着他們進門，然後又轉身去院子裏的井裏掏西瓜。
那西瓜是他方才洗乾淨了放在井裏的，準備一會兒自己殺了吃的，沒想到家裏來客人，正好拿出來待客。
“弟弟呢？”方瑞雪看着方德才抱出來的那個翠綠的花皮大西瓜，問。
“你小……他小舅早上過來，說是家裏老人想外孫了，就把他接過去住兩天。”方德才把西瓜放到飯桌上，瓜皮上清涼的井水洇濕了桌面。
“大哥你先坐一會兒啊，我去拿刀去。”方德才把濕漉漉的手在褲子上隨意擦了兩下，然後乾笑着往廚房去了。
他還得去看看家裏還有沒有菜，中午要做什麼來招待客人。
屋子裏要比外面涼快很多，但是方瑞雪從進門開始就覺得冷，可能是因為她還發著燒，即使穿着長袖長褲，依然冷得身上起雞皮疙瘩。
胡國慶見她精神氣越來越差，就讓她去床上休息，方瑞雪這會兒也顧不識禮貌不禮貌了，繼續坐在這裏，只會讓她從骨頭縫裏都透着一絲絲的冷意。
方瑞雪家的房子是他出生之後才蓋的，以前他們家住的是土屋，蓋房子的那會兒她還沒上學，就跟在她媽媽身後看着她給蓋房子的工人做飯，偶爾會從她媽媽手裏得到一塊焦香的大米鍋巴，夠她拿着啃一個下午。
後來房子建好了，一家人沒在裏面住幾年，她媽就去世了，又過了幾年，這房子裏就引來了新的女主人。
紅磚白牆的大瓦房，中間是寬敞明亮的堂屋，兩邊各有一間卧室，堂屋後邊一扇小門，門后是個院子，院子裏有一口井，還有一顆石榴樹，現在枝頭上還結着石榴果。
院子一邊是廚房和伙房，另一邊就是廁所和豬圈、雞圈，牛圈在中間，那是農村人家裏最重要的財產。
方瑞雪的房間是右邊的那間，現在弟弟還小，所以她還可以一個人擁有一間房，等以後弟弟大了，這裏就不只是她的房間了。
也許是好些天沒睡人，又剛下過暴雨，床上的褥子和被子都返着一股潮濕。
但是方瑞雪實在是太累了，也顧不上潮不潮濕，直接就脫了鞋子上床，捂着被子睡著了。這一覺她睡的很沉，等到被人推攘着叫醒，她還以為天都黑了，等到她回過神，才發現是是她自己眼前發黑，並不是天黑。
天色還是大亮，其實她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是午飯做好了，紀永珍喊她起來吃飯。
“怎麼一回來就睡著了？家裏還有客人在呢？像什麼樣子啊！”紀永珍一邊叫她起床一邊數落她，方瑞雪剛被叫醒腦子還是木的，根本就懶得理她。
“趕緊起來吃飯！都等着在呢！飯菜都要冷了。”紀永珍嘰嘰咕咕地邊說邊出去了，方瑞雪坐在床上手搭上自己的額頭。
溫度還是沒有降，她感覺自己呼吸間，鼻子裏都能噴出火來。
為了招待胡國慶，方德才殺了一隻雞，紀永珍回來的晚了一會兒，雞都已經被方德才放血去毛了。
就因為這一隻雞，紀永珍給方德才摔了臉子，一連好幾天都沒有好臉色。
不過在飯桌上，當著胡國慶的面，她還是要把賢妻良母的樣子做足了。
方瑞雪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從房間裏出來，方德才和胡國慶都已經喝上酒了。
方瑞雪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就像紀永珍說的，家裏有客人，就算是難受的快要死掉了，她也得出來跟客人同桌吃飯。
畢竟所有的難受、痛苦和矛盾，都要讓人知道，特別是讓方德才和紀永珍以外的人知道，才有意義。
“小雪啊，你生病了需要補充營養，來，這跟雞腿就給你了，待會兒記得多喝點雞湯啊！”方瑞雪剛一落座，紀永珍就殷勤地給她夾了一條雞腿，對她熱情異常。
方瑞雪看着那根雞腿，從前這等好物可是跟她沒有任何關係的，更別提讓紀永珍親手夾給她了，也就只一次，她弟弟不在家，又當著胡國慶的面，紀永珍才便宜了她一次。
可是方瑞雪盯着那根雞腿，一點想吃的慾望也沒有。
顏色白不拉嘰的，雞皮緊貼的雞肉，一看燉的時候出了鹽就沒放其他的佐料，而且燉的時間也不夠，皮肉沒有分離，肉質也不夠鬆散。
紀永珍做菜的手藝一般，不是清煮就是清燉，對喜歡清淡口的人來說可能還不錯，但是對正在發著燒嘴巴里沒啥味道，而且口味偏重的方瑞雪來說，紀永珍的一根雞腿，還閉上她在衛生院吃的李蘭芳送的一碟腌菜。
“爸，我難受，吃不下，雞腿就留給弟弟回來吃吧。”方瑞雪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整個虛弱的彷彿腦袋都要支棱不起來了。
“還難受呢？你想吃什麼？爸爸下午去給你買。”當著胡國慶的面，方德才難得當了一會兒疼愛女兒的好爸爸。
方瑞雪搖搖頭：“不用了，我不亂花爸爸的錢，留着給弟弟買糖吃吧。”說完方瑞雪還低下了頭，一副很懂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