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嚇壞了
方瑞雪一瘸一拐,在山裏緩慢地往前挪,腿疼,又冷,手裏還得拎着棍子防身,棍子上還長刺,還扎手。
簡翦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走路倒是很正常,就是身上也是一樣的冷。走兩步就要打一個噴嚏。
此時此刻,優雅又有教養的千金小姐,也只能淪落成在山中逃難的小乞丐。蓬頭垢面,步履蹣跚,氣得簡翦直想衝著這無邊無際的大山大吼一句X犯罪分子祖宗十八輩的絕世髒話。
“休息一會兒吧。”
她們找了一棵看起來稍微壯實一點的樹,兩個人都挨着樹坐下來,靠在硬硬的樹榦上得以緩衝一口氣。
天黑無法辨別方向,她們在山裏不知道走了多久。雖然身後一直沒有人追過來,但是她們也迷路了。
方瑞雪覺得她們不該繼續走下去了,因為也許越往前走,她們就會越深入山林,很可能天亮之後,就算她們想出來,也走不出來了。而且越往大山深處走,就意味着她們被人發現的可能性越小,得救的可能性也越小。
“方瑞雪,我走不動了。”簡翦靠在樹榦上,雙臂緊緊環抱着自己,整個人凍得昏昏沉沉的,“我們不走了好不好,就留在這兒吧。我哥會來找我的,他會來的。”
方瑞雪也走不動了,她的腿因為在路上被樹枝絆倒扭到了,現在已經腫了一大圈,可是如果就此留在這裏。她們會不會在被人找到之前就已經凍死了呢?
“我們往回走。”她咬一咬牙,站起來向遠處眺望,可是遠方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我們要到有光的地方去,有光的地方才可能有人。”
“可是現在是半夜,人都睡了,哪裏還會有光?”已經筋疲力盡的簡翦抱着自己,害怕地哭了起來,“我們不是已經逃出來了嗎?為什麼還是不能回家?我們不會死在這裏吧?”
“沒那麼容易死。”方瑞雪安慰地拍拍簡翦的頭。“我這人命大,之前被山體滑坡給埋在地下都沒事,這次更不可能有事了,我運氣很好的。”
“真的嗎?”簡翦抬起頭看着她,兩隻眼睛紅紅的,已經腫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真的。”方瑞雪斬釘截鐵地說。
雖然嘴上說的這樣篤定,可其實方瑞雪心裏根本就沒有底。上一次在外省的山林里遇上山體滑坡還能化險為夷,那是因為有程昱帶着救援隊不辭千里萬里的趕過來救她,那這一次呢?她也能和上次一樣等來程昱的從天而降嗎?可是現在的程昱。應該正睡在懷南家裏的床上,有着最恬靜安詳的睡顏。
休息一陣之後,方瑞雪和簡翦互相攙扶這開始往回走。其實對於已經迷路的她們來說,所謂的“往回走”也只不過是憑着印象繼續在山裏轉悠,但是這一次她們有了明確的目標,就是找到那一點燈光。有燈光就意味有希望。
半夜,山裏的風很冷。
簡瞳最終還是將妹妹失蹤的事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因為簡父的施壓,警方立馬出動了不少警力,開始和簡家的保鏢們一起在山上展開搜救。一時間,山上到處都是手電筒的強光,連藏在草叢深處的野雞野兔野耗子,都被嚇得在草叢裏到處亂竄,像是有天敵來臨。
警方帶着警犬。很快就找到了那處被荒廢的土房子,那一片的草都有被車輪壓過的痕迹,但是車卻不見蹤影。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警察保持着高度警惕衝進那間門被打開的土屋裏,地上還有遺落的繩索和刀具,人卻依舊蹤跡全無。
“程昱!程昱!”張浩然跑了兩步,一把扯住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你先冷靜一點!”
“瑞瑞不會出事的。”程昱嗓音嘶啞,是在說給張浩然聽,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寒意是從骨縫裏滲出來的,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去聽的警察的那句“可能遇害”,像是一場暴雪砸落在心裏,頃刻就把世界凍成了一塊脆硬的冰石,被迫失去知覺之後,還沒來得及痛,就又被吹散在了呼嘯的風裏。
他大腦和身體都是飄的,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清醒,在山裏高一腳低一腳地踩過去,臉上被樹枝刮出血痕也渾然不覺。偶爾踩到一坨軟綿綿又毫無生機的東西,全身的毛孔都會瞬間緊縮起來,低頭卻發現只是小動物的屍體。
“你先在這而休息一會。”張浩然強行把人拉上一塊平地,,“你現在這種狀態太危險了,別小雪還沒找到,你就又滾下了山了。”
程昱單手搓了把臉。傷口傳來的刺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卻很快又有更多的利刃絞上心口,在那裏撕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口來,被霧霾籠罩的情緒要把整個人拖下深淵,懊惱和害怕讓他幾乎喘不過氣,只有狠狠一拳砸到身邊的樹上:“操!”
張浩然想壓着他坐下,卻被一把掙脫。
“我有分寸的。”程昱撐着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道,“瑞瑞還在等我,我得找到她。”
張浩然在心裏嘆了口氣,他十分理解程昱此時的心情,如果今天失蹤的人是黃曉雲,他大概也會和程昱一樣,不管不顧不知疲倦地就這樣一直找下去。
“走吧,我扶着你。”他握住程昱的胳膊說。
月亮像個銀色的大盤子,裏面盛滿嫦娥的思念和玉兔的寂寞。
方瑞雪拖着麻木的雙腿,重重的一屁股坐在樹下,遠處有燈光和呼喊聲,以及狗叫,她知道那一定是警察來了,但她實在走不動了。
“是有人來了嗎?我聽見聲音了。”簡翦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兩個人走到現在,連一口水都沒有喝過,嗓子已經乾的冒煙,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來了。
“我們不走好不好,我們就在這裏等。有人來了,馬上就來了。”簡翦說著說著就又哭了,方瑞雪也是很佩服她,在極度缺水的情況下,竟然還能走一路哭一路。
“別哭,省點水。”方瑞雪聲音沙啞,說完這一句話就沒力氣了,況且她肩膀上還承載着一個彷彿有千斤重的大腦袋。
她閉上眼,深深地呼吸着,聽着遠處的呼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