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勢所向(二)
一個女人就在池子裏,她顯得有些病怏怏的,不是很活躍,不過哪怕是如此,身段裊娜,姿態迷人,再加上了這一抹我見猶憐的氣質,簡直是讓人有些欲罷不能,不過眉宇之間閃現出的銳氣,不是心細的人一般捕捉不到。
“我好疼。”女人開口道,一隻手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很是痛苦,眉頭緊蹙的模樣不由得讓人心裏一慌。
那人卻不聞不問,繼續打坐,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像是睡著了一樣
“師傅,我快要被疼死了。”女人嚷嚷道:“你快來看,我快死了,真的。”
“中氣十足,非體虧之象,此時也不是夜裏,不是胎兒活躍的時候。”那人開口說了這些話,繼續打坐。
女人乾笑了兩聲,有點自己討沒趣了,也是有點埋怨這那人太不解風情,也不懂是故意裝榆木腦袋。
伸手在池子裏摘下了一朵蓮花,放在自己鼻子下聞了聞,卻覺得這味道確實不喜歡,她還是習慣於妖穴里的那種味道和感覺,一旦出來,反而天大地寬得讓她心裏很是不安,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出在自己身體上,她變弱了,變得很虛弱。
女人的手在肚子上摸了摸,那裏明顯的隆起,顯然是懷孕了。
女人的不安,來自於這裏,修鍊到一定程度后,生命層次已經很高,根本不會讓自己懷孕,這次的自己懷孕,完全是自己的妖氣精華在自己體內凝聚出了一個新的生命。
這是她所不想看到的一幕,卻又是她期望看到的一幕,懷孕,會讓她處境一下子變得很危險,妖穴里被鎮壓的強橫妖物並不只是它一個,而為了怕自己因為懷孕變虛弱被妖穴里其他妖物有可乘之機,自己在那人的幫助下離開了妖穴。
當然,之所以想要生下來這個孩子而不是想要打掉它,並非是母愛的泛濫,而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體內的這個嬰兒,算是一種天地靈氣的聚集,等她把這孩子生下來,再吃下去,自己的肉身和靈魂層次將會顯而易見地得到了一次更大的跨越,這是一種對她來說難以拒絕的事情。
虎毒不食子,但是這個女人卻一直打着這種吞掉自己孩子的打算,而現在,距離自己所感應到的孩子出生的日期,還有兩三天,那一天,自己會變得最為虛弱,所以,她需要人的保護,那人獲得了她的信任,當然,她也給了和尚酬勞。
“那幾個人和你都好像,但你為什麼想要他們去死?”
“不可說。”
女人對着那人翻了個白眼后,說道:“你是想讓他們死,還是想讓那個道士死?”
那人還是不回答,事實上,從離開妖穴那天開始,他和女人,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女人忽然發出了一聲長笑,然後身形迅速出現在了和尚面前,雙手貼着那人的臉,猙獰道:“我給你的,你肯定不會滿足,說,你到底還要什麼?”
那人繼續巋然不動,女人的生氣和反覆變化無常的脾氣,他根本就不去理會。
“說啊!”女人顯得很是激動,她本來就是一個性格暴戾的存在,如今身懷六甲,那種性格幾乎是被放大到了極致,如果不是因為離開了妖穴,一下子走入到了天道的俯視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情緒狀態下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情。
那人緩緩睜開眼,看着女人的眼睛。
“我要一個腿。”那人終於回答了。
要一個腿,這腿自然不是那人自己的,也不是女人自己的,而是女人肚子裏嬰兒的那一條腿,但是在那人和女人交流的時候,卻彷彿變得有點像是要一個雞腿那麼簡單尋常。
“腿,要一個腿?”
女人眸子不斷地變化出不同的色彩,說道:“我真的不願意給你,但我還是願意為這個和你簽下靈魂毒誓,你只要好好地保護我,保護我順利分娩下去,我孩子的腿,分你一條!”
說罷,女人嘴裏開始念叨着什麼,緊接着,自她眉心之中出現了一滴鮮血,鮮血飄在了他們的中間。
“該你盟誓了,然後送達天道,若違此誓,五雷轟頂!”
玄學中人的誓言不能隨便發,因為他們自身,和天道的感應比普通人要更密切也更敏感得多,所以一旦他們亂髮毒誓,一旦違背誓言,真的有很大可能會被自己的誓言詛咒到,而女人的這種盟誓,更像是在天地面前做見證,又是在這個靈異氣息極為濃重,天道會格外敏感,就連胖子都能引下天雷下來了,就足以可見這個世界裏的天道,是多麼“明察秋毫”。
那人也不猶豫,嘴裏念叨着幾句,然後自他眉心之中也流轉出一滴鮮血,和女人的鮮血合二為一,隨後一起飄散。
女人似乎這才滿意下來,哪怕她要付出自己孩子的一條腿,還真是有點心疼,並不是愛惜自己孩子的心疼,而是那種自己食物要分出一部分的心疼。
伸手拿了一串葡萄,女人張開嘴吃着,吃着吃着,女人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嘴角微微有弧度上揚:“那幾個人裏頭,有一個沒進洞呢。”
……
看到這狐狸爪子印記,陳詩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此時阿亮因為極具痛苦而無法說出話,只能身體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手指放在了那個印記上,輕輕一按。
印記當即像是活了起來,阿亮的瞳孔在此時忽然變成了徹底的青色,同時,他身上的那些鼓脹起來的地方也全部消散了下去。
“是你。”
阿亮開口說話,但是語氣卻顯得那麼的高傲,有點讓人高不可攀的意思了,而且糯糯的,很好聽,似乎能夠酥軟到人的骨子裏去。
陳詩只是一臉淺淡的笑了笑,隨後又點了點頭。
“是我。”
陳詩當然知道現在借用阿亮身體說話的是誰,那隻狐狸,至於她和碧柔有什麼關係,一切都漸漸地變得明了了起來。
“不給我侍寢就算了,居然還偷走了我拿來的磨牙,這也太不厚道了,弄得人家現在牙齒痒痒了,卻沒地方去消解。”
陳詩聳了聳肩,緩緩地開口,說道:“我說,咱能不能正常點說話,要知道你現在借用的是男人的身體,這樣嬌滴滴的說話,我真有點受不了了。”
“呵呵,說得沒錯,你也是一個很不要臉的人,看來,的確是這樣。”
“和你在一起?”
陳詩這才疑惑的追問道:“而且這話語氣,翻譯過來就是,我家男人說過,你是一個很不要臉的人。成啊,以前一直覺得很特別,但是我還真沒想到他居然重口到了這種地步,果然,是不好女色的,但還是喜歡雌性生物。”
“該知道的,你不是已經從這人嘴裏知道了么,還明知故問什麼,是的呢,和尚現在和我在一起,我已經從妖穴里出來了,現在天天給磨按摩揉肩,乖着呢。”
陳詩微微閉上了眼睛,心裏諸多念頭正在不斷盤旋着,大概有半分鐘的沉默,因為他沒說話,而那邊的狐狸,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由陳詩來打破了這種沉默:“狐狸,你是不是快不行了?”
這一次,輪到對面沉默了。
少頃,對面又開口道:“我是不是中了圈套呢?”
陳詩這才點了點頭后,說道:“差不多吧。”
“今晚縣衙後院,來見我。”
“你自己都承認了快不行了,我還去做什麼,給你燒紙錢么?”
“等這個舌頭醒來,你讓他寫一遍他師傅的名字就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阿亮額頭上的印記當即消失,整個人當即醒來雙手捂着自己的喉嚨不停地咳出酸水,顯得很是痛苦。
見他還沒完沒了的,陳詩一腳踹過去,阿亮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跪在地上。
“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真的不要殺我……”
陳詩撿起自己腳下的一根樹枝,丟到了阿亮面前:“把你師傅的名字寫出來。”
阿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陳詩居然會提出這種要求,但是懾於陳詩的壓迫,他點了點頭,伸手拿起樹枝,在自己腳下稍微鬆軟一點的土地上開始寫自己師傅的名字。
陳詩本來沒想明白為什麼狐狸會讓自己這麼做,這裏面又到底有什麼玄機,只是,當阿亮抬起頭對陳詩說了一聲:“我寫好了。”時,看到地上三個字的陳詩臉色驟然一變:“林震英!”
一切朝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着,這件事走到了這一步,陳詩開始揣測起了織田信長的意圖,沒有人跟來,很明顯,那些人很有可能成為了地府新一任的十大鬼王,包括上官倩等人在內。
“林震英?”
陳詩這才呢喃着讀了一遍。
“是這個‘震’?”
面對陳詩的質問,阿亮用力地不停點頭,“是的,師傅的名字裏,就是這個‘震’字。”
陳詩蹲下來,一隻手放在自己額頭上,然後,他猛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