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三上學期的夏天，換做從前大家上體育課都興緻缺缺，現在學業壓力太重，孩子們都要面臨升入大學的焦慮，只能在體育課放鬆放鬆。

17歲的姜言曜已經1米85了，高年級深色校服是藏藍色的，下身也是薄薄的藍色校褲，大熱天他和蘇仟刃逃了體育課躲在倉庫避暑。

倆人都大大咧咧坐沒個坐樣，這個尚好的年紀男孩沒有辜負。

皮膚白皙，漸漸成年脫離了稚氣的模樣，鼻樑上濕濕的，掛着一層汗，一雙桃眼沒什麼精神，但眼珠黑白分明，睫毛筆直比女生還長。

整個校園無人不知道姜言曜長的又帥又漂亮，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年。

他彈得一手好琴，無疑成了全校女生夢中的白馬王子。

蹲在地上戴眼鏡的蘇仟刃也是西院出名的小帥哥，比起姜言曜他更好親近，人也幽默討喜。

學生們都在傳，這是什麼神仙班級，都是藝術生所以顏值這麼高嗎？

這批學生中，西院之所以出名其實是因為那個叫杞茉的女孩，她收到過最多的情書，同樣也是男孩子爭先恐後靠近的對象。

每天放學都有很多男生結伴在校門口等待，等待她哪天能獨自出來，可是等呀等，她身旁跟着的永遠是姜言曜。

兩個人並肩站着，一個正八經背着雙肩包，一個壓根沒有書包，姜言曜每次說什麼，杞茉都會抬頭微笑回應，那副親熱旁人看的羨慕。

杞茉只有和姜言曜說話的時候越發溫柔，本身自帶光環屬性，突然就放大了。

他們也會四個人一起出來，姜太子在學校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喜怒無常，他跟着杞茉的時候根本不給別人靠近的機會。

有一次甚至當著很多人，將學弟送給杞茉的情書撕成小紙片，冰冷的留下一句：“別耽誤她學業。”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沒人能證實。

明明親密，卻沒有在一起，學校初高一體，他們從初二就走得很近，好像一直都這樣？

這樣的猜測才讓男孩們蠢蠢欲動，他們喜歡杞茉溫柔，喜歡她琥珀般的雙眸，更喜歡她扎着馬尾辮乖巧文靜的模樣。

至於男生公敵的姜言曜，大家都覺得他除了上廁所，其餘時間眼睛都放杞茉身上。

兩個男生差不多高，蘇千仞伸腿碰了碰姜言曜問：“茉茉去巴黎的事你怎麼看？”

西院注重藝術，高三班上已經已經有申請出國深造的同學，杞茉就是其中之一。

姜言曜一聽這話題煩的要命，二話不說踹了回去，用足了力氣。

蘇仟刃疼的哇哇大叫，一個條件反射就站了起來，他瞪着姜言曜狠狠地說：“小嫂嫂一走就是好多年！”

豁出去了，大不了打一架。

姜言曜抬了抬眼皮，嘴唇抿起一道直線。

“你不是要表白嗎？再不說就沒機會了昂。”蘇仟刃再次坐下來，賊兮兮的說。

姜言曜哼了一聲，閉上眼睛沒有理他。

他確實打算表白很久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總之肯定會在她出國之前。

蘇仟刃的話讓他心亂如麻，他該不該說，說了萬一杞茉生氣或者拒絕，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們不是彼此喜歡，是姜言曜單方面喜歡，進入高中后，這份心思一直藏在心底，生怕露出一點馬腳被人看見。

杞茉越來越優秀，有太多人喜歡她，躍躍欲試想要表白。

他和杞茉已經做了5年的同學，5年的朋友了。

兩家交好，姜言曜對她百般關照，從前覺得她瘦弱好欺負，這幾年情感發酵，他理所應當的順着她，依着她，恨不得將所有最好的都給她。

蘇仟刃不知道他閉着眼在想什麼，最近姜言曜心情不好，肯定是和杞茉有關。

馬上要成人了，旁觀者都覺得他和杞茉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姜言曜到現在還是個純情男生，沒談過戀愛，滿眼只有杞茉那姑娘。

“阿曜，東院有個陸亦學長你知道嗎？個子很高，玩鉛球的。”

“嗯知道，看過他運動會，表現挺好的。”

“我聽說，他今天回校準備給杞茉表白。”蘇仟刃觀察好友的臉色。

不出意外的，姜言曜立刻瞪起眼睛，眉頭打了個結。

“艹！他畢業了還回來幹什麼？！”

蘇仟刃弱弱的說：“好像和同學一起回來拿什麼東西。”

這個陸亦，比他們大一年，人已經畢業了，在學長中赫赫有名，身材高大長得不賴，算是東院品學兼優的好學長了。

無形中好像和杞茉很搭？

姜言曜煩躁的在自己眼前揮揮手，為什麼他這麼慌張。

杞茉很聽話，姜言曜夾帶私心的命令她，不準談戀愛，杞茉答應了。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隨手擦了一把額頭下滑的汗。

蘇千仞的話一直繞着腦子裏轉，轉着轉着就有了畫面。

蘇仟刃本來想睡會，剛閉上眼聽見旁邊呼呼的兩聲，姜言曜板著臉站起來，風一樣衝出了倉庫。

不行！杞茉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她只能是他的女朋友！

他在走廊狂奔，先是回到教室，剛好班裏還有沒去上課的學生，那人打趣道：“阿曜，腳下踩着風火輪嗎這麼急？”

姜言曜沒有理他，從桌洞裏側掏出一個小盒子，攥在手心裏滾燙，他臉有點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害羞。

同學見他不說話，也習慣了。

姜言曜出門立馬折回來，喘着氣問：“體育課只有咱班上？”

同學啊了一聲，想了想答：“好像還有三班四班，還有一幫學長也在。”

學長，姜言曜心裏默讀一遍，焦慮驅使他馬上過去一探究竟。

蘇仟刃自己獃著無聊，讓姜言曜一鬧不困了，從倉庫去了操場，他獨自出現，悄悄地繞路混進一幫男生當中，裝作沒有逃課的樣子。

操場並沒有姜言曜的身影，蘇仟刃犯嘀咕，他這是去哪了？

同學們拉着他一塊玩，蘇仟刃擺擺手表示沒興趣，他手抄兜里，繞着跑道開始散步。

他懶洋洋的觀察，好像人挺多啊這節課。

還有幾個沒穿校服的，膽兒挺大。

他人緣好，走到哪都去聊幾句，同學A悄悄的說：“你們看到陸學長了嗎？”

同學B：“看見了！還有其他幾個學長，我的天，畢了業還回來表白太浪漫了。”

陸學長..蘇仟刃細細的品。

體育課不就是表白的好機會？今天沒有老師在場。

他急急忙忙找到辛梓，揪着辛梓拉到一邊。

“杞茉呢！！”

蘇仟刃簡短的道明了來意，辛梓點點頭，也不免有些凝重。

剛剛杞茉還在講台附近，現在沒影了。

辛梓性子沉穩，聽說陸亦回來告白的消息，不急不躁的分析：“別操心了，茉茉不會答應的，陸亦不是她的菜。”

蘇仟刃以為辛梓知道些什麼，急忙問：“那阿曜是嗎？”

辛梓摸了摸鼻尖：“是吧...哈哈。”她乾笑兩聲。

兩個人彼此望了一眼對方。

這兩個皇上不急太監急的，當事人都消失了，急有什麼用。

要是真出了事，姜言曜能殺了他倆。

食堂後門，走出來就是操場，杞茉唇色泛白。

剛才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幾個女同學說要去食堂買東西，就把她帶到這裏，然後女同學就走了，陸學長就來了..

陸亦個子很高，畢業不再穿校服了，他揚了揚手裏的冰雪碧，遞到她手邊。

“拿着吧，天這麼熱。”陸亦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緊張，自己熟練的扭開瓶蓋喝了一口。

杞茉真漂亮啊..這是陸亦滿腦子唯一的想法。

同樣都是夏季校服，全校望眼欲穿都找不到如此乾淨的女孩，她自帶的氣場都在襯托自己的柔和乖巧。

她和自己不熟悉，小巧的臉上還有些抵觸。

這不是陸亦第一次見杞茉，運動會見過一面，對她印象深刻。

杞茉很招人喜歡，高三學業為重，陸亦那些歪心思才暫時放下。

這次他提前打聽好，杞茉今天下午會上體育課，乾脆一鼓作氣拼一把。

杞茉猶豫片刻，白皙的手指接過飲料，陸亦放鬆一些。

他沒敢靠太近，怕自己嚇到杞茉。

姜言曜從沒跑過這麼多路，來來回回上樓下樓，他實在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喘着粗氣。

心砰砰的跳着，越是靠近操場他越緊張，恨不得杞茉馬上出現在自己眼前。

路過好幾個熟悉的老師，姜言曜都有點心虛，老師不約而同問他為什麼不在上課？他只好打馬虎眼說回教室拿東西。

好不容易從教學樓出來，又看到自己班代課的體育老師，穿着運動服正準備往操場走，看來是開完小差了。

姜言曜心裏暗道一聲不妙，這要是光明正大過去，體育老師肯定會問他為什麼逃課，再逮着他啰嗦個沒完。

東院教學樓左側是籃球場，順着樓梯上去是操場，姜言曜悄無聲息的繞路。

籃球場還有男生在打籃球，籃球一下一下拍打地面，發出咚咚的聲音。

姜言曜手心更濕潤了，放在褲兜里的盒子突兀，隔着衣服布料彷彿要燒到心裏。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錶，離下課只有幾分鐘了，或許杞茉已經在等待下課呢？

出神的功夫，籃球唰的一下碰到他的胳膊，彈跳幾下落到地上。

姜言曜黑着臉，立刻尋找是哪個不長眼的。

扔籃球的男生和他認識，他們經常一起打球，那男生擦着汗，朝着姜言曜揚了揚下巴：“姜言曜，來打球啊。”

打你妹啊！哪有心思打球。

他抱着籃球，面無表情的用力扔回去，帶着一股強勁的風回到那男生手裏。

一幫人摸不着頭腦，看他有些走神，男生和同學打了個招呼，放下籃球小步跑過去。

“你怎麼才來啊，剛才上課也沒看到你。”男生摟着他的肩膀，爽朗的問。

姜言曜面不改色，隨便扯了個謊：“我不太舒服，去休息了。”

男孩有些惋惜：“我說杞茉怎麼心不在焉的一個人坐着，沒事吧？”

一個人坐着？姜言曜抓住關鍵詞，聲音都忍不住高了一個調：“她在哪？！”

男生被他嚇了一跳，搓了搓耳朵回憶：“剛才你們班有幾個女生拉她去食堂後門了。”

姜言曜拍了拍男生的胳膊：“謝了，欠你個人情。”他掙脫開，抬腿就跑。

食堂後門下午才會開放，姜言曜感覺自己後背濕透一層，他聽見有人在說話，是個自己不太熟悉的男聲。

平時體育課都有老師盯着，不允許學生上課期間去食堂後門。

身後還有籃球交錯碰撞籃板的響聲。

初夏悶熱，小道兩邊是精修過的花壇，地磚在腳邊白紅相間，姜言曜眼前暈乎乎的，有些口乾舌燥。

他喘着氣放慢了速度，耳朵沒閑着，在聽那人說些什麼。

姜言曜深吸一口氣，再次看錶，馬上要下課了，他就在後門等杞茉也行，或者藏在小道嚇她一跳。

姜言曜牽強的笑了笑。

走到拐角的時候，視線里的背影格外眼熟，他愣在原地，雙腿不受控往後退了一步。

是杞茉....

她對面人高馬大是陸亦。

明明已經咬碎了牙，只差一步衝過去，姜言曜一動不動。

“...我已經畢業了..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對你，不會耽誤你學業！”

聽得出那人十分緊張，姜言曜緊盯着她的背影，既害怕又期待她會開口說什麼。

時間在拉鋸，終於她柔柔的聲音傳來：“陸學長。”

姜言曜的心被人緊緊攥緊...她...說話好溫柔..就像對自己一樣。

下課鈴聲突然在頭頂響起，整個操場慌亂一片，老師的吆喝聲，同學追逐跑腦的聲音，還有人往這邊沖的腳步聲。

他執着的站在原地，校褲被他揪成一團，方才的混亂結束后，只能聽見杞茉說了一聲：“好...謝謝。”

嗡的一聲，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只剩最後一絲尊嚴告訴自己，快點走吧。

他失魂落魄，嘴裏血腥的苦澀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

姜言曜趁着同學們還沒回來，打開盒子，裏面疊着一張四四方方的圖紙。

那是姜權已經認可的設計草稿，也是自己設計的第一顆鑽石，原材料選定了稀有的粉鑽。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可以看到成品。

第一件不太成熟的作品，他想把這顆鑽石當做告白的禮物。

他沒研究過女生都喜歡什麼，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想把這個世界上最閃耀的東西送給她。

可是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呢？

姜言曜嘲笑自己，如果早一天說出口，杞茉會不會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他是個懦夫，所以杞茉答應了別人。

**

姜言曜捧着臭豆腐，直到杞茉拍了拍他肩膀，說臭豆腐都要涼了，他才回神。

好多年過去了，他從回憶里走出來了。

世事無常，皆是緣分。

他花了6年時間去推敲自己為什麼直到現在還不表白，不是因為學長，也不是因為杞茉選擇了誰，說到底還是自己內心不夠強大，總是退縮。

杞茉心裏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當天放學姜言曜就告訴杞茉他看到了什麼，很平靜，好像是默許一般，笑笑說：“陸學長挺靠譜的。”

她沒有答應陸亦，她心裏很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誰，但是在姜言曜的認知里，她就是答應的，甚至根本問清楚就已經一口咬定。

她生氣他的果斷，而他很快有了女朋友，像是報復自己一樣，在很多人的見證下答應了對方，那個女生甚至都沒想到。

杞茉選擇尊重他，交給時間去釋懷。

再後來畢業，蘇仟刃這個大嘴巴喝多了，跟她悄悄說了姜言曜想表白的事，木已成舟，可惜亦或是自責都沒用了。

他們之間只差一步，帶着遺憾杞茉飛去了巴黎讀研，兩個人退回親密無間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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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終於寫完這章了，其實兩個人一塊長大，互相喜歡，可到現在都沒有開口不是因為誤會，成年人的感情需要顧慮的太多，對姜言曜的人生來說，很難承受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