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恆古書籙 第三章 第一道真言
顧陳書不知道自己吐出來多少沙子,一直到吐無可吐,喉嚨才火辣辣地疼起來。
他劇烈地咳嗽着,冰冷的身體也漸漸開始恢復了知覺,左臂和胸口的疼痛蔓延開,深入骨髓。
等到呼吸終於開始正常起來,顧陳書艱難地翻了個身,躺在石板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皺着眉頭強忍着身上的劇痛,苦笑起來。
英雄哪兒是那麼好當的?差一點就沒得小命了!
這個時候,顧陳書才想起來,自己在水中,感受到水流包裹自身,一句“上善若水”脫口而出,緊接着自己便逃出生天。
莫非這邊是真言術的作用?那麼自己已經有第一道真言了嗎?
說實話,顧陳書雖然從小就很喜歡去城外的老道觀看書,但是老道士本來就不是什麼合格的道士,道觀的書也大多都是一些傳記、小說和繪本。
老道士痛心疾首指天發誓,揚言說道門的神通依然存世,可是老騙子卻不能給出任何的根據,只有詭辯,顧陳書以往向來是不相信的。
直到恆古書籙鑽進了自己腦子裏。
然而自己在老道觀按圖索驥整整七天的時間,一句真言都沒有領悟,突然之間在水裏就感悟了“上善若水”?說起來還有點奇幻。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絕知此事要躬行?
顧陳書忍着疼痛,摸索着身上,估算着到底斷了多少根骨頭,向後蹭了一點,靠在身後的牆壁上面,才認出來,這裏居然還很眼熟,就是城西老道觀的后崖。
老道觀的背後,是一斷不高不低的山崖,正對着崇河,這塊石板就在道觀后牆下面,從山體當突出的一塊大石板,當初建道觀的時候,也曾做過建築工的落腳點。
小的時候,顧陳書曾經無所畏懼地經常跳到石板上耍活寶,將老道士嚇得神魂出竅。長大之後懂得恐懼為何物之後,倒是沒再下來過。
認出了這裏的景色,顧陳書徹底鬆了一口氣。
沉下心來之後,適應了身體的疼痛,顧陳書第一時間就閉上了眼睛。恆古書籙顯現在眼前,顧陳書翻開書籙,果然看到書籙的第一頁第一列,端端正正寫着四個字——“上善若水”!
意識落到文字上,顧陳書的心中便得到一分明悟,能夠感受到真言的功用。
原來這就是真言!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真悟術為何能夠發動,他決定先放下這個疑惑先試試真言術的威力。
剛剛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岸,又是幾乎失去意識,根本沒有仔細感受過真言的力量,顧陳書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送出了水面。
雙眼投射出一絲毫光,看向了面前湍急的河水,顧陳書沉吟片刻,默念道:“上善若水!”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顧陳書覺得自己簡直是因為疼痛和溺水失去了理智,腦子裏面也出現了幻覺。但是比水面更高出幾米的石板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他,此事定然有所蹊蹺。
“上善若水!”他再次默念道,看着面前依然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河面,顧陳書沉默片刻,最終張開嘴巴,用嘶啞的嗓音輕聲念道:“上善若水!”
“嗡!”
真言術的韻律猛然轉動,書籙上的真言散發出淡淡的光芒。緊接着,顧陳書便感覺到身體當中有什麼力量被瞬間抽走,化為了一種操控力。
只見是石板下方的河面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突然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隨着顧陳書的操控,一條水龍竟然從渾濁的河水當中盤旋而上,眨眼之間便帶着轟隆之聲直衝上幾米高,攀升到了顧陳書的頭頂。
顧陳書心中又驚又喜,抬頭看着着一條巨大的水龍,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神奇的現象,居然是出自自己之手。
“哈!”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而下一刻,顧陳書的胸口一陣疼痛,劇烈的咳嗽忍都忍不住。他在牆角蜷縮起身子,咳得昏天暗地,身體都有些抽搐。
咳嗽的時候,操控感隨着身體當中的力量耗盡而消失,他聽到水流衝擊而下的聲音。
毫無疑問,沒有了真言術的支撐,水龍又重新落回了河道當中,比天空的暴雨還要密集的水花落下,拍在顧陳書的頭上和身上。
但是顧陳書卻沒有理會,他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又不可控制的瘋狂咳嗽着。
笑聲伴隨着劇烈的咳嗽開始在大雨洪水當中詭異地傳開,活像是一隻小鬼在大雨里蹦迪。
“何方妖魔!”一聲蒼老的呵斥從道觀中傳來。
顧陳書打了個哆嗦,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冰冷發麻。
他感覺如果再不去醫院,就算是沒被淹死,也要被凍死在這個鬼地方了,於是他扯開嗓子大喊:“老道士!老道士!咳咳!老道士……”
沒過多久,一串瑣碎的腳步隨着道觀大門打開的聲音傳來,顧陳書心頭大喜,連忙又高了兩聲喊道:“老道士!後山!”
結果用力過猛,可能是胸口的斷骨戳了肺,他又狠狠地咳了兩口血,這才聽到頭頂上面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傳來:“誰在那裏?”
聽到老道士的聲音,顧陳書幾乎激動地都要哭了。他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抬頭看着老道士從上面舉着傘探出頭來,艱難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嘴角帶血,臉上都是泥,頭髮中間還夾着各種各樣的垃圾和水草,衣服也是撕成了碎片,顧陳書覺得,自己的這個笑容一定難看無比。
老道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臭小子?你怎麼跑那兒去了?”
“別管了,快把我弄上去!”
“哦哦!”老道士顫巍巍地轉過了身,四下尋找着繩索,顧陳書忍不住道:“您老快別費勁了,別等一會兒咱倆都掉水裏,快去叫附近的救援兵和消防隊。”
老道士這才一拍腦門,抬起老腿跑向了道觀的外面。
顧陳書被抗洪官兵救起來的時候,幾乎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了衝鋒艇,又是什麼時候到了醫院,當他再醒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變成了白色的屋頂。
以及一片格外燦爛溫暖的陽光。
確認過自己的身體還算是完好,顧陳書深吸了一口氣,帶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氣他都覺得清新得一批。
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病房,發現居然還是單間。顧陳書活動了一下四肢,感受身體狀況,好奇自己怎麼可能住得起這樣的病房?
房間裏現在沒有人,顧陳書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陽光,心道大雨終究是過去了。
“林斷山明竹隱牆……”顧陳書輕聲說道。
他的嗓音已恢復了些許,不似當日那般嘶啞,這讓顧陳書有些迷茫,我到底昏迷了多少時間?
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沉厚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問道:“什麼?”
顧陳書這才發現自己太過關注窗外的陽光,忘記了看向了另一邊。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身着襯衫,還打着領帶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進來。
男人身邊還跟着一個穿黃衣服的小丫頭,見到顧陳書之後,小姑娘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開心地笑容,三步兩步跑到顧陳書的床邊。
“哥哥!你醒了!”
這個時候,顧陳書才認出來,面前的這位小姑娘,就是當天自己從洪峰下面拚命救出來的那一個。
“我叫武成棟,這是我女兒,清心。”男人也來到顧陳書的身邊,關切地問道:“感覺身體怎麼樣?”
“感覺還不錯,就是骨頭有點疼。”顧陳書笑了笑,說道:“是您給我支付的醫藥費吧?謝謝了!”
“該是我謝謝你才對。”武成棟說道:“要是沒有你,清心真的出了事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說著,武成棟摸了摸武清心的頭,小丫頭也是懂事地對顧陳書說:“謝謝哥哥!”
顧陳書也是對她一笑,然後看向武成棟:“醫藥費的話……”
但是武成棟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小錢而已,不及你的義舉萬分之一,別婆婆媽媽的。對了,你剛才念的是什麼?”
“啊,那個……”顧陳書說道:“突然有感而已。”
“林斷山明竹隱牆。亂蟬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鳥時時見,照水紅蕖細細香。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轉斜陽。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武成棟也是深有感觸,不過卻說道:“可惜現在可已經不是昨夜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顧陳書有些獃滯。
說實話,他還有點恍惚,不過他馬上就想到了許晴煙,於是問道:“那天跟我一起的那個女生……”
“哦,你說她?”武成棟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她一會兒也該來了。”
正說著的時候,門口響起一個賤里賤氣的聲音:“呦!老書,你可算是醒了!”
顧陳書微微一笑:“梁多!”
如果說許晴煙是顧陳書高中班級里最熟悉的人,那麼梁多大概就是最熟悉顧陳書的那個。
在學校里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顧陳書是個算命的養大的,又是個悶葫蘆,所以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只有梁多這個胖子,才真的把顧陳書當成朋友,顧陳書自然也就把他當成朋友。
當然,梁多家裏有錢,多有仗義之心,所以平常也經常和顧陳書一起吃飯,順便把自己盤子裏的魚肉分給顧陳書一些。
顧陳書一直將這份恩情記在心裏,見梁多來看自己,他也是從心底里開心。
不過讓他更開心的,是跟在梁多身後的那道身影。
雖然被梁多肥碩的身軀擋住了半個身子,但是顧陳書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她,這才知道武成棟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到底因何而來。
看着走進來的許晴煙,顧陳書有些激動:“你也來了。”
梁多看了看顧陳書,又看了看許晴煙,露出了姨母般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