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杭州的意外
在林仙兒看來，這一次應當可以為難一下姚華，按照何坤的說法，讓他連續斬殺十幾個人已經是極限了。
可是不到片刻功夫，姚華把這些縣令以及卧底全部砍殺，即便是明教裏面的高手，也鮮有能做到的。
其他人還沉浸在暴力的喜悅之中，林仙兒卻察覺出不一樣的東西。
快速的殺死這些朝廷官員和卧底，確實是讓他們減輕了痛苦，可是這番道理是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中講出來的，此時的姚華已經成為明教教眾的新偶像，萬眾矚目。
殺完這些人之後，姚華已經不再隸屬林仙兒了，而是被教主方臘任命為木旗長老，率領麾下一萬多教眾攻略淮西路。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重用，不過在林仙兒這樣的聰明人看來這完全是送死。
朝廷的淮西制置使與東南其他的官員不同，是出身西軍的王淵，手下有五百西軍精銳，戰力比一般的宋軍要強出許多。
出發前的夜裏，林仙兒找到姚華單獨談話。
此時正是臘月中旬，按照習俗，該過年了，可是對於這些明教教徒來說，卻是生死大關。
朝廷已經任命童貫為招討使，集合了西軍中的五路精銳往東南而來。
“姚華，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林仙兒破例的拉起姚華的手，盯着姚華問話
“我是明教的木旗長老，光明右使的徒弟！”
“不許耍滑頭！你揮刀殺朝廷命官的時候，已經暴露了！你不是恨他們，而是想幫他們解脫！”
“林右使多次懷疑我，可是你始終都只是猜疑，現在正是我為教主和明教出力的大好時機，林右使莫非怕我立功了奪了你光明右使的位置？”
“其實我對你現在是什麼人倒無所謂，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你可知是何人去攻取杭州府？”林仙兒此刻壓低了聲音靠近了姚華兩步。
姚華有些詫異，隨即就明白了，杭州可是東南最富庶的地方，所謂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派去攻打杭州的人肯定是得力心腹，從林仙兒的疑問當中可以看出來林仙兒對攻打杭州的人選是存疑的。
“林右使話鋒轉的太快，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人家打杭州，我去攻略淮西一帶，各司其職而已。我也不需要去打聽！”、
“上次我給你說起過的那個遼國人——萬雲龍！此人不知道給教主灌了什麼迷魂湯，教主居然同意由此人帶隊攻打杭州。可是我始終認為這個人不可靠，而且極有可能是在利用我們明教！”
姚華往四下看了看，笑了“可是現在教主並不信任你，更不會信任我，攻打杭州的這份美差怎麼都不會輪到我們！難不成林右使想我去幫你搶到這塊肥肉？”
“我是擔心，這個萬雲龍攻下杭州后，會把杭州洗劫一空，這樣我們明教只不過得到一座失去人心的空城！而且，一旦萬雲龍真的心存歹念，我怕杭州城裏的百姓會遭殃，我們明教在東南多年積蓄起來的聲望也會毀於一旦！名分大義沒有了，離敗亡也就不遠了！”
姚華看了看林仙兒憂鬱的眼神，覺得不太對勁，明教眾人目前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方臘的主力連戰連捷，教眾已經達到五十萬之眾，在明教的一干長老和旗主看來割據東南問鼎中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林右使，你說實話，你這些年的直覺一直這麼准嗎？而且我看形勢沒有你想的這麼糟，你是不是最近有心事？或是因為這一次教主沒有把你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因此？”
林仙兒搖了搖頭“我的直覺，我不希望它有這麼准？如果是準的，那麼你必然是朝廷的人！而且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我現在告訴你，我就是朝廷的密探，這樣你就信了吧！我已經承認了！林右使，接下來任憑你處置了！”
林仙兒眼神有些異乎尋常的幽怨“你不要這樣，我現在懷疑你，也懷疑自己，懷疑自己信念不堅定，嚮往光明的心不虔誠。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很糟糕！”
姚華依稀看到林仙兒的眼角有淚光，這也是他見到林仙兒的這幾個月來唯一一次情緒如此低落。
在明教教眾看來，林仙兒就如同仙子一般高不可攀，雖不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可是一顰一笑以及散發出來的氣質總讓人捉摸不透。
大多數時候林仙兒扮演的是類似於母親的角色，安撫和教育教眾，也能狠起心腸對意志不堅定的人進行清除。
而在方臘和幾位護教法王看來，林仙兒不過是個可愛的小妹妹，是明教的吉祥物。
對於姚華來說，她林仙兒只是個女子，確切的說一個年輕漂亮又狡猾的女子。
姚華本想立即接話，但一想到林仙兒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光明右使，絕不是這般簡單，剛才極有可能是林仙兒在演戲。
“林右使，林仙兒，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今天竟然對我一個下屬胡言亂語起來！什麼也別說了，我得去先集合我麾下的人馬，我得給他們想辦法弄兵器弄糧食！不然怎麼過江去攻略淮西？”
姚華轉身欲走，林仙兒在後面抱住他“你今天不許走，你得陪我！兵器的事，新佔了這許多縣城，總會有的，糧食我們明教在東南不少山洞都積攢了存糧，都不是問題！你能答應我，跟着我一起去杭州嗎？我必須搶在萬雲龍的前面攻下杭州！”
在姚華看來，這又是一個陷阱，而且左右為難，不答應林仙兒今晚會很麻煩，以後也會麻煩。可是答應了林仙兒，立即就有更大的麻煩，擅自改變教主的計劃，又去和教主信任的人搶功，到時候難逃一死。
“我可以陪你，但是我不能去杭州，如果我去搶杭州城，教主一定饒不了我！”
林仙兒一把鬆開姚華“滾！沒出息的男人！生米煮成熟飯了，還怕什麼？就算是教主卸磨殺驢，也得先把面磨完了再說！”
姚華邁步離開，身後傳來林仙兒的哭聲。
終究還是心軟了，姚華轉身回去抱住林仙兒“我說過今晚陪你，便要說話算話！”
“我讓你滾，滾得越遠越好！你就去淮西那邊送死好了！我不稀罕！”
“那就讓我在死之前陪你這最後一晚！我們就不能不談這些打仗死人的事嗎？我們能說說自己嗎？今晚，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沒有光明右使，也沒有旗主！”
林仙兒一把擁住姚華失聲痛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到“華，我們一起走吧，我是認真的！走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嗯，去嶺南，去崖州！”
“這個天下，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要是有的話，我們就不會相遇！你應該是天真無邪的大小姐，而我就是一個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大頭兵！我懂你的心，可是現在這個世道，不會讓我們隨心所欲的！”
林仙兒不再言語，而是把臉貼近姚華的臉，姚華臉紅的厲害，手開始抖眼睛也閉上了。
一夜魚龍舞，良辰星月為證。
“記着，無論怎麼樣，都要活着回來，淮西你肯定拿不下來的！”
“你也要活下來，我無所謂，我沒那麼傻，只要我還活着還有弟兄，就不算任務失敗！”
林仙兒看着姚華遠去的背影良久，身邊的教徒連叫了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嗯，去杭州！我們也不能耽誤了！”
林仙兒終究還是遲到一步，萬雲龍已經在前兩天拿下了杭州，此時的杭州已是一片火海，林仙兒急切的進城查看，只看到百姓和明教教徒的屍體。
難道萬雲龍是官府的人，故意屠城陷害明教？
在找到幾個活口后才知道，萬雲龍破城之後，誆騙城中百姓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就不用跟隨明教教眾。
杭州城歷來富庶，能夠破財免災，當然對城裏人來說是好事，於是就紛紛出錢拿金銀珠寶來獻給萬雲龍。
萬雲龍錢財全部到手之後，就讓幾百名明教教徒押着幾十車往青溪去敬獻給方臘，剩餘的大量錢財稱要親自送去青溪，明教教徒不敢懷疑這位備受教主信任的萬先生，於是就聽了他的話。
後來萬雲龍手下從北邊帶來的幾百人就趁夜放火，又下毒毒害明教教眾，把一座繁華的杭州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僥倖活下來的幾個教眾是教中北燈法王安插監視萬雲龍的，早有提防才避免被毒殺的命運。
林仙兒看着這幾個教眾“完了，完了，我們的大事要壞！趕緊隨我去追萬雲龍！”
“這個狗賊帶着金銀財寶裝船走了！他們是從水路走的！早有人來接應！”
要追上萬雲龍已經很難了，林仙兒只得帶着眾人趕回青溪見方臘。
方臘此時正氣急敗壞訓斥責罰押送錢財回來的人，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敢勸。
見林仙兒回來，方臘又氣又羞，悔不該當初沒有聽林仙兒的話，而林仙兒又知道了事情成了現在這樣，難免會傷到方臘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