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棺材走路
我心說陳晨又在開玩笑,我才出來最多半分鐘,一個幾百斤的棺材怎麼可能不見呢?於是我想去教訓一下他,可誰知剛進後院,我也傻眼了。
放棺材的鐵架子上空空如也,別說棺材,連根毛都沒了。
“被人偷了?”我愣了半晌才說。
“老大,這玩意這麼重,怎麼偷?”陳晨苦着個臉。
我心想也是,會不會棺材不小心翻到旁邊去了?於是招呼着陳晨,把後院附近翻了個底朝天,兩個小時過去,卻完全沒找到棺材的蹤影。要不是那鐵架子上還有很多我刻下來的木屑,我甚至都要以為下午刻棺材是我在做夢了。
就在我們一頭霧水的時候,鋪子門口那鑽進來個人。
我一看,還是熟人——鎮子西邊理髮店裏的理髮師小秦,名叫秦安,當初就是他把爺爺的遺物交給了我。
鎮上的人都喊他小秦,其實在我印象里他今年應該有三十多歲了,在我當年被爺爺收養的時候,小秦就在這當理髮師,十多年過去他還在,只是他的皮膚很好顯得年輕,看上去最多二十歲。
“秦哥,你怎麼來了?”我問。
他着着急急進來,抬頭看到我,問:“孫立在這嗎?”
我一聽,有些疑惑,心說秦安怎麼會認識孫立?旁邊的陳晨這時已經開口了,說:“孫先生剛剛不見了,估計吃晚飯去了,我們也在等他呢。”
“糟糕,糟糕……”秦安一邊念叨着一邊走到跟前,問我:“那棺材做好了嗎?”
“棺材?那個棺材是你讓他做的?那圖是你畫的?”我反問道,既然秦安知道棺材,那這些事情他應該脫不了干係。
秦安似是似非地點點頭,我還沒追問,旁邊的陳晨吐槽道:“別談了,那棺材剛剛也不見了,到處都沒找到,你說邪門不邪門!”
秦安聽了這話,臉色大變,撈了幾顆散落在地上的木釘,拉着我就往外跑。
他力氣很大,我掙脫了幾下竟是沒能掙開,便問他:“你這麼著急要幹什麼?”
“人不見,棺材也不見,定然要出事,你帶着木釘跟我一起找他,到時候需要你幫忙!”秦安說著把木釘塞到我手裏。令人奇怪的是,他雖然跑的飛快,但說話氣息平穩,一點也不像在跑步。
他話說到這份上,我自然要跟上去。
接近午夜的南鎮,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我和秦安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我跟着他跑了有十多分鐘,這裏已經是小鎮很偏僻的位置,連燈光都沒有了,只能藉著月光前進。
在路上,秦安還一直念叨着糟糕之類的話,讓我都聽得心急。
沒跑多久,我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拉住秦安,小聲說:“你先停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腳步慢下來。
這時我們都發現,在我們都停下之後,居然還有一個腳步聲在不遠處響着,但寂靜的夜裏很難判定聲音的方向。而且,在我們停下之後,那個腳步聲也慢慢變小,直至消失。
“好像有人跟着我們。”我小聲說。
秦安搖搖頭,指了指前方,說:“腳步聲是從前面傳來的。”
這時我才看到,微弱的月光之下,前面不遠處有個人影,它晃晃悠悠的,好像也在觀察我們。
“誰在那邊!”秦安喊了一嗓子。
那邊的人影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猶豫了,竟是徑直跑了過來。等他湊近,我才看清楚,那人影原來是鎮上放牛的養殖戶老張。
“小秦!”他看到秦安,滿臉得救了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我,嘴巴抿了抿沒說什麼。
我對此倒是習以為常,畢竟四年來,鎮上的人可都巴不得離我遠遠的。
“怎麼了,這麼慌亂?”秦安問他。
“別提,可嚇死我了,我剛剛把胃脹氣的牛送去獸醫那裏,回來的時候看到不幹凈的東西,嚇得我一路跑回來!”老張看了看左右,滿臉煞有其事的表情。
“你看到什麼了?”
“我說了你們別不信,我看到……”老張壓低了聲音,說:“會走路的棺材!”
秦安一拍手,問他:“在哪裏!”
“就在那邊不遠!”老張側身往自己後面一指。
“走!”秦安招呼一聲,往那邊跑去。
我快步跟上去,老張則在那急得轉圈,喊道:“你們別去啊,我一個人害怕!”但他又不敢跟上來,只能跺跺腳,自己閉着眼睛往鎮裏跑了。
跟了沒幾步,我就看到秦安突然趴到路邊,看向一個方向,還給我做了個卧倒的手勢。
我只好半趴着挪過去,挪到他身邊,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邊是一個池塘。藉著水面反射的月光,我看到在那池塘邊上,放着一口棺材。
再仔細一看,我一聲“卧槽”幾乎脫口而出。
原來那棺材並不是放在那裏,而是飄在半空,而且還在緩緩往前挪動,就好像有人抬着它一般。但它周圍空落落的,啥也沒有。
這一幕好生詭異。
這些年開棺材鋪,我雖然見過、聽聞過不少奇聞異事,但棺材飄起來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記得爺爺那本書中有過類似的描述,這好像叫做……鬼抬棺!
“這棺材變成直升機了?”我壓抑心中的驚異,調侃了一句。。
“直升機是什麼?”秦安一邊說著一邊蹲伏着往池塘那邊過去,“等會我過去定住那棺材,你就把釘子釘上棺蓋,千萬別讓裏面的東西出來,這樣的話,暗處的人肯定會出來,我倒要看看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他說著還回頭沖我一笑。
這普普通通的一笑,卻讓我頓時清醒了許多。
我突然想起來,我認識秦安這麼多年,對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淡漠二字,這個人雖然人品不錯,但平日裏不苟言笑,話也比較少。可今天晚上見到他以來,他的話就異常多,與平時判若兩人。
而且剛剛那一笑,不知為何,讓我心裏有些發毛。
我看了眼前面秦安的影子,搖搖頭,心說自己太敏感了,便緩步跟上去。
眼見着他離那棺材越來越近,我捏緊了手上的釘子,又在路邊撿了塊順手的石頭,用來砸釘子。
我越靠近,就聽到了之前在棺材裏聽到的有節奏的咚咚聲音,配合上棺材向前緩緩漂浮的樣子,像極了有人在下面抬棺發出的腳步聲。
“動手!”只聽前面的秦安一聲低喊,便衝上去一把抱住棺材,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力氣能拉住這棺材。我此時顧不得多想,跟上去,幾顆釘子塞進棺蓋留着的洞裏,拿起石頭就往裏面砸。
但我手上這是木釘子,可不是用來封棺的鐵釘。我這一石頭下去,棺材沒事,釘子變兩截了,再試了幾顆也都是這樣。
我看向秦安,問他怎麼辦。
他此時顯得很吃力,看到我釘不上,忽然一鬆手,說:“那就掀開它!”
我一聽,這個簡單,雙手往棺蓋下面一搭,兩隻手一用力,棺蓋就掀到了旁邊。我往裏面一看,這棺材裏面不是別人,竟然是孫立!
沒等我細想,我就感覺有人抓住我的腳踝。
我回頭一看,只見秦安正陰測測地笑着,兩隻細長的眼睛盯着我,而他的一隻手正抓着我的腳踝。
“進去吧。”他說著,手也發力帶着我的腳踝往上。
我此時正趴在漂浮的棺材邊上,他這一用力,我整個人直接翻進了棺材,臉都貼到了孫立的肚皮上。他的肚皮油乎乎的,帶着一股噁心的臭味。
這個味道我很熟悉,是屍蠟。
孫立死了!
我被這臭味一激,身體爆發本能,一隻手撐着孫立的肚皮,另一隻手掄着石頭就往身後亂砸一通。
砸倒是沒砸中,不過我這一撐,卻聽到棺材裏一聲悶哼。我心說孫立身上都有屍蠟了,難不成詐屍了?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孫立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我心想完了,給人下葬十多次了沒遇到過詐屍,偏偏今天碰上了!
但我仔細一看,才發現孫立根本沒睜開眼睛,而他的背後,好像還有一個人,正是這個人把孫立推起來的。
那人又把孫立往前一推,孫立整個人撲到我身上,那肥碩的身軀讓我後仰,我整個人失去平衡,便和他一齊掉出了棺材。
緊接着,棺材裏面那人嘴裏念念有詞,什麼明目清心,什麼急急如律令,我在地上只看到一道火光騰起,旁邊的秦安則是面露驚恐。
只見秦安的臉越來越扭曲,身體也開始縮短,幾個呼吸的工夫,他竟是只剩下一米來高,臉也不再是那張人臉,而是一張十分可怖的面孔。
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這種動物,好像叫作山魈。
但讓人驚異的是,這隻山魈沒有嘴巴,臉上是紅色和白色的條紋凸起皮膚,一雙黑洞洞的眼睛之中滿是兇惡,恨不得將棺材裏的人千刀萬剮。
而從棺材裏面坐起來的人竟是真正的秦安,他手中捏着幾張黃紙,正在熊熊燃燒。
山魈發出呲呲的怪聲,但他忌憚秦安手上的火焰,不敢上前,徘徊片刻,它又陰測測地笑了。
“我來還能讓你們死的痛快些,等他們找來,你們想死也難咯!”
“滾!”秦安喝道。
“嘿嘿,秦家人,骨頭挺硬。”山魈怪笑着往後退去,視線又看向我,說:“你不姓李,怎麼身上有股李家人的臭味,那個姓李的老頭子不是早就死了嗎……難不成你是被拉來頂包的?”
“頂什麼包?”我問它。
“嘿嘿……嘿嘿……”山魈沒有回答,只是傳出怪異的笑聲,直到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總算鬆了口氣,卻看到棺材裏的秦安又直挺挺倒了下去,棺材也從空中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