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奪魂令再現(4)

第4章 奪魂令再現(4)

任逍遙好不容易才將她從自己身上“撕”下來,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我的刀法了?”

梅輕清貼着他訕訕道:“人家喜歡看着少爺,時時刻刻都喜歡看着,不知不覺就記住了幾招。”說著,見任逍遙胸前衣襟染了一片血跡,驚道,“少爺,那幫臭叫花傷了你?”

任逍遙笑道:“染在我衣服上的血就是我的么?”他颳了一下梅輕清的鼻頭,“你的血不是也染過我的衣服。”梅輕清紅着臉不說話。任逍遙對陳無敗道:“你又接到幾份信?”陳無敗遞上一個紙卷。任逍遙看了看,皺眉道:“為何這上面沒有袁池明的名字,丐幫卻收到了奪魂令?難道他不算我教仇人!”

陳無敗道:“教主,你現在的武功修為,殺不了袁池明。老教主或許將此事交給別人辦了。”

任逍遙是個驕傲的人,卻不是個妄自尊大的人,他清楚,就算一對一,自己也殺不了袁池明,當即岔開話題道:“誰殺了楊休全家?我沒下令,是誰這麼多事!”

他的聲音里透着一絲憤怒。陳無敗明白,任逍遙討厭做這個有名無實的教主,換了任何人都會討厭。但這不是他陳無敗能解決的問題,他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任逍遙沉默片刻,道:“你到杭州后,可有人聯絡你?”

“有。”

任逍遙的眼睛亮了起來:“什麼樣的人?”

“一個裝成賣藕粉的老太婆的小姑娘。”

“你可查到她的身份?”

陳無敗看了梅輕清一眼,道:“我正要跟蹤,輕清跑了出去。”

梅輕清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躲到了車裏。任逍遙無奈地笑了笑,擺手道:“算了,起碼我已知道,杭州的女人都很不安分。”

陳無敗不置可否,沉聲道:“這裏離丐幫的碼頭太近。”

任逍遙明白他的意思,閃身上車,吩咐道:“去侯潮門。”

於是梅輕清又開始在飛馳的馬車內剝東西,只不過這次剝的不是蓮子,是任逍遙的衣服。她捧着任逍遙的外套,皺眉道:“少爺,你怎麼弄得這麼臟,像個叫花子。”任逍遙仍是閉着眼睛,舒舒服服躺在車裏,不答話。好在梅輕清已習慣了。

任逍遙單獨外出的一天一夜,只覺這春和景明的杭州城暗流洶湧,卻找不到一點頭緒。現在又什麼都想不下去,因為梅輕清已經軟軟躺在他身邊,枕着他的手臂,指尖在他胸前畫著圈道:“少爺,你真叫人想死了。”任逍遙看到她眼中乞求的神色,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在她圓潤的小屁股上擰了一把,笑了笑:“到上面來。”

梅輕清使勁點點頭,一翻身覆在他身上,衣襟從肩頭滑落,車內一時春色撩人。

陳無敗裝作游春樣子,沿着西湖兜了一個圈,到虎跑山後,順錢塘江東行,傍晚時分,便到候潮門附近。任逍遙從車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新衣。陳無敗知道他又要走,遲疑道:“教主,那丫頭……”

任逍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我費了好大勁才讓她睡着。”

陳無敗自然知道他費的是什麼勁,那聲音大得他想聽不見也難。對此他不便多說,只皺眉道:“這丫頭太貪吃,明知教主有事在身,還這麼瘋癲地糾纏教主。”

任逍遙笑道:“我就喜歡她這瘋勁兒。”一頓,又道,“你在這裏等我。”說完,便往候潮門走去。

錢塘江濤聲陣陣,冷無言已在等着他。兩人相視一笑,並不多說,塔上一艘停在江邊的小船。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星星映在波光流動的江中,彷彿美人嫵媚慵懶的醉眼。忙碌了一天的漁船都已返航。放眼望去,江面平靜恬淡。冷無言立在船頭,低聲吟道:“怒聲洶洶勢悠悠,羅剎江邊地欲浮。漫道往來存大信,也知反覆向平流。任拋巨浸疑無底,猛過西陵只有頭。至竟朝昏誰主掌,好騎赬鯉問陽侯。”

任逍遙道:“可惜現在不是觀潮的時候。”

冷無言回頭道:“八月十五,任兄若有暇,可至海寧一敘,你我再論高下。”

任逍遙應了下來:“觀潮切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話鋒一轉,“不知魏莊主的海上生明月如何。”

冷無言不答,只望向江心。江心停着三艘燈火通明的大船,形制奇特,竟是海船。桅杆上掛滿了串串紅燈,被江水一映,仿如晚霞,凝於水面。

待船挨得近了,任逍遙便看到了兩個倒霉的人。一個胖子,一個瘦子,左手纏着紗布,正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接待絡繹而來的賓客,正是在花港追趕姜小白的三熊五鶴,五靈山莊五位護庄統領之二。任逍遙本還擔心被他們認出來,但這兩人似乎並未多看他一眼。想來那天的事發生得太快,他們並沒看清任逍遙的長相。任逍遙鬆了口氣,閃到後排席位。那裏坐的都是赴宴之人的隨從下屬,本就互不相識,倒也無人注意。

任逍遙抬眼望去,見這大廳長寬足有八九丈,除一面雪白照壁,其餘三面皆是活動門窗,此刻門窗大敞,溫潤江風穿過大廳,頓時令人心神大爽。廳頂吊著三個碩大的琉璃燈,栗色地板擦得鋥明瓦亮。廳里擺了七張桌子,覆著厚實的紅色絨布。座中賓客有王慧兒、鍾靈玉、楊一元和那紫衫少年,其餘諸人,任逍遙都是第一次見。

王慧兒身邊坐着一個四十歲年紀的黑衫中年人,樣貌雖不出眾,一對門牙卻和王慧兒一樣招搖。任逍遙立刻猜到,這就是神算幫幫主王清秋,任獨密信上的第一個人。

紫衫少年的身邊坐着一個衣着華貴、腕帶雙環的中年人,不用說自然是飛環門門主秦寒竹,任獨密信上要殺的第二個人。這紫衫少年想必便是他的公子,江湖人稱“玉面雙環”的秦子璧了。

鍾靈玉還是昨日那身打扮,只不過她的哥哥鍾良玉居然不在。莫非那廝有了美人便忘記江湖之約了么?楊一元披麻戴孝,臉色陰沉哀慟,看來金劍門門人被屠殺殆盡之事不假。另一張桌子上坐着一個四十歲上下、面龐黝黑、皮肉粗糙卻衣着華貴的男人。他眉頭緊鎖,神情大不自然,不知在想些什麼。主位上坐着一個銀髯垂胸、精神矍鑠的老者,一見冷無言進來,便朗聲笑道:“冷公子大駕光臨,敝庄蓬蓽生輝。”任逍遙立刻知道,此人便是五靈山莊莊主魏侯。

冷無言淡淡道:“魏莊主好興緻,海上生明月的宴廳,居然移到了江心。”

魏侯笑道:“惟其如此,才合那‘海上生明月’之意。”他轉向那面龐黝黑的男人,道,“這還要仰仗孫島主,敝庄哪有如此氣派的海船。”

這人就是東海碣魚島島主孫自平,任獨密信上第三個人。他勉強笑了笑,道:“這船在表少爺面前,在寧海王府眼裏,又算得什麼。”

冷無言不想聽他客套,撿了個位置坐了。他沒去看任逍遙,大概他以為任逍遙不想與秦子璧面對面。魏侯見了,也知趣地不再與他說話,轉而對鍾靈玉道:“鍾二當家,令兄怎麼還不到?”

鍾靈玉笑嘻嘻地道:“我大哥此刻該是等待美人梳妝。”

外面突然有個聲音喊道:“鍾幫主到。”

廳里的風忽然大了些,眾人抬眼望去,只見一艘大船直衝過來,眼看便要同這艘船撞上,飽漲的白帆忽然一轉,船身立刻打橫靠過來,如雙馬並轡。船上伸過來一條便橋,幾個勁裝漢子飛跑過來,肅立兩旁。王慧兒低聲說句“長江水幫派頭未免太大了”,但無人注意,因為人人都望着便橋另一頭,望着長江水幫幫主鍾良玉。

鍾良玉三十幾歲的樣子,穿得很平常,長得很平常,只有那笑容——

你絕對想不到,一個總管長江數千水寨碼頭的江湖大豪,笑起來竟如此平易近人。然而笑容里又透露着一絲奇特的威嚴,好像能穿過任何人的身體,透進骨髓里去。

鍾良玉踏着便橋,信步走入廳中,抱拳笑道:“鍾某與賤內叫諸位久等了,些須小意思,權當賠罪。”人們這才發現,他身後跟着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蘭思思。

她穿着大紅衣裙,金釵翠掃,娥眉潤黛,櫻口含脂,艷麗無方,嬌美之極,新娘子一般挽着鍾良玉的手臂,就像挽着自己的生命。她笑得格外幸福,格外驕傲。任逍遙見了,不禁心中一動,忽然發覺,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像鍾良玉這樣,有權有勢,受人尊敬,不僅要讓自己的女人幸福,還要讓她以自己為驕傲。

便橋上又過來十幾個漢子,每人都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最後四人居然抬了兩個足足裝得下一個人的大木桶來,便橋都被壓成了新月狀。這些人進來后,便毫不客氣地將所有的桌子都擺滿菜肴,大廳里立刻飄滿了淡淡香氣。鍾良玉道:“今日鍾某大婚,魏莊主和孫島主想必不介意在下為‘海上生明月’之宴添些喜氣罷?”

眾人這才恍悟蘭思思為何笑得如此甜蜜。她的確該笑,她實在找了個好男人,讓自己從一個輕賤的青樓頭牌,變成了沒人敢小覷的長江水幫幫主夫人。天下女子有這般好運氣的實在不多。

魏侯愣在那裏,孫自平哈哈笑道:“久聞鍾幫主洒脫豪邁,不拘小節,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別人見孫自平和魏侯都不反對,自然樂得好事成雙,紛紛道喜,大廳一時間成了喜堂。鍾靈玉正招呼人將木桶打開敬酒,突然一個尖銳、緊促的聲音破空傳來:“鍾幫主好氣派,新娘子也好風致。”另一個細嫩的彷彿是女子的聲音道:“卻不知這鳩佔鵲巢的婚宴點子是哪位想出來的呢?”

鍾良玉臉色一冷,沉聲道:“朋友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喝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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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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