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神耳
不過心中再質疑,龔政億嘴裏也不會說出來。
反正這件事情是武廣濤這個一把手拍的板,即使真鬧出什麼亂子,最後挨板子的也是武廣濤本人。
在武廣濤的介紹下,任爭流上去跟龔政億等人簡單見了個面,交流幾句,然後大家就一起趕赴壓濾車間。
到了壓濾車間之後,任爭流看着橫卧在車間正中間的那台體積巨大的自動液壓壓濾機,不由得笑了起來。
不錯,眼前這台壓濾機的型號正是迪芬巴赫公司八五年款的350/1300板框式自動液壓壓濾機。這款型號的壓濾機,放在時下的華夏自然是最先進的,甚至放在國際上比較,也屬於一流的技術水準。
可是夢中青年杜有為可是二十一世紀的材料學博士,作為華夏高性能陶瓷國家重點實驗室的研究員,他的水平即使放在二〇一九年的陶瓷產業也屬於技術大拿,讓他來出手診斷一台八五年意大利產自動液壓壓濾機的故障,難度跟讓一名華夏國家隊的乒乓球選手到歐洲去打一場業餘乒乓球比賽沒有什麼區別。
他走上前去,繞着這台自動壓濾機緩緩地轉了一圈,順便核對一下機器上面的設備銘牌,確定了設備信息跟武廣濤介紹的沒有什麼出入,這才停下了腳步,對武廣濤說道:
“武總,讓人把設備開機運行一下,觀察一下設備的情況。”
“直接就開機運行?爭流同志,你不需要先閱讀一下設備說明書?”武廣濤有些驚訝地說道。
“不用了,這麼簡單的一台設備,還用閱讀什麼說明書?”任爭流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速戰速決,不要多浪費時間了!”
看任爭流如此自信,武廣濤沉吟了一下,又扭頭低聲跟龔政億和總工程師薛振山商量了商量,然後才答應了下來,下達了命令,讓設備科科長去啟動這台液壓壓濾機。
隨着一陣轟鳴聲,液壓壓濾機就運轉了起來。
“武總,還要請你下個命令,讓現場所有人都不要講話!”
任爭流這個時候又對武廣濤提出一個要求。
所有人都不要講話?
難道說怕又人講話干擾到他的思路嗎?
武廣濤雖然理解不了任爭流的思維節奏,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麼東東,但是還是下達了命令,讓現場的所有人都不許開口講話。
看着眾人都緊緊閉上了嘴巴,任爭流這才又重新走到壓濾機跟前,圍繞着壓濾機踱起步來。只見他時走時停,這裏俯身觀察一下,那裏用手摸兩下,就這樣圍繞着壓濾機踱了兩圈步之後,任爭流來到壓濾機跑漿的部位,站在那裏仔細觀察了有六七分鐘,最後又走了幾步,來到壓濾機動力部分,俯下身來,把耳朵貼近動力部位的外殼,然後就閉上雙眼一動不動了。
武廣濤、龔政億和總工程師三個人互相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任爭流這是在幹什麼。
武廣濤有心想上前去向任爭流問個究竟,但是又想起他之前的交代,讓所有人都不要講話,而他這個天州陶瓷公司的一把手自然也應該包括在不準講話之列,於是他只有選擇暫時把心中的疑問強壓了下來,站在原地,看任爭流最後究竟能高出一個什麼名堂。
公司一把手武廣濤都是如此,其他人更是不會有絲毫動作,都屏住呼吸,生怕出氣聲大一點,招致武廣濤的呵斥。
於是現場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樣,時間也顯得格外的漫長,就在武廣濤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再堅持下去,準備上前去開口向任爭流問個究竟的時候,任爭流卻睜開了雙眼。
“武總,好了,現在大家可以說話了!”任爭流站直身體,扭頭笑着向武廣濤說道。
武廣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抬起手腕低眼掃了一眼手錶:明明只過去了六七分鐘,自己怎麼感覺像是熬了六七個世紀那麼漫長啊?
他快步走到任爭流跟前,開口問道:“爭流同志,怎麼樣,你有沒有檢查出什麼問題??”
“呵呵,當然檢查出來了。”任爭流笑了起來,用手指了指動力總成的油泵電機那個部分,說道:“依照我的判斷,這台壓濾機應該是油缸密封部分出了故障,造成了液壓油泄露,從而導致了液壓油缸活塞所產生作用力偏小,無法壓緊各個濾板濾布,讓各濾板之間的接觸面出現了間隙,最終導致了陶瓷泥漿向外跑漿!”
什麼?原因還真的被查出來了啊?
這任爭流只是繞着壓濾機轉了兩圈,然後站在壓濾機前看了看,把耳朵靠在壓濾機外殼聽了聽,然後就判斷出液壓壓濾機的跑漿故障是由於油缸密封出了問題導致的跑漿,這也太神奇了吧?就是電影電視劇都不敢這樣編吧?
包括武廣濤、龔政億在內,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幾個人面面相覷了一陣,最後還是武廣濤開了口,“爭流同志,你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怎麼用耳朵聽了幾分鐘,就判斷出了是油泵電機的油缸密封導致的故障?”
“對啊!”龔政億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疑問,“任專家,這台壓濾機發生跑漿故障之後,我守在這台設備旁邊不眠不休地連續聽了二十四個小時,也而沒有聽出這台設備的運轉聲音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怎麼你只聽了六七分鐘,就能夠聽出來是油缸密封有問題啊?”
“呵呵,”任爭流笑了起來,說道:“龔總,剛才武總向你介紹我的時候,有一個身份他沒有向你介紹。”
有個身份沒有向我介紹?
龔政億疑惑地望向武廣濤。
武廣濤也是一臉納悶,不知道自己究竟忘記向龔政億介紹任爭流的哪個身份了。
“武總,你忘記向龔總介紹,就是在我轉業到地方之前,還有一個身份就是解放軍邊防部隊的排雷專家!”任爭流笑着說道。
排雷專家?
龔政億心中一驚,他還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青年人除了是進口壓濾機專家之外,還曾經是解放軍邊境部隊的排雷專家!
只是同樣是專家,這排雷和維修進口壓濾機,可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領域吧?不是說這世界上沒有跨領域的專家,問題是任爭流這兩個領域跨得也太大了點吧?
武廣濤這邊更是弄不明白任爭流這番話的含義。
不錯,他剛才想龔政億介紹任爭流的時候,只說任爭流是迪芬巴赫公司液壓壓濾機的專家,並沒有介紹任爭流部隊排雷專家、二等功臣的身份。因為在武廣濤看來,這些身份,跟維修進口壓濾機沒有絲毫的關係。把這些東西介紹出來,只會增加龔政億等人對任爭流能否維修迪芬巴赫公司自動液壓壓濾機的懷疑。
武廣濤不想節外生枝,就故意把這些東西給省略了過去。
卻不想這個時候,任爭流卻主動提起了他自己曾經是解放軍邊境部隊排雷專家的這一層身份。
可是,龔政億明明是在訊問他,是怎麼只用了幾分鐘,就聽出了龔政億連續二十四個小時都沒有聽出的這液壓壓濾油泵電機的油缸密封的故障,他這時候把自己排雷專家的身份擺出來,究竟想證明什麼呢?
“呵呵,不錯不錯!”腦子裏的念頭千迴百轉,武廣濤嘴裏卻絲毫沒有停頓,接着任爭流的話笑呵呵地向龔政億說道,“龔總,我的確忘記向你介紹了。爭流同志除了是進口壓濾機的維修專家之外,同時還是解放軍邊境部隊的排雷專家,在部隊還榮立過二等功呢!”
“哎呀,任專家您不僅是排雷專家,竟然還是部隊二等功臣啊?失敬失敬!”龔政億上前抓住任爭流的手又使勁搖晃了兩下,以表示自己對二等功臣的敬仰,然後又說道:“不過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任專家您究竟是怎麼樣聽出油泵電機的油封密封出了問題的。”
“龔總,要想當一個出色的排雷專家,除了要求手腳部位對壓力非常敏感之外,而且還要求聽力要非常出色,不僅要及時辨別出地蕾機關被觸發時發出的那一聲咔噠的輕微聲音,而且還要從這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音之中辨別出被觸發的究竟是什麼類型什麼種類的地蕾,這樣才能夠做出正確的應對措施,把被觸發的地蕾機關裝置復原或者使其延時爆炸,換得安全撤退的時間。”任爭流說到這裏,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龔總,不知道我這樣解釋你能否解開你心中的疑惑?”
“原來如此!”龔政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任專家,也就是說,你能夠聽到我們聽不到了設備里的異響,從而判斷出了油泵電機里的油缸密封出了問題?”
“對!”任爭流點了點頭,然後進一步解釋道:“迪芬巴赫公司這款自動液壓壓濾機工作時油缸活塞的傳輸壓力應該為1.2兆帕到1.3兆帕之間。在這種情況下,活塞在油缸里運動時發出的聲音應該是輕微低沉的。可是我聽了幾分鐘,活塞在油缸里運動的聲音卻有些尖利,間或還有一些細微的嘶嘶聲,顯然是油缸的密封出了問題,造成了液壓油的泄露!從而導致了各個濾板之間的壓力不夠,出現了縫隙,最終造成了跑漿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