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改水工程

第一章 改水工程

任爭流做了一個漫長無比的夢。

在這個夢境裏,他變成了一個叫杜有為的青年,出生在一九九二年,二〇一〇年考上了西江陶瓷大學,二〇一四年大學畢業后,又考進了中科院盛海矽酸鹽研究所碩博連讀研究生,二〇二〇年畢業之後,成為高性能陶瓷國家重點實驗室的研究員。

夢境結束於二〇二〇年十月七日,那他正在贛江邊遊玩,看到一個小男孩失足落水,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跳入江中施救。

經過一番與激流的艱難搏鬥,孩子終於被他送到了江岸上,而他也耗盡了體力,只能無力地任由渾濁的激流把自己衝到江道中間,最後被一個洶湧的漩渦給一口吞了下去。

他的身體打着旋,像一片沒有生命的落葉一樣,向贛江最深處沉了下去。冰冷渾濁的贛江水,無情地衝擊着他的身體,想要把這個敢挑戰它權威的入侵者撕扯成碎片。

就在他的口鼻被滿是泥沙的江水塞滿,雙肺被憋的快要炸裂的時候,夢境就此定格……

“憋死我了!”他大口喘着粗氣,猛地從桌上抬起身來,瞪大眼睛向四周張望:

三張棗紅色的實木辦公桌配着三把淡黃色地塑編椅,靠窗戶那張辦公桌上還擺放着一部轉盤式電話機。正對門的牆壁上,一隻木製掛鐘的鐘擺正滴滴答答不知疲倦地搖擺着。牆角的位置上則排放着一隻報刊架,上面擺着《人民日報》、《中天日報》和《漭北日報》三種報紙。

在這些熟悉的景物的幫助下,他終於排除了夢境的干擾,記起了自己在現實中的身份。

他叫任爭流,曾經是麗南省某邊防團工兵連排長,因為在一次邊境掃雷任務當中肺部受到貫穿性撕裂傷,肺功能嚴重受損,不能夠繼續服役,一個月前正式從部隊轉業,到家鄉漭北市鳳山縣當陽鄉擔任黨政辦副主任。

今天上午他在市委黨校參加漭北市九〇年度軍轉幹部培訓班結業典禮之後從市裡趕回來,因為比較疲憊,就利用中午的時間在辦公室小憩一下,卻不想竟然做了這樣一個夢。

牆上的掛鐘“當”地響了一聲,打斷了任爭流的沉思。

他抬眼往掛鐘上望了一眼,發現掛鐘的指針正指向兩點三十分。

咦?已經兩點半了啊?也就是說,自己這一覺,整整睡了一個半小時?

也難怪他如此訝異。

因為肺功能受損的原因,任爭流睡覺總不安穩,特別是趴在桌子上睡覺時,往往是不過十幾二十分鐘,他就會被一些溺水、塌方之類被堵住口鼻無法呼吸的噩夢給憋醒,而且時間短促,大多數夢境他都記不清楚細節。

可是今天的情況就非常奇怪,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詭異。

自從肺部受傷之後,任爭流不僅破天荒的第一次趴在桌子上睡足了一個半小時,關鍵是在一個半小時之內,任爭流還做了一個非常完整並且能夠清晰地記住夢中每一個細節的夢。

甚至可以說,他是在夢中進行了一個完整的角色扮演類遊戲,以一個叫杜有為的身份的青年,在未來的世界裏度過了整整的二十八年人生。

在這二十八年夢境人生當中,最讓任爭流感覺到驕傲和自豪的不是他成為一名學業優異的博士生,而是祖國所發生的翻天覆地變化。

華夏國不再是現在那個位列加拿大、俄羅斯之後,世界排名第十一的經濟體,而是經濟體量超越了日本,還和美國並列為世界唯二的GDP超過十萬億美元的龐然巨物。

而且按照GDP計算,華夏國雖然位居美國之後,但是按照對於世界經濟的貢獻率,按照世界銀行的測算,華夏一個國家就超過美國、歐元區和日本貢獻率的總和,是世界經濟增長的第一引擎。以至於西方權威經濟媒體都在驚呼,“華夏對世界經濟增長貢獻遠超歐美”,“華夏一打噴嚏,世界就感冒”,“華夏國是世界經濟的壓艙石和發動機”,“一旦華夏不再增長,世界將會陷入嚴峻的蕭條期”……如果這個夢是真的就好了!僅僅是回想一下,就讓人激動不已呢!

就在任爭流心潮澎湃地在感慨夢境的時候,房門一響,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正是他的頂頭上司,黨政辦主任丁大海。

“丁主任!”任爭流連忙站了起來。

“爭流,你怎麼回來了?培訓班學習結束了?”丁大海把腋下夾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靠窗戶那張辦公桌上,問任爭流道。

“對,結束了,今天上午辦的結業典禮。”任爭流回答道。

“怎麼樣,收穫不小吧?”丁大海問道。

“收穫確實很大!”任爭流伸手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培訓班學心得,準備向丁大海彙報。

“這個不急!”丁大海端起桌上那隻印着“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的白色搪瓷茶缸猛灌了一口水,衝著任爭流擺了擺手,說道:“彭書記馬上要在會議室召開會議,討論研究紅崖村降砷改水的工程方案。你既然回來了,就過去一起參加吧!”

“是!”

任爭流應了一聲,然後按照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和鋼筆,正準備去會議室,卻又被丁大海給叫住。

“這是這次開會的材料,你在會議室里抓緊時間熟悉一下!”丁大海從桌上拿起一份材料遞給任爭流。

“好的,丁主任!”任爭流接過材料,向會議室走去。

丁大海又端起茶缸灌了兩口水,這才邁步出門,去書記辦公室去請這次會議的兩大主角,鄉黨委書記兼鄉長彭國明和漭北市地方病防治所的副所長張益民。

會議室就在黨政辦隔壁,面積大概有任爭流在軍校讀書的教室一半大,裏面的陳設非常簡單,除了牆上兩面鮮紅的黨旗和國旗之外,就只有一張長方形的紅漆會議桌以及圍着會議桌擺放的十幾把木頭椅子。

任爭流進去之後,在會議桌的末尾坐下,開始翻看手中的材料。

材料最上面一頁是這次會議的議題以及情況簡要說明,內容並不複雜:

三個月前,漭北市地方病防治所在鳳山縣進行地方病調查的時候,發現當陽鄉的省級貧困村紅崖村百分之七十多的村民都存在着着慢性砷中毒的癥狀,也就是俗稱的地砷病。在隨後對紅崖村的水井進行採樣化驗中,防治所的工作人員發現導致紅崖村村民罹患地砷病的罪魁禍首——紅崖村的所有水井井水當中的砷化物的含量都超過了國家標準的十多倍。

彭國明接到彙報之後,就下達了命令,由鄉黨政辦牽頭鄉水利管理站、鄉扶貧辦和鄉衛生院四部門成立了當陽鄉降砷改水工程統籌組,統籌和推進紅崖村的降砷改水工程工作。

統籌組成立以後,先後多次邀請了市地方病防治所和市水利局勘測大隊的專家到紅崖村進行現場調研和勘查,最後根據紅崖村的具體條件對紅崖村的降砷改水工程提出了兩套工程方案:第一套工程方案是打深層水井進行降砷改水;第二套工程方案是建立除砷池和除砷箱,採用物理除砷辦法對紅崖村原有水井的井水進行降砷凈化。

今天這次會議,就是對這兩套工程方案進行表決,以決定最終在紅崖村採用哪一套降砷改水的工程方案。

議題內容這一頁下面所附的兩份厚厚的材料,就是這兩套工程方案的具體內容。

任爭流剛看完議題內容,正準備去看後面兩份工程方案的材料,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抬頭望去,只見鄉一把手彭國明陪着一個面色陌生的中年人,在丁大海以及扶貧辦主任謝天明、水利站站長張富順和衛生院院長田柏強簇擁下走了進來。

任爭流第一天到黨政辦報到的時候,丁大海就領着他到鄉里的七站八所認過門,因此也認得謝天明、張富順和田柏強三個,至於那個面色陌生的中年人,應該是議題內容當中提到的參加這次會議的專家,漭北市地方病防治所的副所長張益民吧?

“彭書記!”任爭流趕忙放下手裏的材料,站起來招呼道。

彭國明目光落到了任爭流的身上,輕輕“咦”了一聲,“爭流同志也來了啊?黨校學習結束了?”

“報告彭書記,結束了!”任爭流回答道。

“嗯,結束了就好!”彭國明點了點頭,跟張益民一起在會議桌正中間坐下。他身後的丁大海、謝天明等人也各自找座位入座。

看着大家都坐好了,彭國明這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然後才開口說道:“同志們,今天是我們鄉降砷改水工程統籌組成立以來的第四次會議,會議內容就是對紅崖村降砷改水的兩套工程方案進行表決。下面大家都談一談自己的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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