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宿舍
任爭流哭笑不得地離開了彭國明的辦公室。
在彭國明用當陽鄉大局的大帽子的壓迫下,他最後只能無奈地答應彭國明回頭找個時間到漭北市跟王勝男見個面。至於說王勝男看得上看不上他,那就不是他所能夠保證的了!
回到黨政辦公室,丁大海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報紙,看到任爭流回來,他就放下報紙,笑吟吟地問道:“爭流,彭書記找你啥事?”
任爭流總不好告訴丁大海,彭國明叫他過去是給他介紹對象的。因此只能是含糊了一句,回答道:“丁主任,沒啥!一點關於個人的私事兒。”
果然是跟自己推測的一樣啊!
丁大海點了點頭。
他是彭國明的得力助手,任爭流又是他的副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彭國明不可能越過他直接喊任爭流過去談。彭國明不經過他直接喊任爭流過去,只能是個人上的私事。
“呵呵,爭流,不錯嘛!”丁大海笑着說道:“你才在鄉里幾天,就能夠跟彭書記一起討論個人私事兒了!”
任爭流嘿嘿一笑,也不分辯,伸手拿起暖水壺,往自己那隻印着中國人民解放軍字樣的綠色軍用口杯裏面續了點熱水,然後端起來一飲而盡。
“那我也跟你談一點個人的私事兒吧!”一邊說著,彭國明一邊遞給任爭流一張單子。
任爭流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張單身宿舍的派房單。
“丁主任,有房子了?”任爭流不由得心中一喜。一個月前,他剛來鄉里報到的時候,單身宿舍沒有空房,只能暫時到機關大院斜對面的鄉招待所里暫時落腳,卻沒有想到今天從黨校回來,丁大海已經給他安排好了房子。
“對啊,有房子了!”丁大海笑着說道,“半個月前,咱們鄉的團委書記調到了城關鎮,空出了一間房子,我就給你留着了!現在也到了下班時間,你去找單身宿舍的管理員老張拿鑰匙吧!”
任爭流抬起手錶一看,可不,已經五點半了!今天下午這一番折騰,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他連忙向丁大海告辭,去找單身宿舍管理員老張。
老張住在電工房旁邊的一間小屋子裏。除了負責管理單身宿舍之外,還負責大院的電路維護,可謂一專多能。看過任爭流手裏的派房單之後,他黑黑的臉膛上立刻綻露出燦爛地笑容,對任爭流說道:“任主任,你下來才剛一個月,就分到了一間宿舍,這在咱們鄉機關可是第一次。”
“運氣好而已!”任爭流笑了笑,說道:“不正好趕上鄉團委書記調走嗎?”
“運氣好?”老張嘿嘿一笑,壓低聲音說道:“任主任,你可不知道,在你前面排隊等着單身宿舍的青年幹部,至少有七八個呢!”
“啊?有這麼多?”任爭流驚訝地說道。
“可不是嘛!”老張說道,“有些人最長都排了三年隊呢!都結婚了,還只能租住在外面老鄉家裏。”
任爭流就覺得心中有些過意不去,考慮是不是回去找丁大海把這間宿舍退回去。可是轉念又一想,那些人都排了三年的隊,丁大海還不給他們安排宿舍,肯定有丁大海自己的特殊的考慮。自己這個時候去把宿舍退回去,只會讓丁大海難做。
看來鄉粘土礦的聚合氯化鋁項目還要儘快上馬啊!
這個項目上馬之後,一年至少能夠給當陽鄉帶來數百萬的收入。到時候多建造幾座宿舍樓,解決一下鄉里青年幹部的住房問題,還不是輕而易舉嗎?
又或者彭國明氣魄大一點,不建宿舍樓,直接集資建房,給鄉里幹部職工一步到位解決住房問題,也不是不可以。
嗯,還是要做好增量,不能總在存量上打主意啊!
任爭流本準備自己過去看房,老張卻要堅持要陪他過去。任爭流覺得有些太麻煩他,卻不想他卻振振有詞地說道:“任主任,作為黨政辦下屬職工,我有責任把調過來領導安排好。尤其你還是我的直接領導,我更要表明一個態度。”
任爭流無奈地點了點頭。宿舍管理、電路維護這些後勤工作的範疇確實也歸黨政辦管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他這個黨政辦副主任確實是老張的直接領導。
單身宿舍里位於鄉大院的最裏面,從電工房走過去,也就是兩三分鐘的路程。
這是一棟建造於六十年代的老式紅磚樓,三層高。經過近三十年的風吹雨打,裸露在外面的紅磚已經出現了嚴重的風化跡象,走廊外面的鐵欄杆上的紅色油漆也早已經脫落,露出了斑斑銹跡。
雖然說名字是單身宿舍,但是鄉里一些青年幹部已經在單身宿舍里安下家來結婚生子了。任爭流站在樓上往上張望,就能看到樓道外面晾曬了一長排的尿布。
在尿布下邊,火光閃閃,煙氣和水氣一起裊裊升起,顯然是一些人在過道里開火做飯。
“機關食堂不是開着嗎?怎麼還有人在樓道里做飯?”任爭流問道。
“彭書記過來之後,雖然機關食堂又開了起來,飯菜質量也不錯,價格也不高。”老張解釋道,“但是咱們鄉青年幹部的收入還是有限。再加上有些人找的老婆還是農村戶口,沒有工作,靠一個人的收入來養活老婆孩子就有些吃力,於是就弄一台煤球爐子在樓道里自己開火,比去吃機關食堂能省不少呢!”
走進了單身宿舍,樓梯間裏漆黑一片。
老張一邊伸手摸索着打開了電燈的開關,一邊叮囑道:“任主任,小心點。”
卻不想任爭流這邊卻不小心半邊身子擦到了堆放在拐角處的煤球。只聽嘩啦一聲,幾隻煤球滾落一地,其中有兩隻煤球還碎裂開來。
任爭流手忙腳亂地準備去收拾煤球,卻不想老張直接拿起旁邊的簸箕,把煤球掃了進去,嘴裏還衝着上面大聲吆喝道:“誰把煤球堆到樓梯間裏了?趕快搬進去!明天如果讓我看到還在這裏,統統地跟你們扔到外邊去!”
樓上卻是叮呤咣啷的炒菜聲,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任主任,這幫年輕人啊,都欠收拾!”老張搖頭說道,“回頭我非組織幾個老鄉過來,把樓梯間裏的雜物都給他們清理出去。”
“老張,我也是年輕人呢!”任爭流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張。
“哎,任主任,我可不是說您!您是我的領導呢!”老張趕忙辯解道。
“好了好了,老張,我開個玩笑而已。”任爭流對老張說道,“大伙兒也不容易。但凡屋裏寬敞一點,誰願意把這些煤球堆放的樓梯間啊?要用的時候來來回回地搬上搬下不累么?”
“是是是,任主任說的對!”老張說道,“那這些東西我就不讓他們搬了。”
“嗯,不用搬了。”任爭流說道,“但是要讓他們整理得整齊一些,把過人的地方給留出來。”
“是是是,我記住了,明天就貼一個通知出來!”老張連連點頭。
來到三樓,除了幾戶門前的繩子上掛着幾件衣服之外,樓道里竟然沒有擺煤球爐子。
“任主任,”老張走到樓梯間旁邊的第二戶門口,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對任爭流解釋道:“三樓住的都是單身漢,沒有人開火。比起一樓二樓來,要清凈很多。”
任爭流點了點頭,跟着老張走進房間。
房間不大,卻粉刷一新,裏面的陳設也非常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張單人桌以及一張木椅子而已。
推開窗戶,外面是一棵高大的泡桐樹,濃密的枝葉在夏日的山風中搖曳着,給有些悶熱的房間裏平添了幾分涼意。
“任主任,今天時間太晚了,您先湊乎一夜,明天我到倉庫里給你領一台搖頭扇出來。”老張說道。
“不用了!”林江北笑着說道,“咱們這裏不算熱,開着窗戶睡覺也挺涼快的。”
當陽鄉海拔比漭北市區高六七百米,溫度也低三四度。初夏的時候,夜裏甚至還需要蓋一床薄被子。現在盛夏,雖然房間裏悶熱一點,但是只要開着窗戶,讓清涼的山風吹進來,夜裏並不難熬。
“好的好的!”老張嘴裏應承着,心裏卻在想着,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去倉庫領一台搖頭扇出來。
見房間非常乾淨,不用打掃就能夠入住,任爭流就打算去招待所取行李,老張依舊堅持着要陪着一起去。任爭流拒絕不了,也只能是任他跟着。
招待所里,一個眉清目秀的女服務員正在捧着一本瓊瑤的小說抹眼淚。看見任爭流走進來,她連忙把手中的小說放下,站起來跟任爭流打招呼:“任主任,您回來了?”
“回來了!”任爭流點了點頭,對女服務員說道:“小范,我的行李呢?給我拿出來。”
“任主任,您要走啊?”小范問道。
“對,任主任分到宿舍了,現在要搬走。”老張站在一旁接嘴道。
“啊?這麼快就分到宿舍了?那就恭喜任主任了!”小范吃了一驚,向任爭流道了一句喜,然後跑到行李房裏把任爭流的存放的行李給搬出來——行李很簡單,除了一床軍用被褥之外,就是幾件夏天換洗的衣服。
老張搶着伸手把這些行李接過來。
“任主任,還要麻煩您在這個票據上籤個字就算結賬了!”小范又手腳麻利地開出一張單據,遞給任爭流,“從報到開始,您在招待所里一共住了三天。行李存放是免費的。”
“不需要付現款嗎?”任爭流已經把錢包摸出來準備結賬,卻沒有想到小范只是讓他簽個字。
“不需要!”小范嫣然一笑,“黨政辦安排過來的,直接掛賬就行了!”